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民國女學霸 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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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茶館,舒瑾城選了個靠河的位子,要了三杯茉莉花茶,將其中一杯擺到黃秋芳面前,道:“說說吧,有什么困難總要說出來才能解決。” 黃秋芳小啜了一口茶,低聲道:“雪萍,你幫我講吧。” “我全都可以說嗎?” 悉雪萍問。 “嗯?!?nbsp;黃秋芳訥訥點頭。 “好!舒老師,你一定要聽聽這都是什么事兒!” 悉雪萍立刻挽起袖子忿忿道,“秋芳她家原是做綢緞布匹生意的,上面有個哥哥,下面還有弟弟meimei。她家里人守舊規(guī)矩,小時候就給她訂了娃娃親,是隔壁掌柜的兒子,叫什么來著……” “蔡昱人?!?nbsp;黃秋芳小聲補充。 “對,就是這個蔡昱人。您說都是民國了,也不是鄉(xiāng)下,還訂哪門子親?盲婚啞嫁不是害人么?這個蔡昱人,從小胖胖呆呆,腦子就不怎么好使的樣子,但誰叫他家生意大呢,秋芳的父母哥哥一力促成這門婚事??烧l知道,蔡家兒子這個樣子,他們倒還不守信,突然有一天,舉家搬遷,說是要下南洋做生意,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回來了!” “這一晃十幾年沒有消息,家里也默認這門親事作廢了。秋芳是個有心勁的,努力學習,英語又特別好,考上了咱們學校的外國文學系,可是他們家……” 悉雪萍瞟了一眼黃秋芳,見她盯著茶杯里漂浮的茉莉花,沒有要阻止的意思,才又接著道: “她家的情況每況愈下,她那個不成器的哥哥不止敗光了一個綢緞莊,還每天都抽大煙,弄得整個家里烏煙瘴氣的。他們讓秋芳上學,也只是因為覺得秋芳長得好看,多讀些書,以后可以嫁個更好的人罷了!” “這也就算了,現(xiàn)如今的世道這樣的父母也算平常。可今天秋芳突然接到一封家書,說那消失十幾年的蔡家在南洋發(fā)了財,要接秋芳到滿剌伽去生活,只要她去了,豐厚的聘禮是少不了的。就為著這聘禮,他們就要逼秋芳退學,嫁到那個鳥屎涂墻的破島去!” 舒瑾城不贊同地看了一眼悉雪萍,她如有所悟,立刻就臉紅了。是的,她們是學人類學的,不該對滿剌伽用這樣貶低的說辭。 舒瑾城看向黃秋芳道:“秋芳,你自己怎么想的,你愿意放棄學業(yè),履行婚約嗎?” “當然不愿意!” 黃秋芳激動地抬頭,楞了一下,她又放緩了語氣,痛苦地道,“可是我又能怎么辦呢,大哥欠了不少債,逼得爹娘沒辦法,弟弟meimei也沒有著落。如果我不嫁,又能怎么辦?”“你大哥欠下的債,自然要你大哥自己去還,你必須將自己和家庭切割開來看?!?/br> “切割?怎么切割……” 黃秋芳有些迷惑,“那畢竟是我的父母,我的兄妹啊……” “但是犯錯的是你的哥哥,為什么需要你用一生的幸福來還債呢?再說,誰都不能保證那筆用你的前途和幸福換回來的錢能被用到正途。鴉片是個無底洞,你比我更清楚?!?nbsp;舒瑾城手指撫摸著茶杯邊緣,語氣溫和,但一字字落在黃秋芳的心上,比一座座山還沉。 她不由想到過去,自己每天清晨五點半起床,點一盞油燈,借著微薄的光小聲讀英語,將借來的外文書一個字一個字的翻譯成漢語,只為能夠懂得多一點,再多一點。 