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穿越者奪舍以后 第98節(jié)
“你、你站??!”他色厲內(nèi)荏地叫道。 傀儡站定。 木刻的下頜緩緩開合。 細絲顫動,它發(fā)出與他如出一轍的戲腔。 “郎君……你可曾猜到過,那日我為何不留你?” 邪偶師渾身一震,瞳仁收縮,難以置信地呢喃:“你說什么……” “你不信我心悅于你。也不信我思你成疾。那你可知,當(dāng)我昏迷之時,魂魄穿過千山萬水,常伴郎君左右?” 傀儡輕舞水袖,纖纖玉手,顫顫探向他佝僂的身軀。 邪偶師如遭雷擊。 “可惜呀……”傀儡輕聲唱道,“人生如戲,人生如戲??蓢@呀,我忘了自己是誰,兩份相思,兩重糾葛,與君一生錯過……” 邪偶師腳步踉蹌。 他嘴唇顫抖,語不成調(diào):“難道你……你是溫云蘊、溫小姐……” 因為癡戀,她失魂來到他的身旁。她忘卻了自己,被他辜負,被他剖心。 回魂之后,叫她如何開口? 傀儡微笑凝望著他。 那么悲傷,那么溫柔。 【??作者有話說】 第66章 情深待我 ◎“說個鏟鏟!”◎ “不、不……不可能, 不可能?!?/br> 邪偶師赤紅的瞳眸在眼眶中瘋狂亂轉(zhuǎn),十指痙攣抽搐,密布整個石窟的絲線齊齊顫動, 好像一枚袒.露于身體之外的巨大心臟。 “騙我,你騙我!不信, 我不信!” 他瘋魔地揮舞雙臂, 踉踉蹌蹌向后退——嘴上說著不信,視線卻只敢在傀儡裙擺處逡巡搖晃。 “憑什么?”他病態(tài)地歪著頭, 盯住傀儡的繡鞋,用沙啞的嗓音輕聲喝問, “憑什么!” 鳳寧:“?” 什么叫憑什么? 幸好邪偶師并不需要她回答。 他神經(jīng)質(zhì)地扯動著唇角, 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低聲嘶吼道:“你這樣的人物, 憑什么喜歡我!我憑什么被你喜歡!你不要喜歡我!我一個爛人, 不值得你喜歡!” 牽絲線簌簌作響。 “閉嘴……你閉嘴!你不要說!”他狀若癲狂, “你死便死了, 干干凈凈地去, 不要知道我, 不要記得我!” 滿窟血線瑟瑟戰(zhàn)栗。 抽痛,扭曲。 每一縷顫動, 都是一分藏在最深處的心事。 透過胸口燃火的傀儡心, 鳳寧忽然共情到了這個人。 他自小被賣進戲班。 因為清秀孱弱, 他總是挨揍,總是挨餓, 總是被人用腳踩著頭, 在令人窒息作嘔的泥濘里掙扎。 無論他們命令他吃下什么, 他都得吃, 得笑著吃。 他走路必須緊貼墻根,必須彎著腰、低著頭,這樣他們才不會隨時注意到他,不會突然想起在外頭受的氣,然后拿他當(dāng)出氣筒。 他以為自己長大之后就能擺脫這一切,與這些大孩子平起平坐。 然而當(dāng)他一天天“抽條兒”時,他們看他的眼神卻變得越來越奇怪。 就連從前并不欺負他,只是不理會他死活的戲班班主,也開始用一種令他心驚rou跳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 接下來是更加恐怖的歲月。 他們總是獰笑著,讓他劇痛,夸他顛倒眾生,又罵他好似一條母狗。 有時候戲班班主會點頭哈腰陪著笑,把他推到那些腦滿腸肥的老爺們面前,“好心介紹”。 于他而言,俊美容顏帶來的從來也不是幸運。 而是煉獄與罪孽。 他一無是處,任人唾棄,任人輕賤。他習(xí)慣了痛苦,習(xí)慣了被蹂、躪,被肆意踐踏。 