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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浮世珍饈館在線閱讀 - 浮世珍饈館 第55節(jié)

浮世珍饈館 第55節(jié)

    小呆瞧見他都是一駭,張巷邊見火苗一抖,以為是自己進來時帶來的風,忙用手護了護。

    他的手倒是洗干凈了,鞋底也是在石頭上蹭干凈了才回來的,沒在店堂里踩腳印,挽著褲腳,拎著一簍子招潮蟹,沖釋月和方稷玄笑道:“要是不嫌棄的話,可以裹了面衣炸了吃,很香酥?!?/br>
    方稷玄把招潮蟹倒進后院桶子里了,小豆蟹嬌嫩,初來乍到,怕叫小呆嚇著了,就沒讓它玩,先在泥巴里養(yǎng)養(yǎng)。

    見這皮實的招潮蟹來了,小呆興沖沖從油燈里移過去,要玩!

    張巷邊看著忽然滅了又燃起的油燈發(fā)呆,想著從鴨子河濼到喙珠灣,算起來也好些年頭了,方稷玄和釋月的樣貌倒是半分未改,在什么地方活得都這樣輕巧又踏實。

    也就是他,瞎折騰半生,一場空,還連帶了家里幾個女人,前個叫送了封家書回去,不知幾時能收到,好叫她們少擔些心。

    他一來釋月這就容易胡思亂想,正走神,眼前忽然是一亮,白花花的銀兩在油燈的照耀下格外白瑩。

    張巷邊忙往后瞧了瞧,見釋月店門都沒關,急道:“敞著門拿這么些銀子出來作甚,要小心……

    話沒說話,張巷邊已經明白釋月的意思了。

    他看著起身往后院去的釋月,又望著撩了簾子進來的方稷玄,一時語塞。

    “要是拿著不踏實,先放我這,等你想到了用處再來拿。”

    方稷玄說得隨意,可這銀子真就是張巷邊的救命稻草,靈丹妙藥。

    張巷邊其實早就看好了貨,有了五十兩,掐算著買了些東泰特有的黑陶器皿和入藥的玫瑰花苞和珍珠粉末,說自己在江臨有門路可以銷。

    因為阿鱽在珠場的關系,張巷邊買到珍珠粉很便宜,他覺得老天爺待自己是真不錯。

    釋月拿著兩串小海螺手鏈叫他帶回去給金粟銀豆,手鏈是小呆做的,顏色都是比過的,一串藍紫花紋,一串白黃花紋。

    張巷邊笑著接了,說:“您給的橡果串子她們也都還帶著呢?!?/br>
    說起這,他又想到侄女想要喬金粟的橡果串,而喬金粟不肯,侄女又去搶喬銀豆的,喬銀豆不敵被奪了,喬金粟去幫她搶回來,吃了嫂子一通閑氣,被戳著腦門罵拖油瓶。

    想著想著,張巷邊就笑不出來了,決定這次回去掙了銀子,不叫娘仨跟大嫂住了,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

    釋月在妝匣里摸了摸,又掏出一對珍珠耳墜給張巷邊,張巷邊一眼瞥見,聲音都變了,像只被掐了脖子的雞。

    “哪,哪來的?不是不讓私采?”

    “要有本事下水也隨便。”釋月和方稷玄夜里常下海去逛,已經攢了一斛白珠,六顆紫珠,還有一顆金珠呢。

    張巷邊怎么也不肯收,釋月也就不強求了,倒是方稷玄買來三個小小的石敢當,給了張巷邊倆個,又把剩下一個火紅色的反手藏在身后,遞給了躲在柜臺下,正偷花椒吃的小呆。

    石敢當張巷邊肯定要收的,笑瞇瞇地雙手接了,認認真真對釋月和方稷玄道:“方郎君、釋娘子,這銀子算你們入伙我的買賣,往后我每掙一筆,都有你們的份?!?/br>
    張巷邊從前做買賣走的都是陸路,頭回走水路,吐得暈頭轉向還差點丟了性命,釋月以為他回程不會再走水路了,沒想到船期都約好了。

    “走船快啊,陸路亂著呢!不打著戰(zhàn)嗎?怎么著都是賭,還是水路贏面大點?!睆埾镞叴蚨ㄖ饕饩筒恍幕帕耍值溃骸拔乙矄栠^船主了,這一回不往瞿城那片海域去,繞遠些就,就沒事?!?/br>
    “瞿城?那也是三皇子的封地吧?”