因著家里的經濟每況愈下,入秋后她不舍得點煤爐,只能把一只手塞在自家養(yǎng)的一只牛奶貓咪咪的肚子下,偶爾換換凍僵的手。 如果那天不上學,九點多鐘,她就能看到大哥房里的煙燈亮起,很快,帶著臭味的煙霧就從窗縫里飄出來。 她不用看都知道,大哥必定面色發(fā)青,如同一個尸體般斜癱在床榻上,就著煙槍吞云吐霧。而剛才還溫順地倚在自己身邊的咪咪,會一躍而起,快步躥進大哥的房間蹲下,和他一起吸食那令人迷幻、魔怔、口唇流涎的霧氣。 后來咪咪就是誤食了一個煙泡,被狂躁的大哥踢死的。 那煙霧那么毒,毒死了咪咪,毒殘了大哥,將來或許還會禍害到她的弟弟,meimei。父母拿大哥無可如何,如果真讓他將聘禮錢都換成鴉片,那又會怎么樣呢?黃秋芳打了一個冷戰(zhàn)。 她把自己嫁給那癡肥的蔡昱人,不僅毀了自己,還可能毀了整個家! “對,我不能嫁,我不能嫁……” 黃秋芳喃喃地道。 “可是我大哥已經寫信來了,他說要我辦理退學。如果我不聽,他還要來學校接我。如果他來學校鬧起來,那可怎么辦呢?” 黃秋芳指節(jié)發(fā)白,聲音也有些顫抖了。 “他敢來,我就敢罵他!秋芳,你別害怕,我一定會保護你的?!?nbsp;悉雪萍立刻道。 “雪萍,你不懂,他發(fā)起瘋來就是個無賴……” 黃秋芳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忽然,她冰涼的手被一只細膩而干燥的手輕柔握住了,舒瑾城直視著黃秋芳那雙柔弱中帶著迷茫的眼睛,堅定地,一字一句地道:“秋芳,我會幫助你的。我是你的老師,說話負責任,我保證沒有一個人能在金陵教會大學里傷害我的學生,也絕沒有一個人能逼迫我的學生退學?!?/br> 黃秋芳望著舒瑾城那雙明亮而坦蕩的眼睛,胸口的酸澀在那一瞬間徹底爆發(fā)了,她喉嚨里仿佛有一團熱氣,顫抖著哽咽著想要吐出來,卻是辦不到,只是淚如雨下。 舒瑾城將自己的竹青手帕遞給她,輕輕拍拍她手臂道:“別怕,前路很艱難,但你一定可以走出來?!?/br> 黃秋芳接過手帕,將臉埋在那有著淡淡茉莉香的帕子里,終于痛哭出聲。 悉雪萍見狀想說什么,舒瑾城輕輕搖頭,悉雪萍雖然不解,但絕對信任舒老師,于是止住了話頭。兩人就這樣靜靜地陪黃秋芳痛哭了一場。 待黃秋芳終于停止哭泣,倒過了氣來,兩只眼睛已經腫的核桃一樣了。她不好意思地將那方沾滿了鼻涕和淚水的手帕收起來,道:“舒老師,我會洗好還給你的?!?/br> 舒瑾城笑道:“哭出來就好了,這值得什么,不用還了?!?/br> 黃秋芳默默將那方帕子攥在手里,用哭啞了的嗓子道:“我不會辜負您的期望的。” “不是辜負我的期望。記住,你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別人。” 舒瑾城道。 黃秋芳點點頭,失了神。 我是為我自己,不是為了別人。我是為我自己,不是為了別人。她在心里將這句話重復了一遍又一遍。 “明天就開學了,哭過以后回宿舍好好休息一晚,準備迎接新學期吧?!?nbsp;看出黃秋芳已經有所領悟,舒瑾城道。 “好?!?nbsp;黃秋芳和悉雪萍不約而同地點頭,舒瑾城叫來小二會了帳,將兩個女學生一起送回了宿舍。 雪泥舊爪已不堪 雪泥舊爪已不堪 第二天, 舒瑾城起了一個大早, 推開窗戶往外看,三五成群的學生在校道上走著,男生多著長衫圍巾,也有穿西裝的, 女學生則是各式各樣的旗袍,外配大衣。一個個都滿是青春活力, 看著十分養(yǎng)眼。 舒瑾城不由微微一笑, 心情也分外好了起來。 她這學期要開兩門課, 今天要上的就是針對低年級學生的《人類學概論》。