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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追妻筆札 第39節(jié)

    小石頭嘶鳴一聲, 對她噴了一大口氣。

    還很不服氣。

    阮靈萱正要再教訓它,只見小石頭兩耳一支棱,忽然就扭過腦袋,望向后面。

    一隊人馬正從巷子里出來, 為首的那人穿著蒼青色圓領袍,眉心的翡翠石映射著溫潤的光澤,騎著膘肥矯健的白馬, 目不斜視, 矜貴自持, 宛若世外高人一般, 纖塵不染。

    “噓!”阮靈萱拽緊小石頭的韁繩,把它的腦袋往下壓低。

    還好小棉花在這方面向來不如小石頭敏銳,要不然剛剛就要被它發(fā)現(xiàn)了。

    “六殿下這么急沖沖肯定是要去辦正事, 我們不能打擾他,再說了,你忘記他不給你吃糖的, 要是看見我在這里買糖,到時候又要說我們了, 是不是?”

    阮靈萱一本正經(jīng)把小石頭拉入自己的戰(zhàn)線,一起和蕭聞璟劃清界線。

    小石頭用大眼睛看著她半晌,好像在認真琢磨孰輕孰重,最后它還是后仰起脖頸,想掙脫她的束縛去找小棉花。

    阮靈萱忙不迭拽住它,氣急敗壞道:“欸!你怎么就這么倔!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

    “噗嗤——”旁邊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怎么還真會有人和一匹馬較真。

    阮靈萱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有個帶著斗笠的人鬼鬼祟祟地蹲在兩個籮筐旁邊,笑得肩膀聳動。

    “誰在笑?”

    “抱歉?!蹦巧倌暧檬謱⒍敷姨Ц?,露出大半張臉,“靈萱meimei和馬對話實在有趣,忍不住就笑了。”

    “小將軍!”

    “噓——”魏嘯宇豎起手指在唇邊,把斗笠壓下來,“別聲張?!?/br>
    阮靈萱牽著馬也縮到他躲著的籮筐旁邊,小聲問:“你躲在這里做什么呀?”

    魏嘯宇糾結了一會,“其實告訴你也無妨,我這次來盛京是收到了一密函,順便來調(diào)查一些事情的?!?/br>
    阮靈萱上下打量他,“既是調(diào)查事情,為何要這樣打扮?”

    他戴著和氣質(zhì)完全不搭的農(nóng)家斗笠,也掩飾不住他那身少年英氣,只是看起來有些奇怪,反而更引人注意。

    “是為了躲人……我剛到密函所指的地方去看,就被幾個神神叨叨的姑娘纏上了,看起來都是良家子,但一上來就對我摟摟抱抱……”說著,魏嘯宇自己先打了個寒顫。

    “我正要逃,她們還大聲喊人,你說我若是被“人贓并獲”,我爹的老臉往哪里放??!”

    阮靈萱皺了皺眉,“確實奇怪?!?/br>
    “而且我聽她們的口音都不是盛京本地的,反而和我們那邊的口音很相近……”

    “外地的?”

    阮靈萱想起之前在林子里救的那些姑娘,也是說從外地被綁來的,后面給錦衣衛(wèi)帶到五城兵馬司安置。

    但前段時間她偶然得知那些姑娘因為水土不服,竟一個接一個地患病死了,最后也沒有問出什么具體來。

    至于那幾個人牙子,因為契書、路引和委托書齊備,是正經(jīng)做買賣的牙行,最后不得不放了。

    魏嘯宇點點頭。

    阮靈萱道:“那現(xiàn)在呢?”

    “我打算過一會再去探探。”

    阮靈萱指著自己道:“我反正也沒有事做,不若我陪你去,若是有姑娘來,你也不怕?!?/br>
    魏嘯宇兩眼一亮,“那敢情好?!?/br>
    阮靈萱找了地方把小石頭拴好,跟著魏嘯宇去他先前暗探的小酒館。

    在大周不是所有的酒館都有釀酒權。

    釀酒消耗的是糧食,糧食儲備又是事關國家安穩(wěn)的大事,要嚴格管控。

    所以這家擁有自己酒窖的小酒館的確讓人存疑。

    “南方平原多,雨水充沛,是大周糧食主要的生產(chǎn)之地,再由征集的民夫千里迢迢運往北地,雖然損耗是不可避免,可是我們發(fā)現(xiàn)軍糧數(shù)目多次對不上,且差額巨大,只怕有人以權謀私,挪用了軍糧?!?/br>
    “那你要如何查證?”

    “軍糧不同于市面上的糧食,為防止倒賣會混以褐色草灰,加以區(qū)分?!?/br>
    “那我們告訴魏大帥,直接派人來查,不是更容易?”

    這些只是小民,遇到官員辦事肯定也不敢反抗,比起兩人趴在院墻上,做梁上君子強多了。

    “我大哥說了,這種要掉腦袋的事情若背后沒有幾個靠山,誰也不敢鋌而走險,這里——”魏嘯宇大手一指,指著小酒館后院的倉房,“不過是那一團亂麻中的一個線頭,所以我既要找到證據(jù),又不能打草驚蛇?!?/br>
    阮靈萱表示學到了,兩人暗戳戳摸進倉房,準備查看一番。

    “怎么沒有?”

    阮靈萱和魏嘯宇正冒著腰,像是老鼠埋頭在糧袋里翻看,背后忽然響起一聲怒喊:“小賊!竟偷到爺爺我頭上來了!”

