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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之下 第86節(jié)

    鐘崇陽掃了一眼躺在后座那個爛醉如泥,渾身臭烘烘的酒鬼,實在看不出哪里吸引人。

    “那后來呢?”唐蘊(yùn)問。

    鐘崇陽原本不打算管這閑事兒,直到有一瞬間,梁頌的目光穿過紛擾的人群,與他對上。

    梁頌略微抬起一點胳膊,似乎在用手指比畫數(shù)字,一個“9”,一個“5”。

    鐘崇陽并不能完全確定對方是不是在呼救,因為酒吧里的燈光太晃眼了,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看錯,就這么貿(mào)然走過去打擾別人很不合適。

    主持人點到鐘崇陽上臺玩游戲,他擺了擺手以示拒絕,主持人不打算放過他,親自下場來拉他。

    等到鐘崇陽再次把目光投向那一桌,梁頌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他的眼里沒了剛才的驚慌和無措,而是非常安靜地坐著,秦禹明和他碰杯,他便舉起酒杯配合。

    秦禹明親了他一下,他也沒有任何抵觸,眼神呆滯地望著桌上的酒杯,像是考場上有點犯困的學(xué)生。

    秦禹明很開心地與他耳語了幾句,梁頌還是那樣呆呆地轉(zhuǎn)過身,雙手圈住秦禹明的脖子。

    秦禹明將人打橫抱起,上了三樓。

    原本一直站在秦禹明身后的男人低頭對著麥說了什么,服務(wù)生很快過來,把梁頌喝過的酒杯和桌上剩下的白蘭地一并倒在桶里收走了。

    那瓶白蘭地售價上萬,就這樣隨意處理,很令人吃驚。

    酒吧三樓有條連廊,直通藍(lán)桉酒店。鐘崇陽跟上去以后,被兩名保安攔住了,詢問他有沒有門卡,沒有門卡不得入內(nèi)。

    鐘崇陽只好回到一樓,猶豫要不要把師父叫過來。經(jīng)過梁頌待過地方,他瞥見一部漏在沙發(fā)縫里,正在發(fā)光的手機(jī)。

    因為酒吧里面太吵了,鈴聲根本沒人聽見。

    鐘崇陽可以確定,那是秦禹明的手機(jī),因為屏保是一張拍攝于酒吧的照片。

    他拿著這部手機(jī),再次回到連廊,很鎮(zhèn)定地告訴保安這是他撿到的手機(jī)。

    “秦總讓我把手機(jī)送上來。”

    保安朝著酒店里面指了指:“盡頭靠右那間。”

    “謝謝?!?/br>
    鐘崇陽敲開酒店房門,看到墻上掛著一副抽象畫,是個黑色的人頭,看起來十分壓抑,地毯是花形的,毛很長——這和半個月前到派出所報案的受害人口中描述的畫面完全一致。

    可惜那位報警人稱他醒來后失去了很長一段記憶,根本沒辦法描述過程,甚至連遭遇性侵的具體地址都找不到,所以警方?jīng)]能立案。

    懷疑是同一人作案,鐘崇陽遞手機(jī)時,特意往里面看了一眼,梁頌光著身子躺在床上,頭朝電視柜方向,顯然已經(jīng)失去意識。

    “等一下。”鐘崇陽在秦禹明關(guān)門前的一剎那,用腳頂住房門,“那位先生似乎很不舒服,需要幫忙嗎?”

    他朝里邊努努嘴。

    秦禹明往回看,鐘崇陽猛地撞開房門,把人壓制在墻上:“警察,不許動——那人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他是我朋友,喝多睡著了?!?/br>
    鐘崇陽朝里面喊了一聲:“喂,你還清醒著嗎?”

    梁頌沒有反應(yīng)。

    鐘崇陽只用寥寥幾句話,十分輕描淡寫地概括了施救過程。

    “雖然秦禹明說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但我還是建議你們先帶他去做一個艾滋篩查,因為我看到他的時候,渾身上下都是光著的,我不確定他們有沒有發(fā)生什么。”

    唐蘊(yùn)在這方面的經(jīng)驗完全空白,一聽到艾滋兩個字,嚇得不輕:“去哪里做檢查???”

    “疾控中心,那邊二十四小時都開門?!辩姵珀枏澭?,將人往外拖出去一點,攔腰抱起,“你們把車開過來一點?!?/br>
    匡延赫說:“好?!?/br>
    移動的過程中,梁頌再次睜開眼睛,他一副對整個世界都很好奇的模樣,誰也不知道他是醒著還是醉著。

    “我在哪里?”他問鐘崇陽,“怎么沒人唱歌了?!?/br>
    鐘崇陽冷著臉沒說話,唐蘊(yùn)只好接話道:“你還記得你怎么出來的嗎?”

