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她為何那樣(女尊) 第36節(jié)
裴飲雪沒有反應(yīng)。 薛玉霄:“……大下雨天,睡得還挺快?!?/br> 她干脆也不胡思亂想,慢慢放松下來,掖了掖被角,閉上眼。 長夜漫漫,雨聲亂如麻。 在薛玉霄呼吸均勻地睡著后,裴飲雪又動作很輕地朝著她挪過去一點兒。兩人之間最后的安全距離也沒有了,他的手虛虛地環(huán)住她的腰,而薛玉霄的手也無意間抵在他的腰腹處,一層布料相隔,手背貼著觸感微微粗糲的守身砂。 他像是一條依偎著溫暖的蛇,欲蓋彌彰地環(huán)繞著她。裴飲雪喉結(jié)滾動,跟她接觸的每一寸肌膚都不可言說地?zé)破饋?,兩人的長發(fā)在枕畔交融,青絲纏繞。 薛玉霄的呼吸很輕,睡覺也沒有什么聲音,整個人靜謐至極。但哪怕如此,她的存在感還是過于強(qiáng)烈了,與其說是裴飲雪不敢動,不如說是挨著她的每一刻,都讓人感覺到一種膽怯與向往交織的復(fù)雜情感。 明明想要被這輪明月照在身上,而她真的貼近時,他卻又慌張得無法入眠。 裴飲雪聽到雨聲漸弱,聽到雨停,聽到打更人的鑼聲響起,直到后半夜時,才終于昏昏睡去,做了一個過于荒誕的夢。 …… 次日一早,薛玉霄沒用裴郎叫,自己就精神充沛地醒來。 這一醒來——好家伙。她的手放在裴飲雪的后腰上,把人抱在懷里,腿壓著他的小腿,之前留的空隙不翼而飛。 薛玉霄表情一滯,心說我也不夢游???平日里睡覺閉上眼在哪兒、睜開眼也在哪兒,怎么今天還湊過去耍流氓了。 她悄咪咪地挪開手,收回腿,讓自己看上去正人淑女一點兒,然后輕輕起身,剛要下床,里衣的衣擺就被一只手拽住了。 薛玉霄回頭一看,見到裴飲雪拉著她,一雙清潤如冰的眼睛看過來。 薛玉霄道:“……你再睡會兒?” 裴飲雪搖頭,爬起來給她更衣。兩人起的時候正好,只需一點兒動靜,外面等候的侍奴便上前送來熱水。 裴飲雪披著衣服,長發(fā)松散地垂落,這樣還未梳洗的模樣讓他顯得更為柔和,甚至有一種賢良溫潤的錯覺。他的手整理著薛玉霄的衣領(lǐng),給她戴上珠玉項鏈、耳鐺,在錯身時低聲問道:“秋收宴之后應(yīng)有一日休沐,怎么還起這樣早?” 薛玉霄道:“軍府的事務(wù)還沒理清,我去坐坐?!?/br> “好。”裴飲雪道,“家中的事煩亂冗雜,修葺園子的工匠甚多。你一不在,有些人就在小院里吃酒賭錢,我說話他們不聽,怕這樣下去會門戶不嚴(yán)?!?/br> 薛玉霄還真不知道有這樣的事,她能感覺到裴飲雪在為她打理后方,兩人在同一個屋檐下,是具有同樣利益目標(biāo)的合作伙伴,于是立即道:“自立門戶難免事情多,我把韋青云那一隊人留給你,誰不聽話你就按照規(guī)矩處置,如果有無法決策的,讓人捆了綁在柴房里,等我回來?!菍嵲谙虏蝗ナ?,不愿意跟別人費心計較,就去太平園接二哥來小住幾天,幫你調(diào)教他們?!?/br> 裴飲雪點頭。 所謂掌管內(nèi)帷、主持中饋,必須要有當(dāng)家主母的支持,沒有當(dāng)家人開口,下面的人就很容易不服,哪怕是正君也可能受到冒犯,何況裴飲雪是側(cè)室。 薛玉霄這話一出,無論裴飲雪是捆了人綁著等候發(fā)落、還是按照規(guī)矩先打了再說,就都是師出有名的了。 她換好衣服,跟裴郎一同用過早飯,備馬車至軍府。 