    兩人齊齊愣住。

    這人走路竟沒有聲音!

    等他們回過頭看見是一位老人,頭發(fā)花白,皮膚黝黑,健壯的臂膀和他佝僂的背讓他顯得他的肢體怪異,更別說他還瞎了一只眼。

    若非白日里,非要將兩人嚇一跳不可。

    老人握著把鐵鍬,神情兇煞。

    阮靈萱有些發(fā)怵:“老人家,我們不是小賊……”

    老人瞇起眼,盯著魏嘯宇。

    魏嘯宇握住拳頭里的小麥粒還像流沙一樣慢慢從指縫漏了下來,稀里嘩啦地掉在腳邊。

    阮靈萱盯著地上小麥匯成的河流,臨時改了口:“且聽我們……解釋!”

    “哼,我不聽你們這些小孩子狡辯,全來欺負我是個獨眼龍,故意戲耍我來的?!讓你們長輩來跟我談!我倒是要看看是誰家的孩子,偷到段爺爺我頭上來了!”

    段老頭因眼殘時常被周圍的孩子欺負,經(jīng)驗豐富。

    阮靈萱和魏嘯宇眼神交匯,皆不動聲色地搖頭。

    不能讓她娘知道,挨打。

    不能讓他爹知道,挨打。

    “不想告訴長輩?那我就去報官!”老頭狠狠拿捏住他們兩人。

    “……等等,找我小舅舅行嗎?”阮靈萱靈機一動,搬出救命稻草。

    老頭讓家中小童照著阮靈萱所描述的去找,兩炷香后領著人返回來。

    “這就是你說的舅舅?”

    老頭看著小童帶回來那顯然沒有比小姑娘大幾歲的少年,怒火中燒,伸手又給了小童腦殼一巴掌,“和你老子一樣沒用的東西,你領個小孩回來做什么?”

    來人雖然身量也高,舉止沉穩(wěn),但是那張臉的輪廓如何也不像是個及冠成年的男子,老人見多識廣,自能一眼分辨。

    “我曾外祖母是他祖母,他就是我小舅舅??!”阮靈萱辯道。

    “那他能替你解決這里的事情?”

    “可以。”蕭聞璟掃了眼兩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阮靈萱竟然和魏嘯宇湊在一塊。

    “好,他算是你長輩,那他呢?”老頭用鐵鍬指向魏嘯宇。

    魏嘯宇一愣,轉(zhuǎn)頭看蕭聞璟,眼睛定了定,張口道:“舅舅?!?/br>
    “這個我不認識?!笔捖劖Z立刻偏頭對酒館老頭道。

    “快叫你家長輩來!”老頭對著魏嘯宇一喝。

    “別啊!”魏嘯宇大驚。

    怎么也沒有料到蕭聞璟居然還會撈一個放一個。

    “他是我的遠方表哥,我小舅舅還不識得他,但是我們是一塊的!”阮靈萱當然不會把魏嘯宇撇開,連忙扯住他,對著老頭比劃。

    老頭仔細一看兩人的臉,一人雪膚嬌顏,一人深膚英氣,鼻子眼睛都是八竿子打不著,唯有眼神都顯得格外清澈。

    “小舅舅!好不好嘛!”阮靈萱放開魏嘯宇的手臂,提裙小跑到蕭聞璟身邊,揪著他的衣袖,貼向他壓低聲道:“快救我們,我們懷疑這個老頭私用軍糧,才想暗查一下……”

    蕭聞璟低下頭。

    鼻端縈繞著一種非常馥郁的香氣。

    很難形容這種復合著花和糖糕的甜香,但他就是知道這是阮靈萱身上的味道。

    “要查什么?”

    “倉房里的糧袋……”

    兩人交談沒幾句,段老頭也沒有留意。

    魏嘯宇倒是著急,可他總不好學著阮靈萱跑過去跟“小舅舅”撒嬌吧?

    就不知道這短短時間,阮靈萱能說明白他們遇到的麻煩么?

    蕭聞璟再抬起臉時,唇角已經(jīng)帶上淺笑,走上前一步就道:“掌柜勿怪,我家這個平日里就很淘氣,大抵是因為偷聽到我與屬下談到的寶藏,一時起了好奇,才來叨擾,并無惡意?!?/br>
    阮靈萱眨了眨眼。

    蕭聞璟代入長輩角色的語氣也太快了,且毫不違和。

    他說完,又從荷包里掏出五兩銀子,“我替她的冒失,打擾了掌柜做生意道歉?!?/br>
    “你剛剛說到寶藏?”段老頭甚至沒有低頭去看平日里他絕對會眼睛放光的那五兩銀子,反倒是被蕭聞璟口里的寶藏吸引了:“你是說,寶藏在我這里?”

    “這個也是有可能?!笔捖劖Z面不改色道:“有一群山南的盜匪把所竊的一件稀世罕見的寶物藏在商糧隊,可后來他們遺失那件寶物的蹤跡,據(jù)說就是被混在運進盛京城的糧袋中。”

    “還有這事?”段老頭喜上眉梢,連那兇煞的模樣都不見蹤跡。

    蕭聞璟繼續(xù)道:“若是能找到那件寶物,某愿以高價購回?!?/br>
    “當真?”

    蕭聞璟點頭。

    段老頭再顧不上追究魏嘯宇和阮靈萱,帶著家里的小童就進了倉房,利落地打開麻袋用長棍挨個翻找起來。

    魏嘯宇跟了進去,段老頭這次居然也沒有驅(qū)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