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白月光之下，錯落的房檐泛著淡淡的瓦光，什么都沒有。

    “大人怎么了？”青果正吃著呢，突然看到大人起身，不禁小聲問道。

    “不知道?！痹脐負u搖頭，走到陸青帆身邊，問他是不是有什么人。

    陸青帆搖頭：“許是聽錯了。秋日風寒，你莫要站在窗邊?！彼麄?cè)身擋住云曦，將窗子關(guān)上。

    冉杓和任丹青在一旁邊吃邊看，瞧年輕小輩兒談情說愛就是有意思。

    “哎，小青果，你的川大哥可許久沒露面了，不會是吵架了吧？”冉杓笑嘻嘻地揶揄一臉羨慕的青果。

    “我們才沒吵架呢，冉大人就不能盼點好！小心奴婢告訴冉夫人您前些日子老是去東面買那難吃的水煎包，定然起了賊心！”

    青果做了個鬼臉，立刻反唇相譏。

    “嘿？小丫頭怎么恩將仇報！下官乃是關(guān)心你！”冉杓被臊得滿臉通紅，立刻被任丹青兜住了脖子追問，尷尬得不行。

    云曦和陸青帆任由他們笑鬧著，也跟著樂。

    “對了冉大人，那包子西施是不是有個很大的后院租出去了？”云曦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問道。

    冉杓以為云曦也加入了逗他的行列，忙不迭否認道：“她家里的事情，下官如何知曉？”

    “冉大人快些說吧，我問正事兒呢。”云曦哭笑不得，澄清道：“那院子是不是租給了一個種花的？”

    “是啊，好像種的就是水仙？”冉杓說完，立刻反應過來：“云仵作，你方才是不是說那水仙有毒？”

    “是。”

    若無特殊癖好，京城內(nèi)外誰會大量購買水仙呢？

    答案呼之欲出。

    “看來，我們得去買花了。”陸青帆擱下手中的吃食，意有所指地道。

    “不等天亮去啊？那包子西施每日卯時不到就把皮搟好了包包子，咱們這會去，人家后半夜倒也不比睡了……”冉杓口中說“不熟”，卻連人家?guī)c做完包子都知曉，不免又被任丹青一通損。

    “等不到天亮了?！标懬喾袛嗟溃骸叭粑宜喜诲e，天亮之后，皇上便會讓畢松繼任京衛(wèi)都指揮使一職。屆時城中巡防落入逸王殿下之手，無異于把我們架在火上烤。想要自保就更難?！?/br>
    只有趕在天亮前抓住畢松的罪證，不讓京衛(wèi)都指揮使的位置落入逸王勢力手中，他們翻案的時候才更有贏面。

    一行人擠上馬車，即刻趕往包子西施所在住處。

    途中，冉杓才講起那“包子西施”是個寡婦，他也并非對人起了心思，只是覺得包子西施一個人看顧鋪子不易、還要養(yǎng)活三個孩子，動了惻隱之心、常去光顧罷了。

    “你們可萬不能跟我家娘子告狀??！”冉杓說完立刻追了一句，惹得車內(nèi)眾人皆是一樂。

    云曦立刻體貼地捧場：“冉大人俠義心腸，便是夫人知曉也定會贊許大人這般無私行事的?！?/br>
    冉杓：“……倒也不必?！?/br>
    第315章 麗顏蕊

    包子西施的小院地處內(nèi)城和外城交界，巧得是那地理位置頗為方便，四通八達，確是個做生意的好地方。

    “冉大人每日步行過來，得花些時辰吧？”青果仔細瞧了瞧，發(fā)現(xiàn)這里離冉大人家和衙門間，真的沒那么順路。

    冉杓訕訕地摸了摸鼻尖：“也就是兩盞茶的功夫，尚可、尚可?！?/br>
    云曦扯了扯小青果的臉頰，笑著道：“好了，別打趣冉大人了，不然他回家得跪搓衣板子。”