人類學是個冷門學科, 一個年級也只有三十位學生, 教學壓力并不大。 十點鐘開課,舒瑾城回到書桌旁翻譯了兩小時《梵嶺天王傳》, 才換上一件寬大如長衫般的銀灰色夾旗袍, 圍了條雪白的圍巾,出門往教學樓走去。 初春的威風拂過路兩旁剛抽新芽的垂柳,走在大學生中間, 舒瑾城有種自己也重回青春的感覺。 當年在燕京大學只念了一年便出國留學, 想想還是有些遺憾。 舒瑾城順著樓梯往上走, 她分到了一間不小的教室,坐三十個人綽綽有余, 她估計教室里至少還有一半的空位。 可推開門,她幾乎懷疑自己進錯了房間。這教室里每張桌子后面都坐了人,甚至還有學生拖著凳子坐在教室后面的。 舒瑾城看了眼手上的安排表, 確認自己并沒有走錯。 “舒老師上午好!” 早就占了前排一個好位子的悉雪萍朝她揮手,旁邊的黃秋芳也朝她露出一個笑容。 舒瑾城朝她兩走去,笑問道:“怎么來了那么多人?” “您是我們學校第一位華人女教師,自然有很多人想要目睹您的風采,您瞧,秋芳不也是被我拉來的嘛。” 因為悉雪萍的那聲問好,教室里的注意力集體轉向了舒瑾城,她朝悉、黃二人點點頭,穩(wěn)著步子往講臺走去,覺得自己仿佛一個珍稀動物。 “咱們學校第一個華人女教員好漂亮?!?/br> “再漂亮也怕她繡花枕頭一包草,得看真才實學。” “她昨天還在小禮堂演講了,咱們校長、校董都聽過她的演講……” 在學生們的竊竊私語中,舒瑾城把圍巾從脖子上取下來,翻開教案,靜候上課時間的到來。 門口偶爾還閃過幾個學生,他們似乎只是想湊湊熱鬧,往里面瞥舒瑾城幾眼就跑。 忽然,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穿法蘭絨白西裝的俊雅男人,他戴一副金絲框眼睛,頭發(fā)用摩絲固定整齊,朝屋內的所有人一笑,一看就是一個家境殷實、家教良好的富家子弟。 他的出現(xiàn)將學生們的絮語都壓了下去,許多目光打在了他的身上。女學生們你碰碰我我碰碰你,眼睛噙著好奇,都在打量這個不像學生的外來者。 只有舒瑾城將教案放下,覺得五內一陣無奈。怎么又是張澤園?她越不想見到的人,越要往眼前湊,難道重活一世,這人變成了狗皮膏藥,還甩不脫了? 張澤園微笑著朝舒瑾城走來,彬彬有禮地對她道:“舒老師,早上好?!?/br> “他們認識!”女生們望向彼此的眼睛里都寫了一個內容。 舒瑾城抱起手臂,不動聲色地說:“這位先生似乎不是我校學生吧?” “是的,你說得對。我是教育委員會委員張澤園,應錢伯岑校長之邀,來考察貴校的教學情況。今后會經常來舒老師的課旁聽,還請舒老師和同學們多多指教了。” “張澤園”這個名字在金陵城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是名媛閨秀都想認識的青年才俊,“民國第一公子”。在座的學生們雖然家境都不錯,但還沒有誰親眼見識過他的風采,因此就連對八卦最無興趣的人也不由多看了他兩眼。 “考察你個先人板板!” 舒瑾城腦海里不由飄出邊疆研究會老王最喜歡使用的臟話,但旋即控制住自己的心態(tài)和表情,冷淡地點點頭,道:“那恐怕張委員找不到座位了,你看,我教室里已經沒有空位了。” 許多同學已經蠢蠢欲動,準備發(fā)揚樂于助人的精神,張澤園只是朝舒瑾城攤攤手道:“舒老師,我坐在教室最后,那里還有一張空板凳,不會影響你上課的。”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舒瑾城也無可如何,她不去看張澤園和有些sao動的課堂,轉身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一行漂亮的花體字“an introdu to anthropology” 。 