被穿越者奪舍以后 第97節(jié)
呼吸之間,滲血的絲線唰唰縛住鳳寧全身,把她捆成了一只紅線粽子。 “誰動一下,她就要——‘砰’,碎成十八塊?!毙芭紟煋u搖晃晃站起,抬平一只瘦長的、戴有鐵扣環(huán)的手,緩緩比了個(gè)開花的姿態(tài)。 空氣凝固。 頸毛倒豎的老鳳凰極不情愿地收斂了氣息。 封無歸垂睫,掩住陰森純黑的瞳眸。 控制住場面之后,邪偶師蒼白的嘴角緩緩勾起笑容,語速飛快:“既然這么了解我的傀儡,不如你也來做傀儡吧!” 這個(gè)人動手之前完全不打招呼。 在他剛開口時(shí),一根赤紅細(xì)絲便悄然游到鳳寧腦后,倏地扎進(jìn)了她的后腦勺。 待他說完整句話,鳳寧大半個(gè)身體都已經(jīng)變成了提線木偶。 整個(gè)過程并不痛。 她甚至完全沒能反應(yīng)過來——傀儡師cao縱牽絲線的手段,既能溫柔如水,也能剜心刮骨。 但無論怎樣,都是絕對的掌控。 十指輕顫,鳳寧不自覺地張開了嘴巴。 銀絲在喉內(nèi)顫動,控制她發(fā)出聲音:“好啊~” 哇…… 鳳寧心里驚奇無比。 雖然很恐怖,但是好新奇。 她想:我是不是又被奪舍了?是吧是吧!身體完全失去控制啦! 對于她來說,這種感覺并不算陌生。 穿越者奪舍了鳳寧本人,邪偶師又奪舍了穿越者的身體。 所以…… 鳳寧覺得自己也得找個(gè)什么東西奪舍一下才行。 如今她已經(jīng)徹底煉化了無歸之境中帶出來的“神之氣息”。 意念一動,識海中的本命火焰與神息同化,凝成了這個(gè)世間從未有過的奇異波動。 她嘗試對近在咫尺的邪偶師發(fā)起進(jìn)攻。 火焰蕩過牽絲線,撞上他的手指。 “嗡?!?/br> 火焰倒卷,撞得她頭暈?zāi)X漲。 活人的身軀猶如銅墻鐵壁,根本無隙可鉆。 鳳寧暗暗心驚:原來奪舍這么困難?“神”能夠幫助穿越者從萬里之外奪舍自己,那是多么強(qiáng)大的力量? 念頭急轉(zhuǎn),火焰調(diào)轉(zhuǎn)方向,倏地掠過數(shù)十丈距離,沒入傀儡身軀。 “嗡……” 火焰鉆進(jìn)傀儡心臟,然后一縷一縷抽出火線,迅速爬向軀干、四肢。 控制死物倒是十分簡單。 心念一動,傀儡眼睫輕眨。 這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直到鳳寧控制住了石壁邊上的傀儡,邪偶師尾音的回聲才將將落下。 “……做傀儡吧!” “傀儡吧!” “吧!” 傀儡心臟中的千縷細(xì)絲被火焰一一點(diǎn)燃。 一絲一絲輕顫,猶如十指連心,心心相印。 進(jìn)入傀儡身軀之后,鳳寧更加深切地體會到了傀儡師與傀儡之間那種微妙的、難以言說的默契。 絲絲相連,心隨意動。 這種感覺極難形容。人與人之間,心臟永遠(yuǎn)隔了肚皮,不可能像這樣魚水相融。 ‘哇……真是好神奇的感情。’ 盤鈴輕輕一震。叮鈴! 邪偶師心有所感,驀然回頭。 視線相對。 “錚、錚、錚……” 鳳寧聽到心口處傳來細(xì)微的、弦斷的聲音。 心火烈烈,情意如絲。 隨著一縷縷情絲灰飛煙滅,莫大的溫柔與悲傷,忽然席卷整只傀儡。 鳳寧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能夠共情它的喜怒哀樂,體會它的悲歡離合。 她凝望著他,遵循傀儡的本能,微微張開口。 邪偶師驟然失神,驚退一步:“啊……” 他方寸大亂,蒼白的臉頰瞬間浮起一絲怪異的紅暈,眸光躲閃,竟不敢再多看它一眼。 他迅速低下頭,拽了拽自己身上簡陋的灰袍,動作卑微而懊悔。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冷血?dú)埲痰男芭紟熣驗(yàn)樽约旱牟恍捱叿呃⒆员啊?/br> ‘他從來沒想過它還能活過來,要不然他會好好打扮的?!P寧腦海中蹦出了這樣一個(gè)念頭。 傀儡緩緩移步走向它的傀儡師。 ‘嘶……好疼好疼好疼!’ 鳳寧感覺自己渾身絨毛都倒立了起來。 如履刀鋒,如蹈火海。 它卻堅(jiān)定而決然,義無反顧。 縱有萬般痛楚,只要有他牽引,它便甘之如飴。 燃燒的心臟在胸腔中瘋跳,它狂悲,狂喜,沉淪而絕望。 情愛如刀,刀刀刻骨! 這般深情,又豈止一生一世。 早在它擁有意識之前,它已深深迷戀著他。 一個(gè)念頭呼之欲出,鳳寧震撼難言。 難言的癡戀,溫柔的放手,注定悲情的一生等候…… 一步一步,傀儡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眸光閃躲,一瞬也不敢直視它的傾世容顏。 鳳寧心有靈犀,忽然看見了更多的畫面。 溫家大院,青玉磚,紫檀窗。 富貴架,兔毫盞,金龍井。 那一日,傀儡師換上了自己最嶄新、最干凈的衣裳。然而坐在金絲楠木大椅中,仍然一身落魄,格格不入。 他不敢抬頭,因此錯過了世間最深刻的悲傷和溫柔。 “我……我該走了?!彼麌肃椤?/br> 許久許久。 一道微微帶笑的柔和嗓音落入耳畔:“好的,君請保重?!?/br> “唔?!彼麤]有抬頭。 隱約聽到了水珠落在地面的聲音。 他深深垂著頭,手指不自覺地、神經(jīng)質(zhì)地抽動著,輕摳指間扣環(huán)磨出的繭子。 在她面前,他自覺氣質(zhì)猥瑣,上不得臺面。 “你……你也保重?!彼贝賮G下一句話,然后從自己演出十年也未必買得起的金絲楠木椅中匆忙起身,落荒而逃。 他不敢回頭,與她一生錯過。 曾經(jīng)的傀儡師,如今的邪偶師。 兩張面孔在鳳寧面前漸漸重合。 不得不說,這個(gè)人當(dāng)真是始終如一,從未變過。 哪怕踏上邪道,成為天統(tǒng)神皇座下第一心腹,他仍然一副自卑的模樣,一如既往。 他糾結(jié)扭曲,自虐自苦。 他自覺配不上溫小姐。 同樣,他也自覺配不上傾國傾城的傀儡——倘若它有生命的話。 只有在傀儡僅僅是傀儡、是為溫小姐而存在的一件工具時(shí),他才敢放縱自己,對它病態(tài)癡迷。 這讓他感到安全。 忽然之間,鳳寧讀懂了這個(gè)人。 傀儡步步向前。 滿窟赤紅血絲瑟縮戰(zhàn)栗,不可一世的邪偶師,在這只毫無攻擊力的傀儡面前丟盔卸甲,節(jié)節(jié)敗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