    梁頌搖搖頭:“秦禹明呢?”

    鐘崇陽:“他走了?!?/br>
    唐蘊(yùn)說:“我們現(xiàn)在準(zhǔn)備送你去醫(yī)院做檢查?!?/br>
    “什么檢查?”梁頌撫摸著鐘崇陽俊俏的臉,“是你要給我做檢查嗎?”

    鐘崇陽側(cè)過臉躲開梁頌的手,鴨舌帽也因此掉在了地上,露出一張驚愕尷尬,不知所措的臉,好像自己不是被撫摸,而是被陌生人扇了一巴掌。

    “你好帥哦。”

    梁頌捧著鐘崇陽的臉就要啃上去,把唐蘊(yùn)嚇得汗毛直豎,一把揪住梁頌的耳朵,將人往后扯。

    “不不不不不!——不可以亂親啊!對不起鐘醫(yī)生,不是,鐘警官,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我朋友他好像瘋了?!?/br>
    鐘崇陽并沒有發(fā)脾氣,也沒把剛才的插曲當(dāng)回事,把人橫放進(jìn)汽車后座說:“他這明顯是神志不清了,過幾個小時等藥效退下去就好了。”

    唐蘊(yùn)猜測:“是聽話水嗎?”

    “有這個可能性,”鐘崇陽叉著腰,目光仍落在梁頌身上,“但這跟我了解到的藥品功效不太一樣,聽話水一般是使受害人服從于加害者,我第一次見這么主動的受害者?!?/br>
    “……”唐蘊(yùn)尷尬地笑笑,他可太清楚梁頌為什么這么主動了,“那我們先走了,謝謝警官?!?/br>
    “留個聯(lián)絡(luò)方式?!辩姵珀柍鲇诼殬I(yè)習(xí)慣,這么說道。

    疾控中心的化驗結(jié)果需要六小時后才能出來,唐蘊(yùn)和匡延赫合力把梁頌抗回了家。

    被下藥的人在房里睡得昏天暗地,呼嚕震天,匡延赫熬到三點多的時候也撐不住睡著了,只有唐蘊(yùn),翻來覆去沒睡意,吃了片褪黑素才倒下去。

    第二天早上,梁頌的手機(jī)收到了疾控中心發(fā)來的信息。

    檢驗報告是陰性,也就是沒有感染,唐蘊(yùn)松了口氣,叫了三份早茶外賣。

    梁頌這一覺醒來后,果然對服藥后發(fā)生的一切一無所知,第一件事情就是問唐蘊(yùn)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唐蘊(yùn)把從鐘警官那了解到的來龍去脈轉(zhuǎn)述給梁頌聽。

    聽到自己被人發(fā)現(xiàn)時,是赤身裸體的,梁頌的眼睛瞪得比法典還圓,他實在難以消化這個信息。

    “你有沒有覺得身上哪里不舒服的?”雖然唐蘊(yùn)昨晚上幫梁頌換睡衣的時候,已經(jīng)從上到下幫他檢查過一遍了,沒有被啃過的痕跡,但私密的地方,他也沒好意思掰開來看。

    梁頌捂著屁股,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倒是沒有?!?/br>
    唐蘊(yùn)說:“那就是沒發(fā)生什么,根據(jù)鐘警官的描述,從他第一次上樓到第二次上樓,中間頂多間隔五分鐘,秦禹明的動作應(yīng)該不至于那么快。”

    匡延赫在一旁點點頭,他代入了自己和唐蘊(yùn),覺得五分鐘確實連前戲都做不完。

    “你再好好想一想,難道進(jìn)房間以后的記憶全都沒有了?”唐蘊(yùn)不死心地問道。

    梁頌皺著眉,手指壓著太陽xue的位置,不停打揉,如果硬要形容那種感覺,那他的記憶就好像一部漫長的電影,而昨晚和秦禹明喝完酒的部分,被一鍵刪除了,留下來的是幾幀很模糊的、灰暗的、混亂的畫面。

    “我隱約記得,他跟我說,喝完這杯,就原諒我……再之后我的意識就有點不清楚了,他湊在我耳邊說話,問我困不困,想不想休息,他可以送我上樓休息……好奇怪,如果是正常的我,是絕對不可能跟著他上樓的,但當(dāng)時的我好像對他這個人完全沒有防備,我很困,只想睡一覺?!?/br>
    匡延赫越聽越覺得離譜,不自覺地咬了一下吸管。