    “那都算好的了?！比蔚で嘣谝慌曰鹕蠞灿?。

    陸青帆不知何時落在眾人身畔，大家才發(fā)現(xiàn)，他們閑話打趣的功夫，陸青帆上了房檐高來高去了一波。

    “人在家中、后院無人，”陸青帆淡淡地道：“水仙花不少?！?/br>
    當然，這里距離畢松的府邸，坐馬車來回也就是兩盞茶的功夫，不算遠。

    “奴婢去敲門。”青果上前禮貌扣門，見屋內(nèi)沒動靜，她敲門的聲音又大了些。

    誰知沒喚醒包子西施，倒是將隔壁的鄰居給驚動了，一個粗獷的男子從門內(nèi)伸頭怒聲道：“作死啊大晚上不睡覺敲敲敲！撬棺材哪？！”

    他探頭瞧著一行人有男有女，手中還有佩劍，不禁怔了下。

    “刑部辦差，叨擾了?！标懬喾种虚L劍不動、低沉磁性的嗓音自帶一股冷冽威懾的氣場，原本還想跟著那糙漢指責的幾個鄰居忙不迭縮回了頭。

    “哦，原、原來是刑部的差爺……”那粗獷的男子吶吶地道：“您、您喚吧，喚吧！”惹不起還躲得起，漢子趕緊縮回了頭。

    “誰啊。”

    鬧將的動靜大了，終于將屋內(nèi)的包子西施喚醒。

    冉杓一臉“正是她”的興奮，被任丹青一扇子敲在肩頭，吶吶地收斂了許多。

    很快，一個披著外裳的婦人打開了一條門縫，警惕地道：“你們是誰？”

    “包子西施，是我啊。”為了讓她沒那么害怕，冉杓主動露頭。

    見著熟悉面孔，包子西施果然松了口氣，她輕聲道：“原來是冉大人，怎得這么晚來拜訪……”

    “這位是我們陸侍郎，想來探問一下您后面那位租客的事情?！比借家庥兴?。

    包子西施一聽是遠近聞名的刑部侍郎m.l.z.l.“活閻王”，雙眼瞬間便是一亮，視線就落在了云曦主仆身上：“那這位便是云仵作了？”

    “正是，見過夫人?！痹脐乜蜌庑卸Y。

    亮明身份，包子西施倒是一點兒不怕了，即刻敞開大門，欣喜地道：“諸位快請進。哎呀真是失禮了?！?/br>
    她的態(tài)度比方才熱切太多，壓根不是冉杓刷臉可比，任丹青戲謔地瞟了同僚一眼，沒錯過冉杓輕嘆的失落模樣。

    “不想竟然是陸侍郎一行來了，你們是老百姓的活青天，大家都信任得很呢！快請進，妾身這就為諸位沏茶！今兒的包子還沒來得及做，一會兒大人可要等等妾身……”

    包子西施前后態(tài)度對比過于明顯，惹得大家忍俊不禁。

    可今日來不是體察民情吃包子的，陸青帆抬手制止：“不忙，夫人，今日有要案需查，得勞您配合。包子可日后再吃。”

    包子西施面上的笑容收了收，她吶吶地道：“是來查、查后面的租戶嗎？”

    終于想起冉大人方才所言，包子西施便立刻回去拿租契，順便讓探出頭的幾個孩子都回去睡覺。

    云曦望著幾個小家伙跟地里的鼴鼠一般、三兩個都瞪著烏溜溜的眼好奇地看，饒是包子西施呼喚好幾次都忍不住重新探出頭來，她不禁莞爾。

    很快，包子西施就拎著一盞油燈快步走出來，她將租契展開給諸位看，低聲道：“妾身是三四年前將后院封了租出去的。養(yǎng)三個孩子不容易，這么大的院子我妾身一個人也看顧不過來，想著回點銀錢也是好的?！?/br>
    云曦看著租契上寫著，每年百兩，租賃人寫著“甘霖”二字，單從名字上難辨男女。