    釋月看向方稷玄,就見他點點頭,道:“是他唯一一個臨海的封地,怎么了?為何要繞道而行,有官港不是穩(wěn)妥些嗎?”

    張巷邊往門外瞥了一眼,像是有什么不好說出口的,道:“來的時候,我們是一支船隊,有幾艘在瞿城入港卸貨,又直接裝貨往江臨去了,余下包括我來時的這只船,總共還有三只?!?/br>
    “可碼頭上只有你們一只船啊?!狈金⑿戳酸屧乱谎郏菚r的感覺果然不錯,該是有三只船的。

    “嗯,余下兩只入夜后拖到廢棄的小野港才上岸,”張巷邊越說越是小聲,“船上的人全死了,但尸首上不見傷,像是睡過去了。喙珠灣的官老爺特要我們瞞下來的,若是街面上傳出去一句,就要我們好看!”

    釋月有些感興趣的一歪頭,道:“你曉得什么?說來聽聽?!?/br>
    張巷邊既然露了這個話音,也就是有投桃報李,提點釋月和方稷玄的意思。

    “我們這艘船的船老大在海上三十來年了,從來都是他打頭陣的,那天夜里也是古怪,從天象上看也該是風平浪靜的,船老大算了算風速,說是穩(wěn)妥起見,要去芝林灣避一晚,一切都算得好好的,可船從瞿城港口駛出處幾海里,海上的霧忽然變得很濃,什么都看不清,原本能看到跟在后邊的兩艘船,霧一蓋,全都看不見了。船老大臉色一變,反而要船快行,也幸好這船上船工都是他的手下,聽話得很,不顧另外乘客阻攔,在霧中依靠羅盤快行船?!?/br>
    “原本我們不知道船老大為什么這么著急忙慌的,后來瞧見那霧中隱隱有個巨大的黑影子,”張巷邊只是回憶一下,臉便白了,“船上載貨太多,船工為了加快船速就扔了很多貨物,大家都看見那影了,一下字兒也不敢駁,直到大件的重物都快扔光了,眼見著就要駛出濃霧時,忽然風雨大作,像是有什么東西不讓我們走。我扒拉著甲板,腿上還被滾過來的一件貨狠狠砸了一下,痛得要命,可我也不敢松手,怕被掀進海里去,風雨跟長了爪子似得往我臉上撓,我什么也看不著,只聽見模糊看見船老大的在掌帆,唉,真是條漢子啊。”

    “后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醒來時霧散了不少,船帆全破了,被撕成一沓一沓的,我身上還落了一塊,白布蓋臉,真是晦氣啊!我原本都覺得自己要死了!船老大也一動不動的躺拿,可這時候!隱約聽見炮響,大家就跟被續(xù)了命似得,一個個掙扎著爬起了,”張巷邊那時候爬起來一看,就見船老大也跟副手彼此攙扶著立在船頭,盯著隨水波而來的那兩艘船,“船工們扔了鉤爪過去一看,回來同我們說,兩船人都死了?!?/br>
    從張巷邊的話語中不難聽出來,他很敬佩這個帶著他死里逃生的船老大,這才決定坐船再賭一把的。

    “后來,也就是前幾天,船老大同我坐下來喝酒的時候說起,說是這樣的事情,他聽過兩回了,也是滿船的尸首,模樣跟睡著了似的,就是沒魂?!?/br>
    張巷邊說罷,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搓搓有點發(fā)僵的手,見方稷玄和釋月倆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見半點惶恐。

    “那日是農歷九月十五?”方稷玄見張巷邊點頭,就道:“是東泰這一片海域龍王上天述職的日子?!?/br>
    “對!船老大也是這么說的!”張巷邊激動地點點頭,“真他娘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了!”

