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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浮世珍饈館在線閱讀 - 浮世珍饈館 第22節(jié)

浮世珍饈館 第22節(jié)

    “是樺樹糖漿吧?嗯,真好,等明年開春我也可以同阿姐存一些起來冬日喝,樺樹汁熬干了水,剩下的糖漿可以存很久,只是很費時費力。”喜溫出言解釋。

    “唔,原來如此。”釋月捧著杯子點點頭,又喝了一大口。

    喬金粟是在熱乎乎的香氣中醒來的,但蒸好的豆包早就冷透了,喜溫也回坡上去了,狗崽跟著她走了,黑豹還趴在她腳邊。

    她從搖椅上爬下來,聽到灶臺那邊有動靜,除了柴火燃燒的響動,還有油脂烹煎著出的‘滋滋’聲。

    釋月站在灶臺前,鍋鏟挺有模樣的劃拉著,一板子十六個小豆包都在鍋里齊齊滑煎著。

    方稷玄倚在灶臺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不明白煎個豆包又不是炒菜,至于左撇一下,右劃一下嗎?

    “干巴多些還是少些?”

    過了好一會,喬金粟才意識到釋月這句話是在問自己,腦子還沒想起來她方才問了什么,在肚子叫起來的那瞬間,嘴已經(jīng)答了,“多些?!?/br>
    她和阿爹都喜歡吃干巴,豆包干巴,土豆干巴,米飯干巴,焦焦脆脆的。

    “好吧?!贬屧掳堰@板豆包鏟起來,又翻過來再煎一道,灶洞里的火竄了竄,變大了一點。

    喬金粟覺得有點麻煩她,小聲道:“不用煎出干巴也可以的?!?/br>
    她以為釋月聽不到,但釋月擺了擺腦袋,說:“沒關(guān)系,蠻好玩的?!?/br>
    喬金粟不說話了,釋月把煎得透軟焦黃的豆包盛到大碟里,用棉布蓋了,朝她走過來。

    走到喬金粟身邊,釋月伸出手等了一會,見她沒動作,不解地問:“不牽手嗎?”

    喬金粟仰起臉,把手遞給釋月,朦朦朧朧地感覺到釋月的特別之處。

    喬叔死后,她一句寬慰的話也沒對喬金粟說過,好像這不是什么大事。

    籬笆墻外,山丁子光禿禿的,落葉無果,真難看,但到了春天,它又會生綠開花結(jié)果。

    “人真的有輪回轉(zhuǎn)世嗎?”喬金粟情不自禁地問。

    “有啊?!贬屧侣唤?jīng)心地答。

    聞言,喬金粟站住腳,釋月納悶地看著她。

    “那我阿爹已經(jīng)投胎了嗎?”

    “還沒有,”釋月像是在談天氣一樣,“要過了七七才投胎的,頭七晚上你不是夢見你爹了嗎?”

    兩個小鬼差押著喬叔回來看家人的時候,被方稷玄嚇得差點再死一回,遠遠地站在山丁子樹下不敢再進一步。

    喬金粟望向釋月的眼睛里終于不那么黯淡,而是顯露出震驚而鮮明的情緒。

    那個夢很長,夢里還有方稷玄和釋月,真實得讓喬金粟以為只是現(xiàn)世尋常一日。

    但那個夢又有些荒誕,釋月先進屋把又是搖尾巴又是齜牙的黑豹帶走了,她爹才搓著手走了進來。

    等她爹絮絮叨叨叮囑了許多之后,喬金粟隱約瞧見方稷玄從喬家門前過,然后去掐孫家的公雞。

    那一夜似乎出奇的長,雞鳴來得很晚。

    知道是夢,所以喬金粟接納了這種古怪,可被釋月這么一說,她忽然很想問問釋月,到底有沒有從她的夢里帶走黑豹,剛想著怎么開口,又聽釋月道:“還有二七燃金紙、四七供餐飯,等六七的時候,要記得祭祀你爹,這樣他就能在望鄉(xiāng)臺上再見你們一面了,見了這一面之后,七七就要投胎了。這些喪儀孫婆婆很在行,你跟著她張羅就行了?!?/br>
    喬金粟一下就忘了自己的疑惑,急忙問:“再投胎,還是人嗎?”

    “喬叔這輩子若沒作惡,或只行小善做小惡,兩廂抵消,那大概還是人,人再投胎成人其實不難,畜生想投胎成人才難?!?/br>
    冥府的事釋月其實也不太清楚,還是同那倆瑟瑟發(fā)抖的小鬼閑扯半夜才知道的。

    “那還能再見面嗎?”喬金粟又問。

    “這難了吧?大千世界,還是過好自己的日子吧,說不準(zhǔn)哪一世又投生成你爹的兒女了呢?”