    “這幾年一直是此人租賃嗎？”陸青帆問道。

    “是，一直未曾換過，銀錢也每年都按時給……大人，那妹子看著不像壞人?！豹q豫了片刻，包子西施還是想為自己的租客說句好話。

    “原來是女子?！痹脐剌p聲道。

    陸青帆頷首道：“夫人可愿隨我們走一趟，我等想去查探一二?！?/br>
    “哎，好，那妾身把鑰匙裝上。”

    “她居然還給你留著鑰匙？”冉杓有些好奇地道。

    “是啊。都是女子，甘姑娘許是也想著有個人照應，便囑咐過妾身、若她不在或可幫她澆澆花草?！?/br>
    包子西施知無不言，沒有任何隱瞞。

    她在前面帶路，云曦等人跟在后方。

    任丹青小聲道：“從目前來看，可疑嗎？”

    云曦搖搖頭，肯定地道：“師爺，我覺得一點兒不可疑。”

    皆是女兒家的作為，行事也符合常理。

    “這就怪了，若非隱藏頗深、便是當真無辜？”

    “說不定就是畢指揮使就是過來買個花，咱們之前的推論壓根就是想多了。”冉杓嘟噥著。

    “冉大人所言有理。”最前方的陸青帆突然開口附和，嚇得冉杓趕緊往任丹青的身后躲了躲。

    包子西施并未叫門，直接打開后院和前院連接處的小門。

    只一瞬，云曦就聞到了門內(nèi)撲面而來的水仙花香。

    陸青帆手中一緊，讓包子西施退到他身后，自己率先推開房門。

    劍柄將院門推到最大，陸青帆緩步走進去，就看到滿院子都是各色的水仙花，不僅是白色、幽藍、絳紫、嫣紅……許多陸青帆從未見過的花色品種，在偌大的院內(nèi)綻放。

    充斥口鼻的異香仿佛要把人熏得暈厥過去，惹得任丹青和冉杓剛到門口就要被勸退了。

    青果眼疾手快，將藥丸分發(fā)給所有人，“這是能提神醒腦的丸子，我家小姐自制的?！?/br>
    有她在，不會讓大家被熏暈過去的。

    包子西施也被發(fā)了一個，她小聲說道：“怪事，怎么最近的花草長得這樣好、味道這樣濃。”

    “你此前沒見過？”確認院內(nèi)安全，陸青帆便讓眾人進來了。

    “之前大部分都是白色，鮮艷的水仙花鮮少。味道……也沒這樣濃?！卑游魇┓讲哦加X得腦子疼，吃了青果姑娘給的藥丸子才覺得好些。

    云曦趁著大家說話的功夫，清眸就著夜色觀察著所有的水仙花。

    不知何時，她已經(jīng)套上了透明的羊皮手套子，順著花草的模樣輕輕撥動著。

    陸青帆和冉杓等人則往屋子里去了，很快，冉杓走出來搖了搖頭：“人不在?！?/br>
    怪不得他們在外間動靜那樣大都沒驚動后院的甘霖，只怕是聞訊不好便逃了。

    包子西施臉色瞬間蒼白，終于反應過來恐怕是攤上大事兒了。

    “大、大人，妾身同甘姑娘一向客氣往來，從未聽她言說什么花草古怪之態(tài)……”

    “包子西施，你別慌。你與她并不算交心，個中細節(jié)人家定會瞞著你行事。不知情也很正常。”冉杓忍不住勸慰道。

    陸青帆頷首，默認冉杓所言。

    他這才發(fā)現(xiàn)云曦已經(jīng)在那看花許久了還沒起來，便走過去溫聲道：“有不妥？”

    “這不是水仙?！痹脐氐吐暤溃骸笆躯愵伻??！痹脐靥ь^看向陸青帆：“有毒?！?/br>
    麗顏蕊枝葉艷麗，花、葉、莖皆有毒。

    但同水仙花不同的是，它不需要制作，只需原樣制藥便能有數(shù)斤提煉后水仙花的毒性。

    因其與水仙花模樣十分相似，很多人也喚其“千面水仙”。

    “最重要的是，麗顏蕊不可用普通方式種植，根莖需血rou澆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