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她為何那樣(女尊) 第25節(jié)
直到王珩說:“你以后還會來看我嗎?” 薛玉霄愣了一下,看向他:“你不會每天都爬那棵樹吧?” 王珩不好意思地低頭,緊張地舔舐了一下干澀的唇,他的手糾結地蜷縮起來,唇上的紅痣濕潤艷麗:“我今天爬得最高?!?/br> 薛玉霄眨了眨眼,忽然間笑出聲來,她笑瞇瞇地道:“哪有大家公子以爬樹翻墻為己任的,你也太向往自由了,我看李清愁都沒爬得這么頻繁。” “我不是向往自由,我……”王珩咽了下唾沫,轉而問,“李娘子也這樣行動受限嗎?” “差不多吧,我還得想個辦法讓她合理地從春水園搬出來?!毖τ裣鏊伎贾溃暗糜胁琶詈糜惺聞找觥瓕α?,我這幾日在戲樓排戲,順便做了幾首詞曲,雇了七八個珠玉樓的樂師,將你的琵琶曲《塞上血》交給了他們,等我填好詞,就能夠傳唱了?!?/br> 她說完,見到王珩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他眼眸里倒映著一池的蓮燈,映著她的影子。 王珩道:“jiejie,多謝你。這京中沒有能配得上你的正君。請……” 請你等我。 這句話聲音很輕,薛玉霄幾乎有點沒聽清。王珩也沒有勇氣完全說出來,他的勇氣在對抗權威、對抗命運的過程中,幾乎已經消耗殆盡,在秋殺琴被袁冰摔斷的那一刻,王珩就清楚地知道——在別人眼里,他也沒有比這架琴貴重多少。 哪怕他的才名相貌傳遍陪都,哪怕他的母親是當朝丞相……但他依舊沒有多少選擇的余地。 他一旦拒絕什么東西,就要像拒絕命運的安排一樣付出某些代價,譬如出門的自由、譬如秋殺琴。那些人不相信他所說的“除知音外絕弦無聲”,只會認為這是他抬高身價的方式。 “什么?”薛玉霄把耳朵湊過去。 王珩反而不敢說了。他雖然坦率,但在她面前又總是格外膽怯:“……沒……很晚了,我們回去吧。” 薛玉霄點頭答應,隨后把他送回放鹿園。在分別前,王珩忽然握住她的手,摸著她掌心的牙印說了一句:“他們連自己妻主的身體都敢毀傷,日后有機會,我替jiejie出氣?!?/br> 說完,他立刻掉頭就走,沿著月光進了園內,似乎再晚一點點,就會忍不住回望。 薛玉霄騎馬回去,看了一眼手上的痕跡,心說謝不疑可不能叫我妻主,他咬幾口無所謂,嫁給我才是災難……那是四殿下,就算他知道了,能拿四殿下怎么樣嗎? 不過孩子有這份心是好的。薛玉霄寬容地想,起碼她現在跟原著的幾位角色關系都挺好的呀,這叫什么,叫消滅敵人,成為朋友,真是上上策。 …… 有時候,上上策里也是有瑕疵的。 薛玉霄回來時,裴郎還沒睡,他手中的棋譜已經有厚厚一卷,最上面還放著薛園的賬簿,一條條復雜的度支陳列在紙上。薛司空回來后,園子里的賬目便不能全由林叔管理,不然是他的失職。 裴飲雪抬手捏了捏眉心,見到眼前出現一襲玄色的袍角。 是薛玉霄出門時的裝束。 他目光向上,看到她回來后,起身給她更衣,修長指節(jié)拉住她身上的腰帶,看似平常地問:“晚了兩個時辰,今日有事絆住嗎?” 薛玉霄道:“帶朋友去散散郁氣?!?/br> 裴飲雪表面不語,神情很是鎮(zhèn)定,薛玉霄想要伸手自己脫外衣時,他卻按住她的手,手臂環(huán)過去卸除腰帶。在兩人身形幾乎依偎的間隙,一股淡淡的、青草混著檀香的味道涌入鼻端。 裴飲雪的手頓了一下。 齊朝貴族女子多用甜香,像這種淡淡的檀木香氣,是士族兒郎慣愛用的一種。 裴飲雪沉默一瞬,道:“還劍,把香爐搬過來。” “公子,少主母明日的衣服已經熏好香、整理好了。” “去搬。”裴飲雪淡淡地道。 還劍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轉身出去了,不多時,他和另一個侍奴搬著一個熏衣的香籠進來,隨后退到屏風外面。 