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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她為何那樣(女尊) 第13節(jié)

    對弈的兩個小娘子沒有任何不滿,這兩位的每一手,都夠她們再學個三五年不止了,要是沒有天賦,說不定十年都悟不出來一招……這對在場的所有人來說,都是提高自身的機遇。

    漸漸地,黑白兩子交錯著布滿了整個棋盤,在眾人的屏息凝神下,雙方開始數(shù)目。

    才數(shù)了一小會兒,樹上的小師傅便道:“不用數(shù)了,白勝半子?!?/br>
    她戴上背后的斗笠,從柳樹上跳了下來,走到薛玉霄的對面,她的發(fā)絲上沾著霧蒙蒙的水珠——不知何時,亭外已經(jīng)飄起如煙的小雨。

    薛玉霄終于見到了女主。

    “趙郡李清愁。”小師傅抬手行禮,用的是江湖中的禮節(jié),沖著薛玉霄抱拳。

    李清愁。

    這本書的原著女主。

    薛玉霄抬起團扇,持扇頷首,這是士族的禮:“薛嬋娟。”

    她的字流傳不廣,只有士族門戶大家才能得知。薛玉霄可不想自己一說出名字,就把女主和旁觀的人全嚇跑——三娘的殘暴之名可是如雷貫耳啊。

    李清愁道:“滿庭芳草月嬋娟,好名字。閣下棋藝超凡,我不如你……沒想到才一來京兆,就遇到有鳳凰之資的女郎。”

    薛玉霄一邊謙虛,一邊用上上下下地好好審視了她一番。

    跟書中描寫得差不多。李清愁一身樸素無華的深藍長袍,腰身系著一條烏金帶,長發(fā)只用鮮紅的發(fā)繩束起,綁成了放誕不羈的高馬尾,除此之外,別無裝飾。她背著一個竹箱、戴斗笠,箱子里是她從趙郡帶過來的書。

    李清愁也在打量她——這個才學出眾的女郎一定出身豪門。光是她手中的團扇繡圖,就已經(jīng)價值千金,別說這一身霧靄薄紗一樣的衣裙,相貌美麗,舉止溫柔莊重,想來是聲名響徹陪都的一代天驕。

    薛玉霄可沒忘了自己來見她的打算:“李娘子,我園中的一個……”

    要怎么說,我的側(cè)室?這怎么行,世上罕少有為內(nèi)院男子聘請棋道老師的,這樣一定會被拒絕。

    她頓了頓:“我的一個棋友同樣精于此道,娘子如果愿意的話,我想聘請你做他的棋道老師。”

    李清愁卻搖了搖頭,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不是我要駁你的面子,薛娘子自己就是棋藝大家,我又何必過去獻丑呢?況且我來京兆是投奔親戚,與人往來,也許并不能由得自己?!?/br>
    確實如此,她一開始在李氏園林里的日子,過得并不十分自在。

    薛玉霄想到劇情,表示理解。她多看了李清愁幾眼,心想:“這可是日后文能提筆驚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的全能女主,雖然現(xiàn)在看起來還很稚嫩,但跟她交好,總歸沒錯的。”

    李清愁也在心里評價她:“這位娘子年紀輕輕,在棋道上就有這樣的造詣,難道是天女下凡?雖然都是姓薛,跟那個強娶裴公子、暴戾可怕的薛玉霄,真是云泥之別?!?/br>
    李清愁想到這里,立馬道:“雖然我們才見了一面,但卻一見如故。嬋娟,你的才貌風姿,才應(yīng)該是豪門貴女,比薛氏的那個紈绔女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你們同出一姓,難道有親?”

    薛玉霄呼吸一滯,尷尬地輕咳一聲。旁邊的王珩忍笑轉(zhuǎn)過頭,一個字也不說。

    她沒回答,旁邊的棋手便湊了上來,七嘴八舌道:“小師傅,這可不興說啊,那個閻王娘子如今寫出了好的辯文,得到了崔侍御史的賞識,說不定很快就會成為在朝官員。”

    “小師傅,咱們都是寒門子弟,可惹不起她?!?/br>
    “是啊小師傅,別帶累了這位女郎?!?/br>
    李清愁蹙了下眉,看起來并不是很懼怕。但她還是道:“是我失言了。”

    薛玉霄擺擺手,示意自己不在意,無精打采地道:“沒親戚。”

    因為你說的那個紈绔就是我。

    交好?好不了一點兒。

    李清愁松了口氣,道:“也不瞞你,那個紈绔近日迎娶的裴氏庶公子,本是定給我的。我雖然與裴公子素不相識,但母親臨終之前托付,讓我照顧好故人之子,現(xiàn)在他跳進火坑,不管怎么樣,我也得把他救出來……這樣肯定會惹惱薛氏的,如果我去你的園中做棋道老師,恐怕也會牽連你。”

    說完,她怕薛玉霄不明白里面的利害,又強調(diào)道:“薛氏的勢力比你想象中的更大?!?/br>
    薛玉霄:“……”

    她沉默了很久,憋出來一句:“有沒有可能,她很好說話呢?”

