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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宦寵姝色在線閱讀 - 宦寵姝色 第3節(jié)

宦寵姝色 第3節(jié)

    蔚姝以為他在擔(dān)心鬼市的人找到他,安撫道:“這里是戶部尚書的府邸,就在皇城腳下,隔壁街是大理寺,穿過兩條街往西走又是詔獄,詔獄是宮里頭那位權(quán)勢滔天的掌印的地界,鬼市的人不敢過來。”

    想到謝狗,蔚姝心中就升起滔天的怨氣。

    若不是謝狗,楊家就不會出事,外祖父和舅舅也不會死,娘也不會死。

    蔚姝又道:“我聽說掌印又兇又壞,是個睚眥必報的老太監(jiān),你安心住在這,鬼市的人不敢在他的地盤上鬧事。”

    謝秉安:……

    他涼涼抬眼,掃了眼還在自顧自說的女人。

    蔚姝察覺到他的情緒比之前還要冷,以為他又被她口中的謝狗嚇到了,又轉(zhuǎn)了話題:“我去換盆水?!?/br>
    蔚姝換了兩盆水才讓溫九擦干凈手掌和臉上的血跡。

    她看著溫九的臉,錯愕的怔了一下。

    男人五官容貌昳麗清雋,鼻梁高挺,眉峰冷厲,眼皮低垂著,狹長的眼睫擋住了眸底流動的情緒,上挑的眼尾裹挾著幾分涼薄的散漫。

    蔚姝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盯著一面之緣的男人看了許久,當(dāng)即羞愧的紅了臉,端著水盆走出罩房。

    謝秉安看向窗牖外離去的背影,漆黑的眸諱莫如深。

    戶部尚書。

    那便是蔚昌禾的女兒。

    若他沒猜錯,她應(yīng)是正妻楊秀怡之女,楊岳武的外孫女。

    三年前楊家全族落罪被誅,楊秀怡因嫁于蔚昌禾逃過一劫,自楊家消失后,長安城內(nèi)很快就傳出了蔚昌禾寵妾滅妻的丑事,他即使身處宮里也有所耳聞。

    翌日一早。

    云芝拿著夫人生前沒吃完的藥去宋大夫那換藥,董婆婆一早起來就去膳房端早膳。

    府里最好的膳食都端到了碧霞苑和香珊苑,范姨娘母女每日的吃穿用度過得比其他府里的正妻都滋潤。

    自從三年前范姨娘掌家后,緋月閣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一日三餐簡單到?jīng)]有什么葷菜,甚至連上等丫鬟的伙食都比不上。

    現(xiàn)在后院又藏了個病患,多一張嘴吃飯,三份早膳定是不夠的,可董婆婆也不敢多要,怕令人起疑,若是被旁人知道小姐在罩房私藏外男,是要毀聲譽,受家法的。

    天氣悶熱,屋里也有些待不住。

    董婆婆將端來的早膳放在花藤架下的石桌上,見蔚姝將她自己的那一份放在木盤里,準(zhǔn)備端到罩房去,董婆婆快速兩步攔在她身前,皺眉勸阻道:“小姐,你這是要端給那個男人嗎?”

    蔚姝笑道:“天氣炎熱,我也沒有胃口,就先讓溫九吃著,他受了很重的傷,需得好好養(yǎng)著?!?/br>
    見她如此,董婆婆嘆了一聲:“老奴待會去小灶給小姐單獨做點早膳和點心。”

    范姨娘掌家后,每個月給緋月閣分的月例都不夠夫人的藥錢,這三年夫人的藥都是用當(dāng)初從楊家?guī)н^來的嫁妝買的,嫁妝再豐厚,也架不住日日的藥錢和給夫人滋補的吃食費用。

    現(xiàn)在夫人沒了,小灶里還存了些吃食,加上每個月分下來的月例,也足夠溫九的膳食了,頂多再分兩個月的月例小姐就要進(jìn)宮了,到時別說溫九的去處了,就是她和云芝的去處都是個問題。

    董婆婆越想越難受,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接過蔚姝手中的木盤:“小姐還是待字閨中的女子,怎能往外男的屋里跑,還是老奴去吧?!?/br>
    蔚姝點了點頭:“辛苦婆婆了?!?/br>
    這兩日有董婆婆照看著溫九,蔚姝就沒去過罩房,一直待在屋里,想法子給溫九湊買藥的錢。