    釋月口吻始終平淡閑適,甚至有些不在乎,可喬金粟卻被撫慰得想要哭泣。

    用豬油煎過的豆包太香了,孫婆婆帶了一淺碗底的紅糖來,剛好可以蘸著吃,比之純甜的飴糖更多一種沙沙易溶的焦香風(fēng)味。

    “這是我媳婦坐月子補身體剩下的,就這么些了。”

    北江不產(chǎn)蔗,紅糖比白糖還要金貴,孫婆婆卻一副拿不出手的愧疚模樣。

    喬嬸稍微動了動,扯開干澀的喉嚨,道:“您別這么說。”

    瞧見這些吃食,喬嬸想起好些天自己就盤算著要做豆包了。

    ‘這才過去多久啊,怎么就跟上輩子的事一樣遠了?’

    喬嬸悲從中來,攥著衣襟,無聲地哭喊著,孫婆婆疼惜地撫著她的背,等她緩過氣來,喂她喝溫溫的水。

    喬金粟夾起一個煎豆包蘸了蘸紅糖喂給喬嬸,她看著女兒,聞著焦甜的谷糧香氣,終于是張了嘴。

    釋月轉(zhuǎn)身撩了厚厚的門簾出去,外頭白茫茫的一片,雪愈發(fā)大了,山里又要安靜地過一個冬。

    第25章 嘎拉哈和烤羊腿

    ◎焦黃的皮一裂開,rou汁就涌出來,內(nèi)里的羊rou還是粉的,喜歡老一點還可以繼續(xù)烤,方稷玄就這么割下來一塊,燙呼呼的貼在刀尖上喂給釋月?!?/br>
    北江下起雪來沒個停歇, 黑夜漫長,人窩在家中無事可干,大人們談天說地, 瞧著孩子們圍坐一堆玩嘎啦哈。

    這玩意出了北江地界也有孩子玩, 材料多是羊、豬、牛、貓的膝蓋骨, 其中貓骨太小,牛骨太大, 豬骨大小倒是正好了, 就是太粗糙, 不如羊骨頭細膩。

    籠統(tǒng)說來,還是狍子骨最好,可狍子在北江滿地跑, 在東泰、南德那些地界可見不著。

    而且嘎拉哈不是現(xiàn)宰了就能用的, 新剝下來的骨頭連筋沾rou, 還油膩膩的, 不好玩,得是那種在手里盤老了的, 光滑如玉, 這才是好東西呢。

    漢人畢竟吃狍子少, 今年張家殺豬,孫家宰羊過年, 都屬頭一遭呢。

    所以滿村子湊遍了,也才湊出五六個嘎拉哈來, 怎么叫孩子們玩得盡興呢?于是就由茅娘帶著幾個半大娃娃正在雪下扒拉小石子替代呢, 孩子們蹲著彎著腰不覺得累, 茅娘直起身子抻一抻腰, 就見喜溫拎著一袋亂響的東西跑來了。

    喜溫下山時途徑部落里的幾間xue屋處, 很多族人特意出來給她行禮,再沒有一絲一毫的輕慢。

    比起漢人,他們更能感受到喜溫身上的不同之處,相比起前幾任的薩滿,喜溫與神之間的聯(lián)系似乎更加親密實際。

    漢人跟林中人有隔了一層,聽他們叨叨咕咕什么‘薩滿神通’之類的,也不太懂。

    但知道喜溫在冥府走了一遭又回來了,覺得她同底下閻王老爺打了關(guān)系,有些異于常人反而正常了。

    茅娘摸過她的手,暖洋洋的,也就不為她冬日里穿得單薄而擔(dān)心了。

    喜溫把那一袋狍子嘎達哈倒在炕上后,一眾孩子‘哇啦啦’的亂叫了一通,看她時的神色真跟看神仙沒分別了。

    孩子們熱火朝天得玩開了,茅娘總算是能清閑一點,就去給喜溫端茶,把茶遞給她的時候,見她手里還拿著一個小小的皮囊,好奇問:“這是什么?”

    喜溫展開給茅娘看,就見是十顆規(guī)整細膩的小骨頭,“也是嘎拉哈,我自己一粒粒拾掇過的,想給阿月玩的?!?/br>
    茅娘笑起來,找出一筐布頭來,又抓了一把曬干透的紅豆,要給這副嘎拉哈縫一個配套的小豆袋。

    她手心的痂掉完了,但偶爾還是會感到疼癢,刷鍋疊被的時候不妨礙,可一捏起針線來,就不似從前自如了。

    茅娘捏著針,緊緊攥著布頭,手卻不是那么聽話,想馴服這種局促,但真的很難。

    忽然,喜溫握了握她的手,仔細揉捏著她的掌心,茅娘只覺掌心微微發(fā)燙,等喜溫松了手,疤痕猶在,只是那種隱隱的不適感卻消失了。

    茅娘呆呆地看著喜溫,見她不說,便也吞下所有的話,只是拿起針線穿梭起來。

    不一會兒,一個六面的松垮小方包就縫好了。

    張叔粗心大意,也沒覺察到茅娘的變化,只瞇了一口高粱酒,笑道:“釋娘子同方郎君難道還玩這些?”