    梁頌繼續(xù)說著:“還有就是,我聽到的和我腦海里的畫面是沒辦法對上的。你們能理解我意思嗎?就是我的視覺和聽覺好像被打亂了,我已經(jīng)記不得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里看到的是什么了,視覺記憶被我的大腦自動刪除了?!?/br>
    “能理解?!碧铺N(yùn)點點頭,“這就是毒品(聽話水也是毒品的一種)的可怕之處了,很多人事后連發(fā)生了什么都記不起來,更別說報警了。”

    梁頌感到很氣憤:“這玩意兒會不會有什么副作用?。课也粫习a吧?”

    唐蘊(yùn):“那倒不至于,就是短暫性的失憶?!?/br>
    “屁股保住了,不幸中的萬幸?!笨镅雍战o法典喂了點蝦餃里面的蝦仁,“接下來就看警方會不會重點跟進(jìn)這起案子了?!?/br>
    梁頌苦惱道:“可是我全都忘了,一點忙也幫不上?!?/br>
    “放心,他們警察有警察的偵查手段,你不用覺得自責(zé),哦對了!”唐蘊(yùn)忽然想起來,“那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昨晚上抱著鐘警官索吻來著?”

    “啥?!——”梁頌一臉懵逼,大叫,“開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種無恥的事!我雖然好色,但最起碼的底線還是有的吧!我都不認(rèn)識他!”

    匡延赫冷笑一聲,調(diào)出車載監(jiān)控拍到的畫面,正好是梁頌摟著鐘崇陽要親親,被唐蘊(yùn)一把揪住耳朵拉開了,當(dāng)時車窗開著,大家的對話和鐘警官驚慌失措的表情一并被錄了進(jìn)去。

    證據(jù)擺在眼前,梁頌想不承認(rèn)都不行。

    他驚訝地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快把指甲啃禿嚕皮了,也不敢相信那是他自己。

    “怎么會這樣呢?我完全不記得這段了!”

    唐蘊(yùn)評價:“鐘警官還挺溫柔的。”

    梁頌反復(fù)觀看監(jiān)控好幾遍:“我也這么覺得?!?/br>
    匡延赫干咳一聲,唐蘊(yùn)立即說:“但我不喜歡他的長相,他不是我的菜?!?/br>
    “他是我的菜?!绷喉炁つ樋聪蛱铺N(yùn),抱怨道,“你為什么要把我拉開?我差點就親上他了。”

    匡延赫服了他了:“那人估計得告你襲警?!?/br>
    梁頌跟了唐蘊(yùn)這么久,也耳濡目染地懂一點法:“又不是執(zhí)勤期間,況且他還沒有穿制服,不算襲警,頂多算猥褻……未遂?!?/br>
    猥褻未遂。

    唐蘊(yùn)覺得這四個字頗為熟悉,瞥一眼當(dāng)初的受害人匡總。

    匡延赫:“看我干嗎?我可沒猥褻過誰?!?/br>
    這話怎么聽著意有所指?

    唐蘊(yùn)悶頭吃飯,不敢接茬。

    就在這時,唐蘊(yùn)手機(jī)來了條新信息。

    【你好,我是派出所的,你的朋友好一些了嗎?】

    “鐘警官醒得可真早。”唐蘊(yùn)笑著把短信遞給梁頌看,“看起來他還挺擔(dān)心你的,你要回他什么嗎?”

    梁頌接過了唐蘊(yùn)的手機(jī):“當(dāng)然,那件外套我不是還得還給他嗎?”

    他直接根據(jù)發(fā)件手機(jī)號添加鐘警官為微信好友。

    “我們來打個賭吧,看他會不會加我?!绷喉灠咽謾C(jī)還給唐蘊(yùn)時,自信滿滿地說道,“我猜十分鐘內(nèi),他會確認(rèn)添加?!?/br>
    匡延赫:“賭什么?”

    唐蘊(yùn):“典典一個月的零食?!?/br>
    “如果他沒加我,我給典典……”梁頌大概很不希望那樣的可能性出現(xiàn),一拍桌子,豪氣沖天道,“如果他加了我,我就承包典典一整年的零食罐罐!”

    匡延赫:“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有女朋友呢,他看起來不像是彎的。”

    唐蘊(yùn)、梁頌:“你不要烏鴉嘴!”

    法典:“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