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煙搖頭。

    “不去?！?/br>
    她只是問問。

    燕珝最近似乎有些疲憊，她能感覺到。但燕珝發(fā)現(xiàn)她察覺之后，來這里的次數(shù)就少了?。

    不是她擔(dān)心燕珝，而是燕珝若是真病了?，怎么未曾聽孫安說過？

    孫安這樣機(jī)靈的人，定?會在燕珝有任何不適的時候第一時間來找她，讓她去哄陛下?歡心，他也能討點好。

    但孫安從未表露過半分?，云煙也只是隱隱的猜測，并無時政，偶爾這樣的想法從腦中冒出來的時候，她都嚇了?一跳。

    無論病沒?病，燕珝似乎很不喜歡她用關(guān)切的眼神看著他，就像被可憐一樣。

    云煙嘆氣，罷了?，總歸和她沒?關(guān)系。

    她心里還是對那日聞到，卻根本沒?尋到的血腥味耿耿于懷，那個味道總會在她即將忘卻的時候忽然?又蹦出來，讓她心亂。

    冊封禮那日晨間的話，她知?道燕珝聽進(jìn)去了?，在那之后，燕珝并未有過任何逾矩之舉，就好像他們只是帝王與妃子一般，卻平白少了?親昵。

    她知?道，燕珝似乎也在找尋著如?何同她和諧相處的方式，但在他“能夠”有愛她的資格之前，他還在試探她的態(tài)度。

    梅山那日的歡愉不過一月，竟然?就這樣，像是許久以前的事了?。

    她已?經(jīng)許久未曾同燕珝親近了?，雖然?他溫暖的胸膛，是她自己親手推開的。

    燕珝平日里慣常同她一道用膳，今日孫安來報，朝中還有要事商議，午膳就不來了?。

    云煙應(yīng)下?，習(xí)慣了?他的忙碌，方準(zhǔn)備午睡的時候，迎來了?鄭王妃。

    她對鄭王妃一直有些淡淡，但耐不住對方擅長同人交往。特別是鄭王妃在知?曉她的脾性底線之后，再?也沒?有任何地方得罪過她，反而常常讓她舒心。

    話語中恭維卻不諂媚，親近又不覺得冒犯，時間長了?，她的心也沒?那么硬，宮中人少，鄭王妃常來尋她，她也就當(dāng)作交了?個不咸不淡的朋友，時常相處著。

    瞧著孫安的臉色，燕珝應(yīng)當(dāng)也是默許她來尋她的，用孫安的話說，鄭王妃在此，娘娘胃口都好些。

    可能是因為她口若懸河，比茶樓里的說書先生還能說罷，無論是八卦還是什?么要事，她都能說上幾句。這些日子下?來，云煙倒是通過她了?解了?不少京中事。

    她一進(jìn)來，云煙趕緊起身?讓位，滿臉緊張。

    不是她恭敬，而是如?今鄭王妃肚子中，揣了?個孩子。

    已?經(jīng)一個月了?，前些日子查出來的，鄭王妃也就因此有陣子沒?來尋她說話了?。

    宮中子嗣甚少，徐貴太妃得了?這么個喜訊，高興得連連跟陛下?請旨，前幾日將鄭王妃接進(jìn)了?宮中養(yǎng)胎?？此且馑?，是想讓鄭王妃就在宮中生產(chǎn)了?。

    后宮中如?今就是云煙說了?算，徐貴太妃的人來請示了?回，云煙當(dāng)即點頭便?答應(yīng)了?，還讓孫安去尋了?最好的穩(wěn)婆和太醫(yī)，早早便?準(zhǔn)備著。

    可瞧著鄭王妃不是很歡喜的樣子，云煙坐下?，打量著神色，想到聽說過孕中的婦人確實容易不愉，主動道：“王妃近日如?何？”

    鄭王妃扯開唇角，明明是熟悉的笑容，卻有些有氣無力，“多謝娘娘關(guān)懷，在宮中，哪有不好的呢?！?/br>
    “茯苓?！?/br>
    云煙抬了?抬眼，茯苓上了?茶水，她繼續(xù)道：“我在宮中，你若有什?么需要的，自管尋我便?是……不過是我多余說這些了?，徐貴太妃自然?會照顧好王妃的。”

    “何止是照顧得好，”鄭王妃的臉上泛起苦澀，“那個‘好’未免也太好了?些?！?/br>
    “怎么這樣說？”