    娘的藥給溫九換了六天的藥,今天已經(jīng)是第三天了,也不知他的傷勢如何了。

    蔚姝依舊換了一身白色的衣裙,看著桌上擺著孤零零的靈牌,眼里又泛起水霧。

    她曾以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有恩愛的爹娘,有疼她的外祖父和舅舅,有保護(hù)她的宴書哥哥,就連宴書哥哥的母親長公主也將她視如己出。

    她以為自己會一直幸福下去,可是,直到楊家出事的那一日她才徹底看清楚所有人的真面目。

    楊家人前腳落罪,爹后腳就冷落娘,把偷偷養(yǎng)在外面的外室與女兒光明正大的接回府里,那時她和娘才知道,原來爹還有一個私生女,叫蔚芙蘿,只比她小三個月。

    那對母女進(jìn)府后作威作福,仗著爹的寵愛,對她和娘一度的磋磨苛待。

    而爹……那個狠心的男人,對此置之不理,三年來從未看過娘一面!

    而往日里將她視作親女兒的長公主也不再待見她,甚至逼迫宴書哥哥與她退婚,另娶她人,若不是宴書哥哥堅持,她怕是早已和宴書哥哥斷干凈了。

    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三年,她還是和宴書哥哥走到了這條絕路。

    蔚姝給楊氏上了一炷香,低聲呢喃:“娘,女兒很快就來陪您了,下輩子,我們再也不要遇見爹這個負(fù)心漢了?!?/br>
    她在靈牌前與楊氏說了說話,隨后擦掉眼淚,打算去后院看看溫九的傷勢情況。

    后院的罩房里。

    四周種的樹多,枝葉繁茂,擋住了大半照射下來的熱意一踏進(jìn)去就感受到一股涼意。

    謝秉安半坐在靠著窗牖的床板上,蒼青色破碎染血的衣裳換成了黑色的侍衛(wèi)服,一頭墨發(fā)用一根青木簪著,其余的頭發(fā)散散的披在腦后。

    他低垂著眸,修長如玉的手指翻過一頁信紙,不知看到了什么內(nèi)容,舒展的眉峰冷冷皺起,散漫的眼尾也挑了幾分戾氣。

    東冶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在邊上,大氣不敢吭一聲。

    他們幾乎將整個長安城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到主子,還是昨夜在戶部尚書的府邸后門發(fā)現(xiàn)了主子隨身穿的蒼青色衣袍,才知道主子藏在這里。

    而且還是藏在楊岳武的外孫女的院子里。

    若是被蔚小姐知道主子的真實身份,依照楊家和主子的恩怨,蔚小姐怕是恨不得一刀了結(jié)了主子,還怎會好心救下他。

    謝秉安看完信,將信遞給東冶。

    東冶將信放在油燈上點燃,看著信紙燃盡后,才壯著膽子低聲道:“主子下落不明的消息整個長安城都傳遍了,奴才既然找到了主子,這就接主子回宮養(yǎng)傷,這個破地方哪是主子待的地方,還沒咱巡監(jiān)司的凈房大呢?!?/br>
    謝秉安眼皮輕抬,眸色寒涼的看向他。

    即便一個字也沒說,可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冷冽氣息就足以讓東冶寒毛直豎。

    他趕緊閉嘴,等待主子指示。

    謝秉安的眉心擰著煩躁:“我記得圣旨上寫的是蔚昌禾的庶女蔚芙蘿,怎么換成蔚家的嫡長女了?”

    他也是方才知曉這道圣旨未經(jīng)過他的授意就下到了尚書府,且連圣旨上的名字也被動了手腳。

    東冶道:“回主子,圣旨下到尚書府的前一天主子受傷失蹤,奴才們都急著找主子,沒把心思放在圣旨上,故而才被有心人鉆了空子。奴才覺得咱們巡監(jiān)司里有內(nèi)鬼,不然放在機要閣里的圣旨怎會被人動手腳,主子秘密出宮的計劃又怎會被燕王知曉。”