粉筆敲擊黑板的聲音收回了學生們的注意力,畢竟能考取金陵教會大學,不可能是只關注八卦的草包。 “class begins.” 舒瑾城道。因為是教會大學,舒瑾城要用英文授課,這自然難不倒她,反而讓她介紹起人類學的概念、分支以及學派時更如魚得水。 黃秋芳扶著腮聽舒瑾城純正而優(yōu)雅的牛津腔,不由對悉雪萍小聲道:“聽舒老師講課簡直是一種享受。雖然她并不是學英文的,卻聽不出一絲口音,我學了那么久的專業(yè),反而不如她?!?/br> “那是,那可是舒老師啊。” 悉雪萍身為人類學系學生,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她一開口,就仿佛天然的吸鐵石,讓所有人都收回了旁的心思,轉而認真聽她上課。 張澤園沒有帶紙筆,將一雙長腿交疊而坐,看著講臺上熠熠發(fā)光的人。 與聽講座的時候不一樣,舒瑾城在課堂上更加幽默外放,和同學互動良好,當講到早期一些人類學家在殖民地的軼事時,許多同學都笑出了聲。 張澤園坐在臺下,第一次有了仰望一個人的感覺。昨天夢里兩人還手牽手買冰淇淋,為什么今天就那樣的陌生? 總有一天,她會了解和看到他的煎熬與愛意。 張澤園兩手交握,無聲地擰了擰手指。 一個好老師上課,時間總是過得飛快。直到舒瑾城說:“同學們,今天的課上到這里,我們周三見吧。” 他們才發(fā)覺竟然已經下課了。 看著舒瑾城和張澤園一前一后出門的背影,方才教室里壓抑住的激動的氣泡終于浮上水面。許多人干脆留在座位上開始討論起來。 “你們說說,張澤園和舒瑾城是什么關系???他可是張鶴軒的兒子,雖然在教育部任職,也不過是圖個資歷罷了,沒有別的原因怎么會來我們學校做什么觀察員?” 一個燙了頭發(fā)穿紫色駝絨旗袍的女生道。 “我昨天去聽了舒老師的講座,張澤園也在,還給舒老師獻了一束玫瑰花呢?!?nbsp;她的同桌補充。 “真的假的?” 身邊圍著的人興奮地問。 “當然了,你們不知道,記者的閃光燈都閃得瘋了??山裉煨笊香妒且粋€字都沒有提,就顯得事情更加曖昧了?!?/br> “是啊,張澤園是留德回來的,舒瑾城不也在德意志留學過嗎?說不定兩人是舊日情人,但舒老師沒有背景,就被張家棒打鴛鴦,一對妙人勞燕分飛?,F(xiàn)在舒瑾城回到金陵,張澤園自己有了事業(yè),就想再續(xù)前緣,把錯過的戀人追回來!” “是啊,看舒瑾城穿得那么樸素,光說家庭條件肯定比不上張澤園。” “那不一定,她不是姓舒嗎?另一個姓舒的可是要嫁進張家了。” “此舒非彼舒嘛……” “你們鴛鴦蝴蝶派小說看多了吧。” 悉雪萍忍無可忍,回過頭道:“都已經讀到大學了,還背后編排老師,無不無聊?” “我們不過是開開玩笑而已?!?nbsp;其中一個女生詫異地說。 她們都是好奇第一位華人女教師是什么樣子來旁聽的學生,自然既不認識悉雪萍,也不在乎八卦舒瑾城。 “開玩笑也要有個度。如果你們昨天去聽了那個講座,就會知道舒老師是怎樣的人,也還有機會學學她,不把心思都放在編故事上。” 經過昨天的事,悉雪萍早把舒瑾城當做了女神,她敏銳的察覺出舒瑾城對張澤園的不喜,自然而然的在別人面前維護舒瑾城。 “我們說我們的,和你有什么相干?” 卷發(fā)女生不屑地問。 “別和她們爭了,說不明白的。” 黃秋芳不愿燃起戰(zhàn)火,息事寧人地拉著悉雪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