京兆的“軍府”是一個統(tǒng)稱,實際上共有十六個衛(wèi)府,每個衛(wèi)府共有一千余兵卒,這接近兩萬人代表京兆以及周邊地區(qū)的防衛(wèi)力量,拱衛(wèi)著皇室的威嚴(yán)。 當(dāng)然,東齊并不只是這點兵力。除了十六衛(wèi)府之外,蕭妙蕭將軍麾下還有一支部隊,名為“西軍”,共三萬人,目前駐防于西寧州的西平郡,與那邊接壤的匈奴相對峙;桓成鳳桓將軍麾下也有一支部隊,名為“桓氏軍”,號稱有四萬,實則僅有兩萬余人,常年在福州平亂、清剿水匪。 再其余的,就是各州郡的地方駐軍,以及一些散兵游勇,也有一些因為沒有領(lǐng)袖在朝中、發(fā)不出軍餉,所以整個建制都瀕臨崩潰的部隊,這些被統(tǒng)稱為“匪軍”,這些部隊幾乎跟土匪沒什么區(qū)別了,落草為寇,占山為王,靠收過路錢謀生。 薛玉霄踏入衛(wèi)府,便聽見有人在討論寧州近來的匪患頻發(fā)。 “這道折子陛下已經(jīng)看過了。”蕭平雨拿起奏章,在手中拍了拍,“但陛下至今沒有征調(diào)部隊去平亂。寧州的地方軍府已經(jīng)有名無實,百姓們受盡劫掠之苦,那邊盛產(chǎn)的菩薩蠻男奴被京中牙婆販賣到花舫之上,數(shù)目不少,兩地相隔千里,猶有如此,可見那邊亂成了什么樣子?!?/br> 桓二道:“那些男奴一過來就炒出高價,連陛下的宮中都被獻(xiàn)進(jìn)去一批。不過,牙婆販賣也是官中的牙婆,買賣男奴本分正當(dāng),你拿這個佐證,讓陛下如何回復(fù)?” “官中的牙婆?”蕭平雨皺眉道,“劫掠販賣者,處絞刑!這是大齊律。我就不信賣過來的人都是本分正當(dāng)?shù)?,里面肯定有劫掠人口的罪行?!?/br> 衛(wèi)府中人數(shù)不少,蕭平雨、桓二、李芙蓉、李清愁……以及段妍段鳳將,和其他不甚面熟的幾個鳳將,或站或坐,都在堂內(nèi)。 薛玉霄進(jìn)來后沒有說話,是段妍先看到了她,起身行禮,眾人便一齊起身拱手。 “薛都尉。” 薛玉霄沒想到休沐日還有這么多人,還禮:“諸位自便。” 她自行走到書架邊,整理前幾日沒看完的軍府糧餉度支。 秋收宴后,幾人已經(jīng)相熟,也不拘束,便繼續(xù)議論。 “劫掠人口肯定會有?!崩钴饺仉m然跟李清愁不對付,但兩人礙于親戚關(guān)系,還是坐在了一起,“正當(dāng)?shù)哪信I賣限制了最低的價目,寧州既然匪患作亂,就免不了沒有糧食、賣兒鬻女,近日不光是京兆,連周圍幾個州郡的奴隸人口都大大增長了,這要是都正規(guī)合法,那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br> 東齊對奴隸的劃分很簡單,賣身的女奴多是做工、種地、雇傭來做粗活,比佃農(nóng)稍低一等,因為女性吃苦耐勞,可以工作的時間更久。而賣身的男奴就歸屬于“樂伎倌人”一流,不僅要做活兒,連身體也是屬于自家主人的,主人相當(dāng)于封建大家長的位置,可以隨便把男奴配給人、或是收作通房。 像在場的士族女郎,家中奴仆也有數(shù)百,自然對奴隸產(chǎn)業(yè)比較了解。 她的話頗有道理,就算與她不睦,李清愁也以正事為要,繼續(xù)分析道:“現(xiàn)下當(dāng)務(wù)之急是讓陛下批復(fù)我們剿匪平亂的折子,蕭將軍的第二道奏折還壓在鳳閣,不知何故?!?/br> “連我們都知道寧州亂得不成樣子,可寧州牧和幾個太守卻上書說并無此事。”