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珍饈館 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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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掙幾個錢,連桶水都舍不得買,那還是不是男人?”蓉娘見不得于娘子抱著芝麻做西瓜的樣子,道:“可別叫男人覺著你這么好哄吶!” 于娘子還是笑,聽出外頭水車轱轆響,知道是挨家給送水來了,揩了揩手,扶著門叫了一聲,“粟,回家去瞧著點,馬爺家來送水了?!?/br> 喬金粟正替蠹老頭書鋪外的書生們跑腿買食兒,聞言鉆出來沖于娘子一點頭,就往家里去。 于娘子雖帶著兩個孩子在蓉娘這吃三餐,但她曉得輕重,不吃蓉娘家的羊rou。 她同鄰里婦人學了搟面,扯面一時半刻還不靈光,但切面已經(jīng)做得很好,寬面均勻,柔韌有嚼勁。 羊湯是日沸夜燉,天天換新骨的,就是煮根草也好吃,更別提面了。 三兩根長寬面下進去一燴,盛出來就是軟面濃汁。 于娘子是不好占蓉娘便宜的,只下了點鹽巴,別的什么料也沒放,但蓉娘嗦了一根面,就說讓于娘子多煮些,她一塊吃。 除開給喬銀豆的一碗,蓉娘還抖了好些胡椒,撒了一把枸杞進去,秋風起,自然是要滋補一些的。 于娘子煮好了羊湯燴面,蓉娘抓著一把筷子跟出來,把一個小碗擱在喬銀豆的板凳上。 方稷玄午膳沒認真做,只把于娘子送來的豆角給炸了,炸的時候于娘子隱約聞見味了,只是猜不透方稷玄做的是什么菜。 豆角下鍋伴著鴨黃一起炒的時候,更是香得沒邊了。 喬銀豆不太熟練的往衣襟口塞帕子,抓起短筷學著吃面,又轉(zhuǎn)過小腦袋瞧著往外走的蓉娘。 蓉娘熟門熟路地拿著兩碗堆滿了羊雜羊rou的羊湯面去跟釋月?lián)Q鴨黃豆角吃,一路吃著回來的,炸過的豆角入口酥脆,裹滿了炒化炒香炒細的鴨黃,濃香微咸,好吃得簡直像一道零嘴。 喬金粟接了水,落了鎖,留了黑豹守門,剛往蠹老頭這一來,就聽于娘子喊她吃面。 香氣有一陣沒一陣的順著風飄過去,幾個書生嚷嚷著也要吃面,于娘子著急忙慌的吃了面,把嘴一抹,就張羅起來。 等于娘子把面做好,還要點功夫,喬金粟坐下來吃了根鴨黃豆角,就是眼睛一亮。 “娘!別腌豆角了,就這么炒鴨黃吃吧!多好吃啊!” 于娘子轉(zhuǎn)過臉來,無奈搖頭一笑,喬金粟就是一吐舌。 豆角這么吃,真不怕吃不完,可尋常人家誰舍得用這么些油去炸一碟子豆角呢?還要裹上鴨黃去炒?也只能是蹭蹭方稷玄這大戶了。 喬金粟吃過羊湯面,又咕咚咕咚把羊湯也喝完了。 于娘子有些擔心喬金粟會漲肚,蓉娘笑道:“跑幾個來回就消食了,怎么會漲肚?” 臨近第二場試,栓春臺往來應試的書生更多了,蠹老頭的書不許人帶走看的,所以他這書鋪門前的犄角旮旯里也滿是人,比大書局的人還多。 “蓉姨,蠹爺爺那的書生要羊湯配饃,饃饃我已經(jīng)給他買去了,還要一碗羊湯,多辣些,他們縮著看書也不動彈,趕早來的衣裳也穿薄了,只覺得身上僵呢?!?/br> 今個天陰陰的,遠還不到冷的地步,只是有些陰涼。 喬金粟在這兩條街上跑前跑后也掙她的小銅板,忙得熱火朝天,蓉娘給她打了碗羊湯,伸手一抹她腦袋,果然冒汗,就道:“忙好了回來,叫你娘用熱水給你抹把臉,可別涼著了。” 喬金粟忙是應了,端著羊湯送過去。 “吃羊湯的給我仔細些!別撒書上,弄得一股羊味!還有辣子,昨個,昨個誰在書上落了兩個那么大的紅油點子?。俊?/br> 蠹老頭嚷得嗓子都有些啞,喬金粟買回來幾個炸油糕,瞧見擺在角落里,離得遠遠的小炭爐子,就走過去斟出一碗茶給他端來。 “昨個同娘去南街上找人彈棉花,那大書局的買賣也沒有你這的好呢?!?/br> 喬金粟把茶碗遞過去給蠹老頭,蠹老頭吹吹喝喝的,出了一腦門的汗,心里倒沒有那么躁氣了。 “還不是你爹給出的餿主意。”蠹老頭半喜半惱的說,“上回收書那戶人家祖上出過狀元,他就放出風聲去,說我這有狀元文集的殘卷,還有好些經(jīng)世著作都是孤本絕本,被我這糟老頭不知壓在哪個角落里了?!?/br> “他扯謊?”喬金粟有些先入為主了。 “倒也不是,那狀元的手札殘卷他們不是圍著抄嗎?再就是那什么經(jīng)世著作、策論范本之類,確有,那文士自己的文章也不錯,很多都是孤本殘卷,同大書局里那些刻印的著作不一樣,也算滄海遺珠來的,但這書山書海的,我早了斷了入仕的心思,也確不知在哪,唉,由得他們找去吧??纪暝囈簿桶采耍愕彩呛眯?,想叫我這孤寡老頭多幾個錢買棉襖過冬,瞧瞧吧,這幾天下來,能攢上一些了。過年我好請你吃羊rou餃子了,想吃嗎?” 喬金粟點點頭,蠹老頭伸手摸摸她的腦袋,蒼老干燥的掌心帶著能驅(qū)走秋涼的溫暖。 “喬小妹,替我拿個油旋去?!?/br> “喬小妹,菜饃,我要一角菜饃。” “小妹,羊rou炒饃給我端一碗來吧?!?/br> 喬金粟領(lǐng)會到了賺錢的樂趣,忽然就明白張巷邊為什么每天東奔西跑的還這么樂呵了,握著到手的幾個子,的確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釋娘子,今兒是中元,晚上阿娘要燒袱錢,你要不要一起來呀?” 袱錢指的是將紙錢裝在信封里,上面寫上收受鬼魂生前的姓名,同時還會燒些紙衣紙馬紙驢什么的。 鬼月、仲秋、暮秋這三個月的十五月圓夜,釋月總要尋個僻靜的地方曬到月盡時,以便增強靈力,而且這燒袱錢一事對她來說實在無稽,就搖搖頭。 蛐蛐兒湊過來,小聲問喬金粟,“我瞧見張叔回來了,他容你們燒紙祭祀???” 喬金粟根本沒想過張巷邊會不同意,但想了想,于娘子的確給喬叔備了很多很多紙錢紙張衣。 她愣愣道:“他還寫了張奶奶、張爺爺和他大哥、小妹的姓名,要一并燒袱錢呢。為什么會不愿意?” 蛐蛐兒嘆口氣,道:“后爹都比我親爹好?!?/br> 喬金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倒是釋月忽然涼颼颼地說了句,“燒好了早些關(guān)門睡覺,聽見什么瞎奇怪的動靜可不要出來?!?/br> 蛐蛐兒認真點點頭,喬金粟則笑起來,入了栓春臺這樣熱鬧鮮活的府城,人氣烘暖,夜里聽鬼故事也敢冒頭不蒙被了。 現(xiàn)在睡前的故事多是張巷邊來講,他的故事可太多了,喬金粟和喬銀豆經(jīng)常是越聽越新鮮,越聽越睡不著了。 笑著笑著,喬金粟就想到張巷邊昨個緊趕慢的回來,說過了中元還要出去,好像專程是回來陪著她們的,心里一時間有些不是滋味,只道:“張叔也這么說,讓娘蒸了些花饃供著?!?/br> 中元節(jié)的月光顯得白慘慘,線香蠟燭都備好了,一樣樣往供桌上端菜,花饃已經(jīng)擺好了,還有新煎的豆腐,燉的一整條黃帶河大鯉魚和豬頭rou。 胡同口,各家占了個位,有破銅爛鐵的就在破銅爛鐵里燒,沒有的就找個背風的角落,石頭堆什么的,燒吧燒吧。 于娘子把錢一摞一摞分得很細,張巷邊今兒也難得收起那副嬉笑面皮,比較嚴肅地跟于娘子跪在一塊燒紙,嘴里倒是什么都說。 同老爹念叨買賣,同老娘念叨閑話,同老哥念叨自己接濟著嫂子侄兒,同meimei念叨著嫂子給你挑的裙衫,要喜歡的話,得謝謝她。 他還提到喬叔,說喬大哥你一向做好人的,功德肯定是積滿了,別擔心她們娘仨了,有好胎就趕緊投吧。 張巷邊可真啰嗦啊,可喬金粟不知道為什么也跟著娘掉眼淚了。 給先人燒袱錢的同時,還有不少善心人在路角堆了個燒紙堆,算是給孤魂野鬼在燒些街錢。 灰燼往上飄,有個說法是先人在拿錢,張巷邊盯著看,眼睛被煙熏得通紅。 這一條街上的鋪面都是住人的,一團團火連成一片煙。 在熏嗆的煙氣中,蓉娘和釋月兩家的門前顯得格外空闊。 于娘子有些記掛,也好奇,“蓉娘和釋娘子、方郎君都沒有需要祭奠的人嗎?” “少去人家跟前打聽啊?!