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就這么順著樓梯往上，一戶一戶地敲門。

    在6樓的時候，云安遇到了樂曉輝。

    當(dāng)時他的妻子張妙剛下班，正好開門。

    她看見云安身上的馬甲后，開口道：“檢測是吧？辛苦你們了，今天早上回來就看見你們在小區(qū)這邊忙，還在幫忙修路燈。要不要坐下歇會兒？喝點兒水？”

    路燈被弄干凈修好的事情，業(yè)主群里已經(jīng)說開了，大家都在夸。

    張妙走在不需要再開手機打燈的小區(qū)里，現(xiàn)在心情比昨天上班好多了。

    云安跟著進去后，才發(fā)現(xiàn)樂曉輝也住這里。

    他在廚房做飯，有飯菜的香氣飄過來。

    “你做飯了？我今天有口福了。”

    張妙這句話脫口而出，樂曉輝還有點兒被嚇到。

    “還以為你要說什么挖苦我的話?！?/br>
    以前他做點兒什么事，張妙都會說“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居然會做這個”之類的，然后弄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打趣完，樂曉輝才注意到門口還站了兩個戴口罩的陌生人，趕緊關(guān)了火出來。

    聽說是來檢測房屋的，他示意妻子看著一下鍋，他則帶人去各個房間。

    檢測完，云安拿出綠蘿，他多看了兩眼。

    “外面超市里的綠蘿也是你們送的？”

    他當(dāng)時就覺得看著很順眼。

    “對，一點兒小禮物?！?/br>
    云安把綠蘿遞過去，樂曉輝忙伸手接了。

    “謝謝啊?！?/br>
    等人走后，他把綠蘿擺在了餐邊柜上。

    張妙把鍋里的菜盛了端出來，一眼就看見了它。

    “會養(yǎng)，看顏色多漂亮?！?/br>
    這份綠色趁著桌上簡單的兩菜一湯，在燈光下氤氳出家的溫暖。

    不管是張妙還是樂曉輝，都覺得心里涌出一股暖烘烘的情緒。

    “我們是不是已經(jīng)好久沒坐在一起好好吃過飯了？”

    最近這一兩個月，他們好像一碰面就吵架。

    后面煩了干脆不碰面。

    她早上趕在他回家之前出門上班，他趕在她晚上下班之前出門上班。

    房子里終于安靜了，但他們之間的距離也遠了。

    現(xiàn)在，兩個人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飯，聊天，好像又一下子回到了彼此身旁。

    而云安那邊，發(fā)現(xiàn)從樂曉輝家開始，越往上走，各家住戶身上粘粘的積穢氣息越重。

    詭異的是，他們的房子里反而很干凈，只是個人身上有特別重的積穢氣息，再往前一點點就會凝成形，朝江暖身上的那種進化。

    云安和松羲視線交錯。

    近了。

    接下來每一次開門都有可能直面那只，迄今為止危險系數(shù)最高的積穢。

    一扇又一扇門被他們敲開。

    樓層從6到10，再到11。

    一踏上11樓的走廊，云安就察覺到了那種突兀的干凈。

    不管是住在11樓的住戶，還是11樓的每個房子里，都特別干凈。

    一丁點兒積穢的氣息都沒有。

    和樓下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篤篤篤。

    終于，云安敲響了那扇門。

    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女人，身上穿著舒適的居家服，整個人透著一股慵懶的氣息，頭發(fā)是精心打理過的模樣，很有氣質(zhì)。

    “社區(qū)志愿者嗎？請進?！?/br>
    她語調(diào)輕柔，態(tài)度親和。

    進去之后，云安注意到，一個中年男人身上系著圍裙，正在廚房洗碗。

    這個三室一廳的房子里，有一個他們夫妻睡覺的主臥，一個女兒休息的次臥，還有一個專門給女兒使用的書房。

    客廳一角還有一個貓別墅。

    在測量次臥的時候，女人輕輕地敲了次臥門。

    “嬌嬌，社區(qū)志愿者過來測量房屋結(jié)構(gòu)，方便進來嗎？”