裴飲雪捧著薛玉霄的外衣,并不多言,只是俯身打開籠蓋,坐在一個梨花木的矮凳上,抱著衣服展平,在爐中加上梅花冰片,一股被火熏熱的、繾綣的梅花香氣渡上衣角。 薛玉霄跟著坐在旁邊,用胳膊肘戳了戳他:“怎么了?這些事都是小事,今日有些晚了,別在這種事上費精神,還是先休息吧。” 裴飲雪的側頰被燭火映著,籠上一層朦朦朧朧的光:“……沾上不好的味道了,你去了哪里?” 薛玉霄仔細思考,她只去了渡情橋岸邊,難道是沾到了往來歡客身上的催情香?于是老實道:“我去了柳河花舫——旁邊的橋邊?!?/br> 裴飲雪愣住了,他僵硬地轉過頭,定定地看著她:“柳河?那里全都是……” 薛玉霄解釋道:“我沒進去,你別怕。地方雖然不正經,但我只是去看燈的?!?/br> 裴飲雪抓著她的外衣,緊了又松,松了又緊,隨后起身把衣服撣了撣,還真擱置在一旁的山水屏風上了,他看了薛玉霄一眼,轉身自行洗漱上床,窩進被窩里一動不動。 薛玉霄:“……” 男人的情緒真是千變萬化。 她雖然不知道裴飲雪在想什么,但覺還是要睡的。已是入睡的時候,薛玉霄不想驚動主院外守候的值夜下人,便獨自解開發(fā)髻,洗漱熄燈,輕手輕腳地爬上床,繞過裴飲雪的位置。 她摸進另一床被子,剛把自己的被子掀開一個邊兒,一只手忽然從他的被窩里伸出來,看也不看地抓住她的手腕,手指冰涼。 薛玉霄看了看這只手,看了看裴飲雪的方向。 黑漆漆地看不清楚,她伸出手指,輕輕把他的手掰開,沒想到他的手跟個響尾蛇似得猛地纏緊了,然后整個人——應該說整團被子,都蠕動過來,張開一個角,把她吞沒進去。 ……被子妖怪把她吃掉了。 薛玉霄被卷進去,吸了一口涼沁沁的空氣,滿腦子問號地小聲道:“你干嘛呀?!?/br> 對方沉默片刻,道:“……有正事跟你說?!?/br> “哦?!毖τ裣霭讯錅愡^去,提議,“要不咱們點燈說?” “不行。” “……那你說。”她服從判決。 裴飲雪整理了一下思路,低聲道:“薛嬋娟,林叔近來將園中的賬目交給我看,其中有許多是你這幾年奢靡鋪張、為古董珍玩、為孌童倌人豪擲千金的花費。你知道未來迎娶側君、正君,要花多少錢嗎?母親大人給的錢是修建園子的,很多工程都還沒動,正是用錢的時候,這時候你去煙花柳巷,既對名聲、身體不好,要是上了心給他們贖身,既要花錢買,又要養(yǎng)……” 薛玉霄一聽錢的事,認真地道:“我真的沒進去。你放心?!?/br> 裴飲雪頓了頓,又道:“除此之外,你養(yǎng)了這么多精兵,辦了這么多賑災善事,真金白銀如流水,我覺得眼下還是不要輕易結親得好,世家的關系錯綜復雜,你才入朝不久,動作要是太頻繁,恐怕引人注目?!?/br> 他的語氣雖淡,內容卻讓薛玉霄很上心,她小雞啄米地點頭:“我知道,你說的這些我明白。” 她隱約聽到裴飲雪如釋重負的呼吸聲,冷冰冰地掃在她的眼睫邊。 薛玉霄在被子里蠕動,她能感覺到身旁很近就是一塊涼颼颼的解暑空調,但她跟裴飲雪又不是那種關系,為了防止自己為了散熱抱上去,便默默戳了戳他的肩膀,道:“太悶了,放我出去?!?/br> 裴飲雪語調無波地道:“不。” 薛玉霄:“……” 她擠了擠,從被子的縫隙鉆出去,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就感覺身旁的冷氣掉了好幾度。 裴飲雪轉過身,閉著眼背對著她,明明他什么都沒說,薛玉霄卻能感覺到裴飲雪整個人都在散發(fā)著未知的幽怨。她想了半天都沒確定原因,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等到薛玉霄的呼吸均勻后,裴飲雪轉過身,悄悄睜眼,盯著她近在咫尺的臉。 那么濃密柔軟的發(fā)絲鋪陳在粟米枕上,黑暗之中,只能窺見她的輪廓。但裴飲雪知道這是一張怎樣溫柔嫵媚的臉龐,她不必笑,眼神便足夠多情。 