睆埾镞呍谌饲槭拦史矫娓裢獾拿翡J,又玩笑般道:“她們不燒也好,省得蠹老頭守著一屋子書提心吊膽?!?/br> 第41章 鬼火焚燒 ◎最底下原本還有些沒燒透的紙張,還留著一個個蟲眼,只是被刀尖一撥,反而騰燒起來?!?/br> 秋高氣爽, 云霧薄透,月光清朗。 方稷玄坐在暗處,跟山石幾乎融為一體, 望著不遠處月光下那個朦朧柔亮, 由點點光斑聚成的釋月。 她散在月光里, 是那樣的自由自在,有月亮的地方都有她, 看起來隨時會跟著月光離去。 方稷玄每每看到這個場景, 總會想起釋月頭一次偷偷溜出來曬月亮的情景, 面對突然出現(xiàn)的他,月光化作箭雨,鋪天蓋地的向他射來。 方稷玄避過后退了幾步, 以表明自己并無惡意, 可定神望去, 只見釋月赤身立在月下, 胴體曼妙皎潔,長長黑發(fā)散在背上, 被夜風吹得揚起, 斜斜幾縷不堪遮。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不過釋月那時還不懂很多事, 單純以為方稷玄是被自己趕跑了。 只有方稷玄守著那時驚艷而震撼的心情直到現(xiàn)在,揉面時, 摘花時,她笑時, 擰眉時, 那個場景總是不受控的出現(xiàn)在他眼前。 面對釋月的渾然不知, 渾然不覺, 方稷玄覺得自己很無恥。 但, 說是占便宜也好,折磨也罷,他才是那個被cao控的人。 月亮一點點落下去,釋月會一點點凝回來,神色愜意,像是睡了很好很好的一覺,沒有覺察到方稷玄的沉重與壓抑。 兩人剛在槐花樹下顯影,登時就聞見那股焦燒味,釋月一個轉(zhuǎn)身撲開院門,只見街對面廢墟一堆,只剩幾個燒得焦黑的石墩、石坎、石柱、石階。 蠹老頭的書鋪是夜里燒起來的,很多人提著桶拿著盆來救也沒有用,書太多了,整棟屋子都在燒。 眾人救火無望,只好拼命保住離得近的兩間鋪子,幸好胡同隔開,沒有殃及鄰家。 火燒盡了,救火救了半夜的街坊也睡去,這時候街面上有短暫的寧靜。 蓉娘昨夜回狐洞探望幾個侄兒侄女的,眼下才到,也是驚得一跳。 “這,這蠹老頭沒事吧?”蓉娘也知他一個老者定然是兇多吉少,但還是忍不住問。 釋月踏進還有些灼燙的廢墟中,瞧見紙張燒過的余燼堆上,很顯然有一個扭曲掙扎的人形。 脂油燒過的地方會有明顯的不同,一看就能看出來。 他們回來的晚了些,蠹老頭一絲魂魄都沒留下。 “是不是昨夜燒紙錢飄了火進來?”蓉娘正揣測著,就聽見門口有響動,原來是來了衙役仵作。 因為死的是個老頭,身家都在火里葬送了,看起來純粹是意外,也并未找到什么人為縱火的痕跡。 幾個衙役用刀尖在余燼堆里挑了幾下,飛出好些余燼,像灰黑的蝴蝶一樣。 最底下原本還有些沒燒透的紙張,還留著一個個蟲眼,只是被刀尖一撥,反而騰燒起來。 釋月才瞥到一眼就沒了,衙役趕緊撤了手,把刀插回刀鞘里,對幾人道:“走吧走吧,這有什么好看的?!?/br> 夜里起火,喬金粟迷迷糊糊有聽見響動,但于娘子很快捂住她的耳朵,沒叫她醒過來。 張巷邊穿上衣裳,把自家的水缸潑完了,又去馬家打水,拎著水回來的時候,他知道已經(jīng)救不了了,跌坐在熊熊大火前喘粗氣。 回來想洗把臉還沒水,就那么渾身黑灰的睡著了。 于娘子也沒怪他弄臟了床褥,馬家知道各家沒水了,今日的水很早就送來了。 張巷邊睜著眼看著帷帳,就覺濕濕的帕子在自己臉上擦來擦去,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他轉(zhuǎn)臉看去,見是喬銀豆,伸手在她面團一樣的臉上掐了一把,瞧著兩個黑乎乎的指印又笑,“你娘你姐呢?” “娘在煮粥,jiejie出去買醬菜了?!甭牫鰪埾镞吢曇羲粏?,喬銀豆伸手碰碰他的脖子,“痛???” 張巷邊搖搖頭,說:“被煙熏了,讓你娘去要點金銀花煮水給我喝就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