蕭平雨有些惱怒,“什么緣故,這就是緣故,她為了保住自己的烏紗帽,根本不顧百姓死活,說不定連劫掠人口也分給她一筆錢財!” “要是我們抓住了現(xiàn)行。讓牙婆承認(rèn)這些人是被人劫掠而來,以低價購得,那就可以再次上書,請陛下出兵了。”李清愁道。 “出兵之事勞民傷財,戶部不愿意,陛下也不愿意。”桓二道,“但要是再袖手旁觀下去,寧州恐怕淪喪于匪賊之手?!?/br> “去哪兒能抓住呢?”李清愁思考片刻,“牙行那里肯定做了周密的防范,以我們的身份去牙行買奴仆,也太醒目了?!?/br> 這種事都是家中主君派人去做,很難出現(xiàn)金尊玉貴的少主娘子們?nèi)ビH自挑選人的。 “倒是有一個地方,我們能進(jìn),還可以打探消息。”李芙蓉忽然道,“柳河花舫?!?/br> 這四個字一出現(xiàn),堂內(nèi)驟然一寂。 蕭平雨面露難色:“我昨日才跟我家小郎君保證,再也不去煙花柳巷?!?/br> 桓二喝茶遮掩:“別看我,我正議親呢?!?/br> 李清愁道:“我是旁支庶族,哪有那么多錢去尋歡作樂?恐怕引人生疑?!?/br> 段妍也立即附和:“末將也沒錢?!?/br> 眾人一齊看向了李芙蓉。 李芙蓉面色頓變,視線陰惻惻地環(huán)繞一周,冷道:“你們臨陣脫逃——”她磨了磨后槽牙,扭頭看向薛玉霄,指著她道,“讓都尉大人跟我一起去,她以前常去,更加合適!” 薛玉霄正翻看軍餉賬目,用手掐算核對,被點名后才抬頭,微微一愣。 且恁偎紅倚翠(2) 第37章 沒想到兩個從見面就不對付的人,居然要一起前往煙花柳巷、到紙醉金迷的歡愉之地尋找劫掠人口的罪狀。 兩人更換了衣服,起碼不能穿著公服前往這種場所。恰好休沐,許多身居閑散官位的士族女郎前來娛樂,進(jìn)出往來,有不少熟人。 在衛(wèi)府的馬車上,李芙蓉掀開簾子向外看了半晌,躊躇著沒有下車。她前任正君蕭安離世不久,出于緬懷,她至今沒有提續(xù)娶之事,即便蕭將軍有意將自己的侄子許給她做續(xù)弦,李芙蓉都沒有立即答應(yīng)。 齊朝沒有妻為夫守喪的禮節(jié),即便是尋常人家死了夫郎,也是很快就開始商議續(xù)娶之事,不然老的老小的小,一家子總要過下去。 她穿了一襲淡金色的窄袖交領(lǐng)襦裙,環(huán)佩叮當(dāng),衣著華貴,這架馬車已經(jīng)停在渡情橋河畔很久了,花舫上的迎客侍者早就眼尖發(fā)現(xiàn),打發(fā)幾個奴仆撐篙迎接,隨時準(zhǔn)備將貴族娘子們送到花舫上。 “這種地方,你是行家啊?!崩钴饺夭焕洳粺岬氐?“還煩請都尉大人打頭陣,下官跟在您身后就是了?!?/br> 這差事是突然落到薛玉霄頭上的,她抬頭時,連李清愁也露出愛莫能助的表情,無奈之下,薛都尉只好為大義獻(xiàn)身。其實這地方她也有點想見識,不是為了男色,只是滿足好奇心而已。 薛玉霄道:“我已許久不曾過來,早就金盆洗手、改邪歸正,你非要拉我下水,芙蓉娘真是事事都惦記著我啊——” 她邊說邊下車。 “誰惦記你了?!崩钴饺卦谒砗蟾希吐曋S刺,“都尉大人一會兒別沉迷其中,忘了正事?!?/br> 薛玉霄道:“什么場面我沒見過?!?/br> 煙花之地再開放,能開放得過現(xiàn)代嗎?薛玉霄不以為意。 花舫奴仆立即上前行禮,迎著兩人進(jìn)入小舟,撐篙擺渡,只需短短幾分鐘,柳河上張燈結(jié)彩、香氣滿溢水中的兩層花舫便越來越近,顯得格外龐大壯觀。 