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云安盯住了季嬌嬌的影子。

    在并不明亮的小筒燈的散光下，季嬌嬌有很多個影子。

    淡的, 半透明的, 還有很濃的黑色。

    看著那些平日里并不會引起她注意的影子, 云安想到了在計秋容身上見過的積穢。

    在精神世界里，她看見了一個積穢拼湊成的計秋容。

    那個計秋容甚至可以和她對話，還能讓現(xiàn)實中的計秋容把她頭上的簪子弄掉。

    那么有沒有可能，更強大的積穢, 可以在現(xiàn)實世界模擬出什么東西？

    模擬人的難度過大，管理局那邊還沒有任何相關(guān)記錄。

    但, 模擬人的影子呢？

    在想到這里的時候, 云安的手已經(jīng)按在了沙發(fā)上。

    準(zhǔn)確的說, 是按在了沙發(fā)的影子上。

    那一刻, 云安耳邊傳來尖利的呼嘯。

    果然是積穢！

    云安正要把它拽出來，突然被季嬌嬌用力推開。

    “不許動我的朋友！”

    “嬌嬌，那個東西叫積穢，它對你很不好，你——”

    “閉嘴！”

    季嬌嬌拿起一把水果刀對準(zhǔn)云安。

    “好不好我自己知道，你一個外人知道什么？它是我最好的朋友，能實現(xiàn)我所有的夢想，能把世界變成網(wǎng)上說的最正確的樣子！認(rèn)識它以后，我很幸福，每天都很快樂。”

    下一秒，云安眼睛一花。

    糟了。

    被積穢拉進精神世界了！

    她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倒下，眼前的場景卻變成了一個看上去很尋常的街道。

    街道上，有人帶著小嬰兒出來玩，小孩兒大聲地哭鬧著。

    “我討厭嬰兒，這個世界不應(yīng)該有這么聒噪的存在。”

    季嬌嬌的聲音響起。

    下一秒，一個球從遠(yuǎn)處飛來，正正砸在了哭鬧的嬰兒臉上。

    哭聲戛然而止，孩子徹底沒了動靜，也沒了生命。

    畫面切換，這次出現(xiàn)的是一個孕婦。

    她因為懷孕被辭退，因為懷孕什么東西都不能吃，也不能出去玩，還總被丈夫、婆婆說不好聽的話。

    “我討厭孕婦，懷孕的人都腦子不清醒。”

    季嬌嬌的聲音再次響起。

    原本穩(wěn)穩(wěn)走著的孕婦突然失去平衡，摔倒。

    血流淌下來，孩子沒了。

    這次的畫面沒有切換，而是出現(xiàn)了那個孕婦的老公和婆婆。

    他們在因為孕婦流/產(chǎn)而大哭。

    “我討厭男人，討厭每一個男人父母！都是你們逼她的，如果沒有你們，她可以過自由的生活。世界上沒有你們，女性才能真正擁有自己。”

    門外，車禍。

    男人死了。

    男人的母親死了。

    再然后，畫面里出現(xiàn)了女人的親生父母。

    “你怎么這么苦命，老公沒了，孩子也沒了……”

    “出了這種事，以后誰還愿意娶你？我的任務(wù)還怎么完成？”

    季嬌嬌：“這不是愛，你們都不配做父母！”

    然后，和之前一樣，女人的親生父母也死了。

    但畫面還沒有停止。

    后面又來了女人的朋友、同事、親戚。

    每一個提到孩子、再婚的，全都沒了命。

    最后，女人一個人做了手術(shù)，活了下來。

    再沒有肚子里的孩子帶給她痛苦和焦慮，再沒有人催生，再沒有人給她生活和工作上的壓力。

    全世界逼她生孩子、結(jié)婚的人，全都死了。

    季嬌嬌：“這就是完美的世界，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br>
    然后女人感恩戴德地向她表達了感謝。

    “謝謝你替我解開了所有捆在女性身上的枷鎖，你是我們所有女性的英雄！”

    云安：“……”

    季嬌嬌：“這樣的世界難道不美好嗎？女性再也不用為生育擔(dān)憂，不用為婚姻擔(dān)憂，不用因為年齡擔(dān)憂，可以做所有想做的事情。”

    說完，她期待地看著云安。

    云安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羨慕的情緒。

    于是，畫面切換。

    這一次是一家四口。

    爸爸，mama，大女兒，小兒子。

    在小兒子哭鬧著搶走大女兒碗里的雞腿時，小兒子沒了。

    在mama因為女孩兒學(xué)習(xí)成績不好而教訓(xùn)她時，mama沒了。

    在爸爸再婚時，爸爸沒了。

    只剩下大女兒一個人，繼承這套房子和父母所有遺產(chǎn)。

    她不用再被逼著上學(xué)、讀書、考試，不用再為了要零花錢而苦苦哀求，想要什么都能自己去買。

    “謝謝你，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現(xiàn)在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兒。”

    云安：“……”

    她不是不喜歡說話，而是，面對這個精神世界里的畫面，她實在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

    季嬌嬌看她的樣子，不甘心地再次切了畫面。

    畫面里出現(xiàn)很多不同年齡段的男男女女。

    有和季嬌嬌差不多的小學(xué)生，也有初中生，高中生，大學(xué)生，還有大人。

    不喜歡她的全都因為這樣或那樣的意外離開人世，剩下的全都是喜歡她的人。

    每一個人都很愛她，對她很好。

    “全世界的人都喜歡我，我是萬人迷?！?/br>
    云安有點兒想閉上眼睛。

    季嬌嬌不滿地哼了一聲。

    “這次不信你不喜歡！”

    新的畫面里出現(xiàn)的是窮人和富人。

    窮人沒有錢，工作很辛苦卻過不上舒服的好日子，然后全世界的富人都沒了，錢全部到了窮人這里。

    窮人不需要工作，住上了豪宅，家里有了數(shù)不清的仆人。

    他們每天只需要吃吃喝喝賣賣賣就可以了。

    他們的孩子也可以上最好的學(xué)校，學(xué)習(xí)任何想學(xué)的東西。

    生活變得無比幸福和簡單。

    季嬌嬌：“只要你張開手擁抱我，你就能擁有這樣美麗的世界，像我一樣。”

    云安沉默了一分鐘，又沉默了一分鐘。

    “可是，我得到那么多錢以后，不就變成一開始的有錢人了嗎？新的窮人來了怎么辦？把我殺了？還是把你殺了？或者把我們都?xì)⒘?？?/br>
    季嬌嬌：“……”

    這次沉默的變成了她。

    而她一思考，云安就抓住了一縷七情之憂。

    計劃通。

    云安捏著這根新生的情緒，扯下頭上的太初劍開始咔咔亂刺。

    之前被啃食干凈的憂在季嬌嬌的心里再度扎根。

    之前的那些畫面里的人變成了她，變成了她的爸媽，變成了她喜歡的好朋友們。

    不喜歡就消滅的邏輯之輪卡住，不再繼續(xù)轉(zhuǎn)動。

    藏在季嬌嬌心里的積穢也終于藏不住，顯露身形。

    那只擁有季嬌嬌外貌的積穢并沒有害怕，而是來到云安身邊。

    “崇拜我吧，供奉我吧，我能實現(xiàn)你所有的愿望，給你最美的天堂。你是要數(shù)不清的金錢，還是要永不衰竭的青春？又或者是萬人之上的崇高地位，還是無拘無束的自由？”

    云安沒有像之前一樣直接開揍，而是伸出一根食指，很認(rèn)真地回答道：“我要錢，現(xiàn)在就要，要100億，不，1000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