他把自己當(dāng)成行尸走rou,當(dāng)成一具傀儡。 不,他是比傀儡更下賤的東西,活該承受命運加諸的一切。 如此骯臟,如此卑賤。 他身處暗無天日、永無盡頭的煉獄之中。 那一天,卻看見了一束光。 因為意外得到大筆橫財,戲班班主放棄了在青水河給他安排一個新恩客的念頭——畢竟剛收了溫小姐賞錢,再往她爹溫大財神床上塞伶人……有點說不過去。 于是他逃過一劫。 他顫抖著,不敢直視那道耀眼的光。 他久聞她的善名。 她是比扶光更加燦爛的存在,他不配出現(xiàn)在她的世界,但她的光芒卻一視同仁地照耀在他的身上。 絲線輕顫,心也輕顫。 他哪里敢愛她? 像他這種人,愛她便是褻瀆她。 “呵……呵呵,呵呵呵呵……” 癲狂的笑聲順著滲血的牽絲線幽幽回蕩。 “一見種情,思我若狂?”邪偶師笑得放浪形骸,“愛我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你以為我會在意?” 鳳寧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兩個字——絕望。 連一只傀儡的愛都能讓他自慚形穢,更遑論在他眼中猶如天神扶光的溫小姐。 他一身污爛。 愛意無法治愈,只會將他灼傷。 溫小姐愛上的,其實根本不是真實的他。 是,他傾國傾城,他風(fēng)情萬種,但那,是他在男人們面前的模樣。 “哈哈,哈哈哈哈……” 他傾身后仰,灰袍飛揚。 沒有水袖,卻活生生是一位絕代名伶的模樣。 “神皇陛下看中了我cao縱牽絲線的本領(lǐng)。”他臉上掛著扭曲的笑容,語氣卻忽然冰冷平靜,“賜我無數(shù)凈血精魄,送我直上青云。” “我殺光了曾經(jīng)欺侮過我的所有人。我害了一千條無辜人命,不是為你,只為圓滿我執(zhí)念?!?/br> “溫云蘊,能不能將你救活,其實我并不在乎,只為成全我自己。” “你活了,不過是為我了卻殘念。” “我從未想過留在你身邊,從未!” “溫云蘊,六道輪回時,你為天人,我為餓鬼畜生,永不會再相見!” 血淚如珠,邪偶師眼神刻骨。 他戴上殘酷的面具,掩蓋住那顆自卑絕望的真心。 他眼底深藏著慶幸——慶幸在她附身傀儡的那段日子,他已經(jīng)踏上邪路,再無人敢欺。 他是落魄,是像個苦行僧,但再無一人能對他做出任何惡心事。 就讓他永遠保留最后的尊嚴吧。 “你勸不住我?!彼湫Φ?,“我這般冷血殘忍的人,與你想象之中……” 鳳寧毫不留情地打斷:“錯啦!” 傀儡緩緩上前一步。 “一見郎君誤終生?!彼?,“不過便是,見色起意罷了!” 邪偶師額角青筋直跳。 傀儡繼續(xù)逼近:“愛你不過是男色。哪管你光風(fēng)霽月,哪管你滿身污泥。倘若早知郎君滿身傷痕,我那剖心之痛,又能怎樣?!?/br> 它直視他的眼睛。 目光熠熠,逼著他不得不抬起頭來。 “郎君?!笨苄呐K化為灰燼,溫小姐最后的意念深深凝望著他,“那一日我不敢言說,其實也是深怕,蒲柳之姿不及傀儡傾城之貌,會叫你失望。” “你視我如日月般高明,豈知你在我心中,亦是高不可攀?” “郎君,深愛著你的我,也是會自卑的啊?!?/br> “事不過三,你我已經(jīng)兩次錯過,可不可以讓我最后再勇敢一次——地獄、刀山、火海,我陪你一起走?!?/br> “我已等你到白首,還要讓我等多久?” 嗡……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