    李清愁嚴肅道:“傳言也許夸大,但她做出的這些事,就注定此人絕非良善之輩。嬋娟娘,你不要將其他人都想得太好了,會吃虧的?!?/br>
    薛玉霄默默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李清愁拉住她,從腰間取下來一個木牌交給她,神采奕奕:“嬋娟,你要是有什么難處用得上我,或是想跟我下一局棋,都可以拿著這個牌子去趙郡李氏在京的園林,我會跟主家嫡女一起住在……哦,對,春水園。”

    去春水園的路,薛玉霄可熟得不能再熟了。她保持著友善表情點點頭,收好木牌,跟李清愁再三告辭,隨即帶著王珩上了馬車。

    才一上車,王珩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薛玉霄嘆氣道:“你完全是看我笑話?!?/br>
    王珩眉目彎彎:“沒想到嬋娘的棋藝如此驚人。別說是她,就算是我,也很難相信你以前……”

    兩人很小的時候見過一面。

    那時的薛、王兩家,還是世交舊友。薛司空和他的母親坐在廊下煮酒聽雨,議論上一天的清談?wù)芩己吞煜抡?。只有五歲的薛玉霄在園中冒雨捉了只蝴蝶,裝進瓶里。

    那時的他躲在屏風后面,想看看母親說的“玉霄jiejie”是什么樣子的。他看到一個粉雕玉砌的女娃娃,她把瓶中的蝴蝶扯掉翅膀,饒有趣味的看它在地上痛苦的爬行。

    女孩兒抬起頭,看見了屏風后的他,那打量的目光——跟看那只殘廢的蝴蝶,幾乎沒什么區(qū)別。

    王珩望向車窗之外,煙絲一般的小雨還沒有停下,跟小時候那天幾乎一模一樣,但是眼前人……

    薛玉霄溫柔無奈地看著他,哪怕被笑話了也沒有生氣。她抬起手,順手用帕子把王珩肩膀上霧蒙蒙的濕意擦去,將車里的一件披風攏到他的肩膀上。

    這是她的披風,熏香芬芳甜蜜。

    王珩低下頭,喉結(jié)輕輕地滾動了一下:“雨很小,我沒有澆到?!?/br>
    他的身板有多柔弱,薛玉霄可是素有耳聞的。她道:“那可不行,你要是跑出來生了病,王丞相……”

    薛玉霄話語一頓。

    他攥著衣料的手猛然一緊,呼吸都變得緊張而緩慢。兩人對彼此的身份明明心知肚明,卻還要謹慎小心、如履薄冰地維持著一種表面的平靜。

    薛玉霄轉(zhuǎn)而道:“我派人送你回去吧。下著雨,你身邊又沒有人跟著,其實很不安全?!?/br>
    王珩伸手抓住披風的帶子,手心里沁出溫熱的汗。他很壓抑克制地呼出一口氣,輕道:“……玉霄jiejie,你能送我嗎?”

    薛玉霄愣了下:“啊?……可以啊?!?/br>
    送他回去倒是沒什么,順路的事兒。但她出現(xiàn)在王家的放鹿園門口,不會被王丞相打出去吧?

    第14章

    一路靜謐,氣氛漸漸沉淀下來。

    薛玉霄怕他因為兩人曾定親的身份而為難,主動開口:“怎么樣?李娘子是不是看起來十分瀟灑英氣?!?/br>
    王珩只覺得李清愁的棋藝驚人,但他覺得薛玉霄能勝她半子,反而更為驚艷——至于對方的容貌。說來慚愧,他居然沒有看得進去李清愁的相貌。

    要說女子的相貌……他與薛玉霄對視,怔了怔,道:“是……她看起來是個好人?!?/br>
    三娘對那個李娘子很是欣賞的樣子,王珩聰明剔透,自然也不會拂了她的面子。

    薛玉霄剛要應(yīng)答,轉(zhuǎn)念一想,好人?這聽起來怎么有點怪怪的,難道男配對女主的感情都是從“她是個好人”開始發(fā)展的?