    “你此番回去就坐船的,別的事我可不敢打包票,只那海中黑影吞了兩船人,少不得也要消解些時日,現(xiàn)下回去,反而穩(wěn)妥?!?/br>
    釋月的笑容總叫張巷邊覺得涼颼颼的,也干笑著點點頭,道:“你們倆愛天南海北的逛,若有一日去江臨,記得避開瞿城。其實這事兒外頭也有傳的,只是出事時都在芝林灣或者南邊臨江的海域上,只說這兩處地方龍氣不足,鎮(zhèn)不住海妖,所以隔三差五就要個一船人祭祀,但,我也是聽船老大說,出事的船五花八門,可都是從瞿城出港的,只在農歷九月十五,農歷三月十五這兩日?!?/br>
    這些固守一方的地仙和水神素日里并不能隨意走動,三月十五是龍王走親戚的日子,一年之中,只有兩日缺位。

    第61章 扇貝rou丁丸

    ◎“真是養(yǎng)歪了?!贬屧氯滩蛔「锌?,“它見了尸油,本該饞得流口水才是。◎

    張巷邊離去后, 釋月拔下鬢上的花簪轉著出了一會神,笑道:“五十兩買這個消息,很值啊。”

    “有起霧食魂之能, 莫不是墮妖的騰蛇?”方稷玄也皺眉, 道:“光是船老大就聽說了兩回, 那粗算算,豈不叫它吃了幾百人去?”

    “墮妖的騰蛇啊, 又是蛇?!贬屧轮貜椭金⑿脑? 不知在想什么。

    關于海上有噬魂妖物的事情, 從來都無實證,因為都是連人帶船直接隨著洋流消失在遠海,或者卷進鮫人設下的渦旋里, 也不知道這消息是怎么傳過來的。

    如此一看, 從喙珠灣雜草叢生, 淤泥未清的野港拖進來的兩艘貨船是唯一實證。

    釋月和方稷玄此時無聲無息地進了被守衛(wèi)團團圍住的野港, 大部分的尸首已經被焚燒處置了。

    如今天雖涼了幾分,但還遠不到冰凍的地步, 這么多的尸體擺在一塊, 其實也很冒險, 萬一有一個帶病,倒霉些, 整個喙珠灣就是填進去了。

    因為不想被百姓發(fā)覺,所以焚尸都是在夜里進行的, 前些日子仵作驗尸稍微耽擱了一下, 今夜還要再燒一批, 就燒干凈了。

    方稷玄聽到挖坑焚燒四個字, 額角青筋就是一跳。

    他不是見不得人家這樣做, 只是猝不及防被觸動了一下。

    仵作的驗尸手札沒什么可看的,尸首大多完好無缺,就是沒魂了。

    釋月和方稷玄看著余下的幾具尸體被澆上火油,焚燒殆盡,黑煙濃郁,氣味令人作嘔。

    方稷玄覺察到釋月在看自己,輕輕一笑,道:“無礙?!?/br>
    燒過尸首的地方來年一定花繁葉茂,但釋月瞧著那一地的黑汪汪的尸油總覺得不對勁。

    小呆坐在方稷玄肩頭捏著鼻子,意思很明顯,‘臭臭?!?/br>
    “真是養(yǎng)歪了?!贬屧氯滩蛔「锌八娏耸?,本該饞得流口水才是?!?/br>
    剛說完,小呆和方稷玄一起看她,一大一小的眼睛里都是嫌棄。

    小呆還多一絲驚恐,釋月忍不住扯著它的面頰擰一擰,道:“真不想吃???”

    聞言,小呆干嘔了一下。

    它剛凝出靈智就隨著釋月和方稷玄住在人世里,一日三餐,玩鬧說笑,活得太像人了,不食尸油也能理解,怎么還惡心上了?