    “不玩也可以串珠子呀。”

    喜溫既是打算送給釋月,隨便釋月怎么弄都行,不過她還是介紹了一下玩法。

    嘎拉哈的玩法挺多,最常玩的一種就是把四顆嘎拉哈灑在桌面上,翻轉(zhuǎn)落定,一粒嘎拉哈有四個面,寬平的叫背,凹陷的叫坑,似人耳的叫輪,輪的背面像粒腰子,叫針。

    然后將那個豆袋往上扔,等豆袋掉下來的這會功夫要把四顆嘎拉哈抓起來,再抓住小豆袋,如果沒抓住豆袋,就得換下一個人了。

    這玩法還不是三局兩勝制的,如果四粒嘎拉哈相同的面紋越多,那么可得細籌子越多,誰先積攢到一百根細籌子誰先勝。

    喜溫說罷,釋月已經(jīng)同方稷玄開始玩了,兩人手速快得喜溫都看不清了,半盞茶的功夫勝負分曉。

    “贏了?!贬屧碌靡獾卣f:“粗手大腳笨得很。”

    方稷玄起身去給雞湯撇沫子,拋下一句,“使詐?!?/br>
    喜溫就見釋月‘噌’一聲跳到方稷玄身上勒他的脖子,方稷玄背上多坐了個人,輕松地就像落了只蜻蜓,順便要釋月取掛在梁上的榛蘑袋子。

    釋月一邊斥方稷玄胡說八道,一邊抬手摘榛蘑袋子。

    喜溫看著看著就笑起來,摸了摸桌上那只悲催做苦力啃松子的小松鼠,好險沒被遷怒咬一口,悻悻然縮回手,悄悄掩上門回坡上去了。

    這松鼠就是釋月同喜溫采蘑菇時沖她們兇過的那一只,林中人都叫這種松鼠灰狗子,它跟那種背上五條斑紋的圓潤花栗鼠可不一樣,一身黑灰毛,豎耳炸尾,看起來就是松鼠里頭的山匪,頂頂兇惡了。

    釋月記仇得很,昨個想起來這事,直接沖到樹上從窩里掏出來做苦力。

    任憑這灰狗子再怎么齜牙咧嘴兇神惡煞也沒用了,只能抱著松子‘咔啦咔啦’的啃出果仁來,釋月手一攤,只得乖乖奉上。

    光喂釋月還不夠,見喜溫走了,火精小只從燈盞里探出身子來,長長的火舌一卷,把小松鼠跟前那一攤得有十來粒松子仁都給吃了。

    非但如此,還把松鼠胡須給燎卷了。

    方稷玄正泡榛蘑呢,就聽小松鼠亂叫一通,像是氣極,然后又直挺挺的厥了過去,像是氣死了。

    “氣性這么大?”釋月戳它肚子,它憋不住,動了動,又裝死。

    直到釋月拿了枚雞蛋擱碗碟里,它才跳起來,捧著蛋啃得渾身毛都黏黏糊糊。

    這一個冬天來臨前,家家戶戶屯好了糧,又是天寒地凍的,常常一整日也沒人來叩響門扉。

    但也不是一直沒人,有時會來個人買藥添油之類的,再就是宰羊殺豬的時候,好熱鬧的人叫嚷得滿村都聽見了。

    孫家宰羊的那一回,送來半副羊排一條腿,因為是方稷玄給抓的種羊,所以往后的羊奶、羊rou都是有份的。

    方稷玄在院里燃了個小火堆,用余下的香料把羊腿給抹了一遍,架在火上烤。

    圈養(yǎng)的羊動得少,肥油多,一滴滴落下來,處在下風(fēng)向的幾戶人家都開了條窗縫,光用香氣就能下飯。

    方稷玄用匕首在羊腿上割開幾道,焦黃的皮一裂開,rou汁就涌出來,內(nèi)里的羊rou還是粉的,喜歡老一點還可以繼續(xù)烤,方稷玄就這么割下來一塊,燙呼呼的貼在刀尖上喂給釋月。

    茅娘挎著籃子來送自家剛分好的一塊豬rou,見狀一驚,正想叫他用手拿也好,用刀尖戳著瞧著多駭人呢?

    可釋月已經(jīng)叼了過來,那塊rou看起來就軟嫩嫩的,她嗦進嘴里的時候,還濺了一點rou汁在口角,用指尖抹掉。

    “方稷玄,連著皮再來一塊,就邊上那?!?/br>
    釋月伸手戳著的那個部位是羊腿尾部,rou少而鮮,已經(jīng)烤得很透,金黃而焦,嚼起來酥脆迸油,黏著的筋膜也烤化了,有糯糯的膠質(zhì)感黏在唇上。

    釋月上下嘴皮子都能粘一塊了,她覺得很有趣,嘴唇一碰一碰,發(fā)出‘叭叭啵啵’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