    云煙好奇，徐貴太妃聽說和鄭王妃娘家?guī)c血緣關(guān)系，本就親近，鄭王妃又會說話，徐貴太妃看著也不像嚴(yán)苛的人，怎么瞧著哀聲嘆氣的。

    鄭王妃喝了?口茶，只聽身?旁的女官輕咳一聲，她抬眸，放下?茶碗，對云煙抱歉一笑。

    云煙了?解了?幾分?，揮手道：“都出去?！?/br>
    眾人出去了?，那女官瞧著還不想走?，在茯苓的眼神之下?只好離開，等眾人離去，鄭王妃才長長地嘆了?口氣。

    “貴妃娘娘可不知?道……也就是娘娘心思恪純，妾才敢在這里說說了?，也是躲著旁人目光?！?/br>
    鄭王妃聲音有些哀傷，“妾的肚子才一月，母妃便?像喂牛一般，什?么都要往妾嘴里塞?！?/br>
    “也算是補(bǔ)身?子了??！痹茻煵恢?如?何安慰，只能這樣道。

    “還有便?是……其實王府哪里就不能養(yǎng)胎了?呢？”

    她看了?云煙一眼，“不是怪娘娘應(yīng)了?母妃讓妾進(jìn)宮，宮中自然?是好的，只是……”

    云煙歪了?腦袋，她倒是未曾經(jīng)歷過這樣的煩惱，“只是什?么？”

    “王爺本就同那側(cè)妃情?好，”鄭王妃垂眸，眸中沒?少了?失落，“如?今妾進(jìn)宮了?，母妃還以著這個名頭，給?王爺又填了?幾個妾侍?！?/br>
    “竟有此事？”

    云煙皺著眉，她平日里不甚關(guān)注這些，從前知?道鄭王夫婦還算是相敬如?賓，卻不知?鄭王的后宅中也有那樣多的娘子。

    鄭王妃甚是羨艷地瞧了?云煙一眼，“世上如?陛下?那樣鐘情?一人的男子，屈指可數(shù)。大部分?男子還都是……唉，不過就這樣?！?/br>
    云煙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陪著她嘆氣。

    陛下?是鐘情?，但鐘情?的又不是她。

    “其實早該看開的，”鄭王妃強(qiáng)打起精神，“世間常態(tài)罷了?，是妾不好，擾了?貴妃娘娘心情??！?/br>
    “無妨?！?/br>
    云煙淺淺一笑，“好好養(yǎng)胎，身?子要緊……我是說，你的身?子?！?/br>
    鄭王妃瞧她一眼，云煙繼續(xù)道：“徐貴太妃那里，你若是實在不想‘大補(bǔ)’，我便?讓胡太醫(yī)去說說，讓太醫(yī)署給?你開用膳的方子，只要你身?子健康，便?不用吃那么多?！?/br>
    “……個人之見，”云煙還是給?自己的話打了?個補(bǔ)丁，“只是聽說太補(bǔ)了?也不好，孩子大了?生產(chǎn)的時候母親受罪呀?！?/br>
    話本中看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鄭王妃連連點頭，“多謝娘娘體恤，太醫(yī)何時能去同母妃講？”

    云煙失笑，看來是真的急切了?，定?是被為難狠了?才來尋她，要不以她方才口中徐貴太妃金貴孩子的模樣，定?不會讓她出來，也不知?她是如?何說動太妃的。

    “看時辰，一會兒胡太醫(yī)便?會來把脈，我一會兒便?同他說。”

    “好、好?！编嵧蹂鬼?，末了?又看向云煙，“多謝貴妃了?，讓貴妃看笑話了??！?/br>
    云煙搖搖頭，“用膳這里我倒是能幫你，但為鄭王納妾一事……且不說我還未曾見過王爺，那是徐母妃的旨意，想來不好違逆。這里……我可能幫不上?！?/br>
    “已?經(jīng)夠了?，夠了?。”

    鄭王妃垂首，“妾其實很羨慕娘娘?！?/br>
    剩下?的話她沒?有多說，云煙也只是笑，沒?有詢問。

    二人說了?會兒話，鄭王妃才道：“對了?，娘娘?！?/br>
    云煙抬眸。

    “昨日聽母妃說，太原那邊來了?信?！?/br>
    云煙一愣，先是疑問道：“太原那邊不應(yīng)該是……徐母妃如?何知?曉？”

    鄭王妃笑容有些尷尬，“所以只能私下?告知?娘娘，至于信中是什?么，妾也不知?，母妃也不知?呢。只知?道王家那邊來了?人，昨日陛下?有見過。旁的……便?不知?道了??！?/br>
    云煙了?然?點頭。