    “史書記載,西南一帶有尸蠱,人死焚燒煉做油,三日后,會有蠱蟲從油中而生,遇到貓兒狗兒便鉆入其竅眼中,隨后尋到機會再入人腦,至此,這人看起來時候還是尋常,只是性命已經拿捏在下蠱者手中了?!?/br>
    這事是釋月和方稷玄被鎮(zhèn)在地底下之后發(fā)生的,祈姓王朝在這一戰(zhàn)上吃了大虧,自以為贏了,其實卻是輸了,氣數大損,后來不知那妖道用了什么法子勉強挽救一二,西南蠱王被逼得隱遁深山,至此也沒有出來。

    方稷玄不是無緣無故講起這事的,釋月沉吟片刻,出手將這片不太對勁的尸油凍上了。

    她割開一片冰凍尸油舉到眼前細看,小呆也好奇地從方稷玄肩頭蹦到她肩頭,同油黑的色澤倒映出她和小呆腦袋挨腦袋的模樣來。

    “似乎,沒什么……

    釋月話音戛然而止,就那一片油忽然動了起來,無數蠱蟲在其中蠕動著。

    小呆齜著牙,一副被惡心到的樣子。

    方稷玄也愣了,看向那一片在冰面下漸漸開始激烈鉆拱的尸油蠱蟲。

    原本是死物,卻忽然化活,真是神奇。

    “今天是第三日整?這得算我多少功德?”釋月有些自嘲地笑了一聲。

    她本無意救人,但偏偏分寸就是拿捏得剛好,再遲一點,蠱蟲漸次活了,就算再凍上,也難保沒有漏網之魚,這玩意只要漏掉一條,那也是貽害無窮。

    “燒?!贬屧聦π〈舻?。

    小呆看著釋月眨巴眨巴眼,順著她打開的一個靈力小口把火都灌了進去。

    尸油坑畔野草叢生,隨晚風搖曳,火焰在如鏡的寒冰下燒得熱烈而狂亂,那火焰的形態(tài)非常扭曲猙獰,像是有無數的蟲子在尖叫嘶吼,但又不得不承認,這一幕充斥著詭異的美感。

    釋月的靈力總是施展得這樣漂亮,全然想象不到她在殲滅多么可怕的東西。

    這一場冰下的火燒了整夜才燒盡,釋月看著坑底那一把黑珠子,猶豫著要不要去拿。

    方稷玄見她舉棋不定,索性走下坑底撿起珠子,反正以

    他的體魄,根本不會被蠱蟲侵害。

    黑珠入手,那種感受竟很溫潤,不燒也不冰,也不知是不是釋月和小呆的靈力彼此融合的緣故,瑩澤光亮,在月光下一照,好似眸珠。

    小呆累壞了,靈力耗盡需要時間復原,瞧見方稷玄手心那一把珠子,卻是眼前一亮,‘烏拉’一下?lián)н^來全吃了。

    方稷玄來不及阻止,眼瞧著它趴在釋月肩頭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揪著她的一縷頭發(fā)美美地睡著了。

    留下倆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直到它睡著睡著,放了一個黑臭臭的屁,才被釋月忙不迭揪下來丟給方稷玄。

    天亮透了,守衛(wèi)圍過來想把焚尸坑的土填回去,卻見坑底一片綠茸茸的,竟是一夜之間就長滿了如毯般的野草。

    草能一夜冒芽不奇怪,可怪得是前幾回的燒過的坑都灼燙無比,一夜過后也是溫熱,如何能有草籽生長?

    但現(xiàn)在,不論是這草芽還是海風,皆給人一種滿目清涼的感覺,通透又舒服。

    小呆睡著睡著,時不時就是一個屁,這其實它在提純靈力的表現(xiàn),小東西很有點天賦。

    可也實在太臭了,釋月已經逃出去玩了,方稷玄把它擱在小籃子,趴睡著,撅著屁股,‘卟’一聲又是個屁,臭得方稷玄趕緊抬手把它掛在屋檐下了。

    風吹過來晃啊晃,既是哄它睡得舒服,又是為了快點把這屁味給散了。

    對面鋪子的徐娘子狐疑又緊張地攪弄著鍋底,暗道:‘怎么一股焦臭糊味,可是火大糊了鍋底兒?’

    釋月腳步輕快的走出去,踢掉街口那個打盹的乞兒的討飯碗,那乞兒哭哭啼啼的叫嚷起來,釋月卻笑盈盈蹲下身,口吻親和道:“叫王翎看好自己門戶,別犯蠢盯著我,否則,秋來我要吃蛇煲補身了?!?/br>
    滿臉臟污藏不住惶恐,乞兒見裙踞搖擺,偷眼看去,已不見半個人影。

    釋月要去看阿鱽教死囚閉氣鳧水,已經教得有些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