除了最大的這艘之后,四周還有七八個掛著紅色絲綢的船,秋風(fēng)吹蕩,連船下的河水都滿是脂粉、手帕、與飄零而去的落花。 薛玉霄踏上花舫。 一個中年男人立即迎了上來,恭敬地向兩位娘子行禮,道:“恕老奴眼拙,兩位有些眼生……” “連薛三娘子你都不認(rèn)得?”路過的士族女郎隨手拍了拍龜奴的肩膀,嬉笑道,“這位是秋收宴奪得馬球頭魁的三娘子?。∶髟轮魅四憧傊腊?,《求芳記》的唱段不是昨日才在樓里唱過嗎?” 男人面露震驚之色,連連道:“三娘子請進(jìn)?!庇置?,“這位是……” 李芙蓉心煩得很,冷冷道:“是你家祖宗,滾?!?/br> 她雖未動怒,一句話卻把男人嚇得面如土色。薛玉霄抬手扯了她一把,瞥過去一個眼神,解釋道:“芙蓉娘心情不好,你們多擔(dān)待吧。” “豈敢豈敢。”中年男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不敢靠近李芙蓉,便招呼一個清俊少年來,讓他挨著薛玉霄,給兩位貴客引路。 少年僅有十五六歲,模樣生嫩,他看出薛玉霄脾氣更好,便大著膽子拉住她的手,指腹在薛玉霄的掌心輕輕摩挲,表面上卻還怯生生的,看起來大聲罵一句就嚇壞了:“大人,船上的男奴今晨才歇下,如今還沒全醒呢,您是來看他們跳舞的嗎?” 薛玉霄一進(jìn)船內(nèi),迎面被香氣嗆了一口。 為了效仿和討好貴族,里面燃著許多熏香,但香料不夠上乘,反而迎合不了巨富豪奢之家。譬如聞慣了名貴香片的薛玉霄,就被這味道熏得額頭微痛。 “弟弟,”薛玉霄捏著他的手,攏著少年的手指,語調(diào)溫和地問他,“你們這兒有一種綠眼睛的男奴,說是很會跳舞,是我朋友告訴我的,他們?nèi)缃窨砷e著,能不能叫下來讓我看看?” 少年似乎沒怎么見過這么和氣的恩客,神情微怔,反而好似被薛玉霄迷倒了八分,臉頰微紅道,“薛jiejie稍等,我上樓去問,那些男奴才來不久,官話說得不好,怕冒犯了貴客……jiejie有什么話只管跟我說,我告訴他們?!?/br> 薛玉霄點頭。 他回頭又看了她一眼,將兩位娘子帶到一個便于觀賞的雅間,便調(diào)頭出去叫人了。 “裝模作樣?!崩钴饺氐馈?/br> “放松一點嘛,”薛玉霄嘆道,“你這樣一臉苦大仇深、恨不得把這里的人全都剝皮吃到肚子里的表情,哪個小郎君敢侍奉你,你能從他們口中問出什么?” 李芙蓉于是扯出一個笑,她不笑還好,一笑殺氣更重了。 薛玉霄沉默一瞬,扶額道:“我應(yīng)該把崔明珠叫來……” 話音未落,竹簾外的走廊上響起一陣鈴聲。 這種鈴聲她在別處也聽到過,那時在宮中被謝不疑抓進(jìn)小屋子里時,四殿下的身上也會響起這樣在肌膚上摩挲震動的金鈴——如今再度聽到,居然是在一群供人褻玩的男奴這里。 鈴聲交錯,幾個深目高鼻,眼眸深綠的男子站在簾外。他們赤著足,腳踝上戴著鎖鏈,跪下向兩人行禮。 這些菩薩蠻身上掛滿鈴鐺,交錯的紅線勒進(jìn)肌rou線條里,因為會跳舞,他們的身段格外地健康寬闊,全都沒有穿上衣,露著本該掩藏在布料里的胸膛和腰腹,肌理幾乎將細(xì)細(xì)的紅線擠得深陷下去,只露出一點微妙的艷色。 李芙蓉面色微僵,她瞥了薛玉霄一眼,見她也呆了一下,心中一下子平衡了許多。 薛玉霄收回視線,突然不知道該看哪兒好了,她道:“你們進(jìn)來吧?!?/br> 幾人便撥開珠簾,小心翼翼地走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