    她雖然知識淵博,思慮周到,但可惜穿書之前忙于學業(yè),單身二十多年沒談過什么戀愛,對情情愛愛這方面的事情并不敏銳——就連看書,也是作者寫“女主跟男主相愛了”,她就點點頭,默認兩個人相愛了。

    至于怎么愛上的,嗨,這種事難道不是水到渠成的嗎?她看不懂一定是她的問題。

    薛玉霄道:“好人……這樣說也算是吧,但李清愁對我的成見好像很深……”

    說到這里,王珩忍不住想到她強娶裴飲雪的事,但這并不是他一個還未婚配的年輕郎君該問的事,于是再三忍耐,緘口不提,只是問她:“我還能去見你嗎?”

    薛玉霄無奈一嘆:“就算我說不要扮作女裝出來,你就會聽我的嗎?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你們家世代清譽……”

    王珩注視著她:“發(fā)乎情,止乎禮,有何懼哉?!?/br>
    薛玉霄搖頭道:“世道艱難,流言如沸……”

    她說著說著,知道以王珩的性子,自己這么溫和勸說他肯定是不會聽的,于是道:“那下次總要多帶幾個人吧?你孤身一人,走到哪里都不安全。”

    王珩看著她點點頭。這雙眼睛跟裴飲雪的清寒全然不同,猶如一捧從高山之上蜿蜒而下的溪水,潺潺見底。他的眉色有些淡,整個人就像一幅被浸透了的、筆墨模糊的山水畫。

    薛玉霄忽然想到他唇上的紅痣。

    王郎只有露出真容時,他的蒼白與艷麗才會相得益彰,不愧他冠蓋陪都的名聲。

    馬車停在放鹿園的一個側(cè)門。薛玉霄親自下車送他,撐起一把竹骨傘。

    細雨紛紛,密密的雨滴聲落在傘面上。薛玉霄送他走到放鹿園的高墻斗拱下:“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br>
    王珩遲遲沒有回聲,他靜立在薛玉霄的身側(cè),忽然問道:“如果當初我母親沒有——”

    他的手覆蓋住了薛玉霄的手背,握住了傘柄。他的手太過溫熱……熱得幾乎發(fā)燙,薛玉霄甚至以為他因為吹風淋雨有點發(fā)熱,根本沒聽到他的話,而是馬上反握了一下他的手確定溫度,蹙眉道:“回去煎一帖驅(qū)寒藥,別凍著了……你說什么?”

    王珩卻沒有再說,只是凝望著她,好半晌才道:“……沒有。我沒問什么,玉霄jiejie,雨越來越大了,我回家了?!?/br>
    薛玉霄點頭。

    他攏了一下披風,走進無雨的屋檐下。

    五步、十步……王珩閉上眼,站在原地忍耐了片刻,終于還是回過頭去,見到煙雨當中遠去的馬車背影。

    ……

    薛玉霄回家的路上,都在思考要怎么跟裴飲雪交代——承諾給他的對弈棋友、官配女主,居然不愿意來。

    這女主……怎么會不愿意來見男主呢?

    這本書她雖然沒有看完,但官配肯定是沒弄錯的。是不是現(xiàn)在的時機還不夠成熟?

    這倒有可能。女主才進入京兆,她還沒揚名,沒展示出自己的驚才絕艷,更沒看到傷痕累累被當眾戲弄侮辱的男主……

    等一下。

    傷痕累累……

    被當眾侮辱……

    薛玉霄腳步一頓,站在門外愣了半天。她推開門,見到在窗下畫圖的裴飲雪。

    裴郎一身淡色素衣,寬袖薄衫,眉目清寒,脊背挺直如松柏,衣袖纏綿地落在案上。書案的角落放著一卷桃花圖,畫上紛揚的落花追逐著他的袖擺。

    薛玉霄盯著他看了看,摸著下巴,自言自語:“哎呀,這么漂亮。傷都被我治好了……”

    裴飲雪聽見她的腳步聲,沒有抬頭:“你過來看?!?/br>
    薛玉霄脫去微潮的外衣,坐到竹席上。她從裴飲雪的正對面湊過去,看到他在畫酒精蒸餾的圖示。

    ……什么?他居然能畫出來嗎?

    薛玉霄睜大眼睛,看著這筆直的線條,這清晰的圖案,一點兒都沒有文人墨客的賣弄和修飾,這根本就是一個很精確、很間接、能放在初中化學課本上的一個圖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