    然后他們在門外等了一會兒，門開。

    是云安今天和宵燭一起看見的那個女孩兒。

    她叫季嬌嬌。

    季嬌嬌穿著可愛舒適的卡通睡衣，房間裝扮得特別公主，里面擺著一些人物立牌和一些大熱的昂貴手辦。

    看上去是很被父母愛著的、尊重著的孩子。

    書房里，擺的也大多是季嬌嬌的書。

    有小說，有漫畫，有游戲卡。

    云安和松羲測數(shù)據(jù)的時候，季嬌嬌就在客廳里面看綜藝，吃炸雞喝可樂。

    她卻還是沒有感覺到積穢的存在。

    太奇怪了。

    而且根據(jù)云安的經(jīng)驗來看，被大積穢影響的人，不可能是季嬌嬌這樣。

    比如江暖，在去除積穢之前，她每天三點一線，沒有特別開心的時候，也沒有特別不開心的時候。

    比如馮怡，在去除積穢之前，她幾乎失去生命。

    在她們身上，有很明顯的情緒被放大或者吞噬的跡象，很容易被她們自己或者她們身邊的人發(fā)覺不對勁。

    所以江暖在感受到希望后選擇了自救，馮怡則是身邊的長輩幫她尋到了云安家政。

    可是季嬌嬌不一樣。

    她很快樂，很開心。

    至少看上去是這樣。

    現(xiàn)在，她舒服地窩在大大的沙發(fā)里面，抱著小貓，大口吃著炸雞，喝著冰鎮(zhèn)的可樂，隨著綜藝?yán)锩娴钠喂笮Α?/br>
    沙發(fā)旁邊，季嬌嬌的母親陪著她在一起看，還會和她一起討論熱門的角色，一起笑，一起吃炸雞喝可樂。

    季嬌嬌的父親則在洗完碗之后，拿著抹布仔仔細細地擦餐桌和灶臺，把餐廳和廚房收拾得干干凈凈。

    這好像，是一個很完美的家庭，會令很多人羨慕。

    但身處其中的云安卻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有什么東西似乎很割裂，如同看見了一幅被剪貼后強行組裝拼湊出的畫。

    她想了想，記錄好所有測量的數(shù)據(jù)，把帶來的綠蘿遞給季嬌嬌的母親。

    “謝謝你們支持我們的工作，這是社區(qū)準(zhǔn)備的一點小禮物?！?/br>
    女人微笑著起身，接過綠蘿。

    那一瞬，云安的指尖輕輕擦過她的指尖。

    也就是在那一瞬，面前女人臉上完美無缺的笑出現(xiàn)了裂痕，露出眼中的恐慌。

    “救——”

    一個字剛出口，她臉上的笑容又回來了。

    “就是這種綠蘿，我看見他們在群里發(fā)了，很喜歡，沒想到我們也有。謝謝你們，我們會好好照顧它。”

    第51章 錢呢

    ◎到手◎

    為了讓觀看效果更好, 一開始季嬌嬌就關(guān)了客廳的大燈，只開了電視上方的那排燈光比較暗的小筒燈。

    所以每個人臉上都有很重的陰影，很難看清每個人細微的表情變化。

    但不知道是不是云安一見到季嬌嬌就心存警惕, 還是因為她有和積穢交手的經(jīng)驗, 又或者是因為她頭上的簪子是鼎鼎大名的太初劍, 她注意到了那個一閃即使的情緒裂縫。

    剛才那是什么？

    是本來的季嬌嬌母親嗎？

    她是在求救嗎？

    為什么沒看見積穢？

    云安心臟怦怦直跳, 努力維持住表面的鎮(zhèn)定。

    “應(yīng)該的，如果不是有你們的支持, 我們的工作也不會完成得這么順利?！?/br>
    說話的時候, 云安的余光看向了別的地方，注意到季嬌嬌動作的變化。

    季嬌嬌的胳膊越過沙發(fā)靠背, 拉住了女人的胳膊，讓女人去看電視里一個很搞笑的畫面。

    這個動作看上去很常見, 也很有邏輯，并不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