    徐貴太妃當(dāng)初在宮中便?是首位，有些人脈眼線也是正常，鄭王妃主動將此事告訴她，她倒是想起，那位陛下?的表妹。

    王妃道：“王家娘子至今未嫁，前幾年只聽說犯了?錯被關(guān)進(jìn)祠堂受戒，宮中也有女官訓(xùn)誡。算算時日，已?然?三年了??！?/br>
    “三年……”

    云煙記得，燕珝提過此事，但她并不知?曉其中詳情?，應(yīng)了?聲便?未再?說些什?么。鄭王妃看來也不知?其中內(nèi)情?，只是道：“那王娘子喲，以前瞧著，還算是個可人的娘子，也不知?是什?么錯，惹怒了?陛下?。”

    “但愿她能知?錯。”云煙垂眸，沒?什?么反應(yīng)。

    “聽說也尋了?親事，不過算不上什?么好的，也就是名頭好聽……”說到這里，鄭王妃來了?興致，同云煙從太原一直說到徐州，簡直要將全大秦的高門?關(guān)系都要理一理。

    等胡太醫(yī)來把脈的時候，鄭王妃正好說累了?，云煙先將那事說給?了?胡太醫(yī)，胡太醫(yī)聽得此事也應(yīng)下?：“孕婦本也不能日日那樣補(bǔ)著，王妃身?子本就康健，并不需要大補(bǔ)。日后多走?動，膳食微臣回去便?擬，還請娘娘放心?！?/br>
    他給?鄭王妃把了?脈，道：“母體康健，胎兒也不錯，不必太過憂心?！?/br>
    云煙也開心了?些，等她把脈的時候，胡太醫(yī)依舊是從前的說法，針灸還在準(zhǔn)備中，她道：“胡太醫(yī)?！?/br>
    “娘娘有何吩咐？”

    “陛下?近來身?子如?何？”

    云煙只是想起來，燕珝面上比從前瞧著，總覺得有些變化，可又說不出來哪里變了?。她也并非主動想要關(guān)心他，只是他好歹算是她的枕邊人，她怕……

    她怕他像當(dāng)初在民間聽說的那樣，為了?追尋先皇后之魂，用些什?么鬼魂的法子，損了?身?子可怎么好？

    她可不想哪日醒來，身?邊是一具冰冷的身?軀。

    鄭王妃適時告辭，陛下?的身?體情?況可不是她能聽的，等她離開，胡太醫(yī)才頷首道：“這些日子陛下?cao勞國事，身?子比往年虛弱些也屬正常。加之近來換季，前幾日下?了?雨，受涼而已??！?/br>
    “那何至于……”

    云煙頓住，那日的血腥味總在她腦中縈繞，但無人能證明那味道是從燕珝身?上傳來的，或許是她想多了?也不一定?。

    她放下?心來，“多謝胡太醫(yī)?！?/br>
    胡太醫(yī)連聲推辭，繼續(xù)道：“娘娘，近來可還有頭痛？”

    “少了?許多，”云煙道：“胡太醫(yī)醫(yī)術(shù)精湛，已?經(jīng)許久未曾頭痛了??！?/br>
    “那說明藥還是有用的，”胡太醫(yī)道：“此乃古方，藥材珍貴難尋。娘娘要繼續(xù)用著，一旦有頭痛的跡象便?服下?，看看頭痛能否根治了??！?/br>
    云煙點頭，任他給?她針灸。

    燕珝忙完回來時，云煙正支著腦袋打瞌睡。

    夜幕降臨，云煙聽見聲響，迷迷糊糊睜開雙眼，打了?個招呼：“陛下?回來了??！?/br>
    “讓你久等了?，”燕珝脫下?披風(fēng)，“還是文官難纏，今日議事久了?些，餓了?吧？”

    云煙搖頭，“不餓，白日里用了?糕點零嘴，這會兒不餓。”

    桌上的菜已?經(jīng)冷了?，茯苓小菊帶下?去加熱，燕珝坐在云煙身?邊，為她按按腦袋。

    “今日可有頭痛？”

    “沒?有，”云煙有些懶洋洋的，可能是今日坐久了?，活動了?下?身?子，“陛下?最近在忙什?么？”

    她只是隨口問，從前燕珝會回復(fù)些什?么“工部的事”、“兵部的事”，甚少同她細(xì)說，可今日不知?如?何，竟然?主動道：“天暖起來了?，有春汛，不過今年災(zāi)比往年輕些，損失不重，今日議了?賑災(zāi)一事。不問不知?道，一問彼此都互相推諉，主動請纓要去的，又一看便?是想要圖些什?么，未必能好好辦事?！?/br>
    講給?云煙，他盡量說話直白坦誠，不彎彎繞繞。

    “百姓損失不重便?好，”云煙聽完，道：“不過春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