    一股熱風(fēng)從窗外吹進(jìn)來,拂動了男人的長發(fā)。

    謝秉安看向橫在窗牖前的枝頭,枝頭細(xì)嫩,就像那女人纖細(xì)脆弱的脖頸。

    一掐就斷。

    他懶懶的搭下眼簾:“暫時先別對外說找到我的消息,就讓燕王等人認(rèn)為我重傷失蹤,趁此機會,你好好查一查燕王安插在巡監(jiān)司和東廠里的暗釘,揪出來關(guān)到詔獄,等我回去親自審問?!?/br>
    東冶點頭,又看了眼簡陋無比的罩房,實在忍不住,又問:“主子,要不奴才給您換個藏身的地方,住在這太委屈您了?!?/br>
    謝秉安看了眼一覽無余的罩房:“這里最合適不過,她是陛下親選的妃子,不僅是尚書府的女兒,也是楊家唯一的外親,整個長安城都知道楊家與我的恩怨,燕王的人不會查到我藏在這?!?/br>
    東冶了然,總算是放棄了再勸說主子的心思。

    他拿出帶來的上好金瘡藥:“主子,奴才給您上藥。”

    謝秉安冷淡的嗯了聲,東冶扶著他下了床板,為他褪去侍衛(wèi)服,剛將金瘡藥倒在主子后背的傷口處,外面就傳來了腳步聲。

    房門輕叩。

    蔚姝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骸皽鼐?,你醒著嗎??/br>
    溫……溫九?!

    聽到這個姓氏,東冶驚的手忽地一抖,金瘡藥大面積灑在男人的后背。

    灼燒的劇痛感瞬間從傷口周圍蔓延到四肢百骸,謝秉安眉峰緊皺,肩甲和肌rou也在一瞬間繃得極緊。

    東冶嚇得眼皮子狠狠一跳,正要認(rèn)錯,就聽主子冷冷的吐出一個字:“滾?!?/br>
    東冶:……

    他將金瘡藥放下,閃身躲在窗牖后面。

    屋外,蔚姝許久不見溫九回話,生怕他又暈過去,再一次擅自推門走進(jìn)去。

    第4章

    在蔚姝推門走進(jìn)來的那一瞬,東冶也從窗欞處悄悄翻出去。

    謝秉安不著痕跡的拿走桌上的金瘡藥攥在手心,指尖輕彈間,桌上燒成灰的信紙飄落到桌子底下。

    蔚姝剛走進(jìn)去就看到背門而坐的溫九,男人□□著上身,頭發(fā)撩在身前,露出堅實挺直的后背,寬厚的肩膀往下延續(xù),是勁瘦的后腰。

    她臉色騰一下的爆紅,捂著臉快速轉(zhuǎn)過身,又羞又氣道:“溫九!你、你怎么又不說話!而且,還、還、不穿衣裳!”

    軟糯的嗓音帶著斥責(zé)。

    聽著頗有些聒噪。

    謝秉安拿起桌上的藥瓶打開,將里面的藥粉往身上的傷口上倒,藥粉灑在血淋淋的口子上,灼痛感使得男人身上的肌rou紋理緊緊繃起,呼吸聲也比方才粗重了許多。

    隨著“刺啦”一聲響,屋里響起男人低且啞的聲音:“我在上藥,自是要解了衣裳。”

    于她兩次擅自闖入房間的事,只字未提。

    蔚姝怔了一下。

    聽到溫九說上藥,她方才想起進(jìn)來時,好像看到他后背交錯著幾道猙獰的傷口,一時間也忘了女兒家的嬌羞,轉(zhuǎn)過身看向溫九的后背。

    白皙的肌膚上橫著四道傷口,看著像是用利器劃開的,每一道傷口都無比的猙獰血腥,其中有一道傷口灑了許多白色的藥粉。

    白與紅,很刺目的對比。

    蔚姝倒吸一口冷氣,臉上惱羞的紅色也褪了下去。

    從救下溫九起,她只是從宋大夫那里得知他傷勢很重,并未親眼見過,沒想到他傷的如此之重,這都過去好幾日了,傷口還這么嚴(yán)重。

    他身上其它傷口已經(jīng)用細(xì)布包扎好,唯有后背還流著血。

    謝秉安察覺到蔚姝轉(zhuǎn)過身看著他,并未理會,拿著藥瓶的手抬到肩膀的位置,藥粉剛從瓶口灑出,就被一只纖柔的手奪過去。

    手里的瓷瓶陡地一空。

    謝秉安偏過頭,眼簾輕抬,看向站在身后的蔚姝。

    男人的臉色除了蒼白之外,神色里還透著冷淡與涼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