他的手探過去,輕輕地撫摸著她鋪展的長發(fā),手指陷進發(fā)絲中,那些綿綿溫柔絲便一縷一縷地、糾纏著繞住他的手指,拂起細密的癢。 狂歌五柳前(2) 第25章 李清愁與李芙蓉兩人一同被軍府征召入內。 軍府名義上的最高領袖是太尉,但齊朝已有十年不置太尉,這個身份漸漸成了虛職,沒有極大的功勛都不會授予。 但功勛,恰恰又是軍府最缺少的東西。 因李芙蓉身份貴重,即便李清愁才名漸顯、被中正官贊賞,官職也還是略低她一籌,她成為了軍府的二等文掾,是典軍將軍蕭妙的屬官。 但這并不代表李清愁可以隨意搬出春水園——最起碼也得有一個理由和借口。她為了不招惹李芙蓉的嫉妒,從不在她面前顯山露水,搶奪她的風頭,十幾日過去,李芙蓉對她的監(jiān)視逐漸放松,并不總是過問她的行蹤。 這日,李芙蓉告假,隨母親前往觀自在臺的醫(yī)館求醫(yī)問藥,顧不上她。李清愁正想趁此機會去薛玉霄那里,她剛走出門檻,便瞧見兩個身穿公服的庶族女郎,邊走路邊共看手中的一本書,前方正是軍府院外巨大的盤龍石柱。 李清愁下意識提醒:“小心——” 話音未落,砰的一聲,兩人一并撞在石柱的雕紋上,“哎喲”一聲,捂著頭齜牙咧嘴,等疼勁兒過去,才回頭向她道謝:“多謝你好心,可還是沒止住一場事故啊!” 李清愁笑道:“就算書中自有黃金屋,也不能一心二用?。窟@是看什么書呢?” 她平易近人,人際關系比芙蓉娘更寬泛。 “這是蘭臺書坊刊印的新書?!币蝗说?,“名為《求芳記》?!?/br> 蘭臺……李清愁想到薛玉霄在那里任職,便上前探問:“很好看嗎?” 兩人的臉色突然一同變化,從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興致勃勃,遞過去這本書時,仿佛從自家菜籃子里遞出一把水汪汪嫩生生的青菜,臉上寫著“買了不虧”四個字般。 “不瞞李娘子說,這書明明寫得質樸,不知為何總讓人挑燈夜讀,恨不能立即見到下半篇,如今風靡陪都,連貴族郎君們那里說不定也已經傳過去了。京兆的幾家戲樓都新開辟了《求芳記》前兩折的劇目……只是聽聞戲文還未流傳,所以像娘子這樣的大家族,應該還沒有在家中梨園聽到?!?/br> 她說到最后,還奉承了李清愁一句。 豪族世家大都有自己的戲班,養(yǎng)于別苑。家族紈绔跟戲子牽扯不清并非罕事,但只有薛三娘狂悖無忌,毫不遮掩,將這種事捅在明面上。 不過最近提起薛玉霄,大家也只是感嘆她的才華果決、惋惜她的前程,倒沒有幾人提起她曾經的惡行了。 李清愁頗感興趣:“既然如此,我正要去錦水街,路過書坊時可以購得一套?!?/br> 兩人對視一眼,都露出了神秘的微笑,道:“可惜,書坊刊印的《求芳記》已經被買空了,就連戲樓的新戲也早已人滿為患,封園不再迎客,這一本的價格已高到了一千余錢,多是貴族郎君們請人代買,連這樣都難以一求……” “還是我速度快?!币蝗烁袊@道,“要是明月主人再有下半篇成書,或是書坊再度增印數目,我一定要多購得幾本,說不定還能賣個好價錢。” “也說不定。這里面的政見針砭時弊,頗有見地,越讀越見精髓。要是傳入宮中,陛下看了,可能像前朝皇帝聘請賢者隱士那樣,許高官厚祿禮聘入朝……” “那時就能看到明月主人的真容,當面催她續(xù)寫了?” 李清愁笑著搖頭,打斷兩人的幻想:“要是真有那一日,此人乃是你我的頂頭上司,眾人奉承都來不及,焉敢強催?” 兩位庶族女郎一聽也是,便止住話頭,許諾讀完后借給李清愁,便與她分別。 …… 耽擱這么久,薛玉霄把李清愁教給她的要訣練了多日,這次終于等到她能來驗收成果了。 清風徐來,天氣極好。在薛園的練兵場一角,一道削薄、鋒利,如同一道雪色飛線般的飛刀滑過半空,嗖地一聲—— 噗呲。 扎穿了紙靶。 薛玉霄沉默片刻,挽袖收手,道:“偏了一點。” 李清愁凝視著靶子,又扭頭看向薛玉霄,道:“偏了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