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仆人[重生] 第56節(jié)
白色睫毛的小廝蹲下來細心地撿起碎片, 和放心不下的公爵夫人向門外走?去。 公爵夫人特意喊來女仆換一個新的袋子裝著,在上?面付了?一張字條, 寫著:“鋒利注意割手”。 做完這些?, 夫人直起身子,一回頭, 正看見小廝站在臺階上?,嘴角帶著笑意看著她, 那雙淺粉色的眼睛在陽光下微微瞇起。 “你在看什么, 莫里斯?”夫人怯生生地問?著, 她對?這個長相獨特的仆人有些?畏懼,總覺得他帽子下的一頭白發(fā)與畏光的特性好像典籍里描寫的惡魔。 哪怕明明單看五官, 二十出頭的莫里斯也?算得上?漂亮。 “夫人是怕流浪者翻垃圾時被碎玻璃割到?手嗎?”莫里斯輕輕開口,聲?音嘶啞難聽。 “是啊?!惫舴蛉私徊嬷终驹谀抢铮@個大家閨秀出身的女人年過半百,身上?還保留著那種少女的天真。 “可是那些?流浪者大多不識字吧?!蹦锼箿\淺地笑著,眼里有些?許不屑。“您是寫給他們看的,還是寫給天堂門口的守門人看的?” 夫人一下愣在那里,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雖然?莫里斯說得沒錯,但語氣十分冒犯。她在家里的地位可想?而知,連個白化病仆人都?能對?女主人態(tài)度如此。 兩個人對?視一眼,莫里斯有些?不自在地別開頭,主動回避了?那個溫順又悲憫的眼神。 而此時宅子內(nèi),貝拉維拉開始了?第二波的抱怨。 “你不相信我說的嗎?他們莊園有個追求我的蠢貨,是他親口告訴我,這個維因少爺?shù)纳矸菔羌俚摹!必惱S拉湊到?坎森公爵面前,洋洋得意地低聲?說道?。 她把鑰匙給維恩之后,又派莫里斯在那里等著,只是等了?一天發(fā)現(xiàn)自己被無視了?,一下記恨起來。 稍稍打?聽了?一下,竟然?得知了?在她看來是驚天秘密的事,于是馬不停蹄地趕回家告訴坎森公爵。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坎森捻著胡子,用放大鏡看著晚報,“不是表弟才更好。如果他真的姓艾姆霍茲,再怎么拉攏他,他也?會因為有繼承權(quán),護著自己的莊園。他現(xiàn)在是個外人,反正左右也?得不到?什么,只要利益給足了?,幫我?guī)驼l不都?一樣嗎?” “而且,”坎森看向貝拉維拉:“他的身份是假,但他迷上?你不是真的嗎?” 貝拉維拉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有些?驕傲地揚起下巴。 坎森看得清清楚楚,之前拐彎抹角地向維恩打?聽改建工程招標的事情,維恩一直推諉扯皮,推三阻四。 直到?貝拉維拉突然?從樓上?下來,維恩一下愣在那里,呆呆地看著。 “維因少爺回去再幫我打?聽打?聽吧……”坎森趁機說道?。 貝拉維拉沖維恩微微笑著點頭,維恩眼神沉了?沉,對?他們這種故意偶遇,現(xiàn)在又突然?出現(xiàn)的小把戲感到?好笑,但又有些?解氣,坎森公爵這個老皮.條客,竟然?連自己的女兒都?利用。貝拉維拉自負愚蠢,若不是得到?公爵授意,才不會把時間浪費到?維恩的身上?,畢竟他雖然?模樣漂亮,但不像之前的追求者熱情諂媚。 他低下頭,想?要克制到?唇邊的嘲諷笑意,在坎森公爵眼里,卻覺得他是害羞了?。 “好,我會去的?!本S恩抬起眼,臉很自然?地泛起紅暈,他本來推脫就是想?吊起坎森的胃口,讓他心甘情愿地投資改建工程。此時正好一箭雙雕。 改建工程就好像是一個大口袋,在現(xiàn)在經(jīng)濟還沒有那么困難的時候,把錢收進去,而在經(jīng)濟危機最嚴峻的時候,給參與其中的工人提供工作與吃住。 它抵御了?鼠疫的同時,也?抵御了?經(jīng)濟危機,一年后,被病痛與貧困折磨的平民們,在睡夢之中,聽著轟隆不斷的施工的聲?音,不僅不覺得吵鬧,反而會露出甜蜜而安心的笑。 那不是噪聲?,而是撕破霧蒙蒙生活的一縷光。 安塞爾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但他竟毫無察覺。 他揉揉眼睛坐起來,看見維恩正站在窗邊,一手拉著遮光窗簾,防止偶爾漏進來的強光驚擾安塞爾的睡眠,另一只手正在花瓶面前搗鼓些?什么。 安塞爾瞇著眼睛看過去,之前因為生病而被移除的花,現(xiàn)在竟然?又回來了?。 “維恩……”安塞爾有些?嘶啞地開口,維恩抬頭快步走?來:“睡得還好嗎?” 維恩很自然?地伸出手指,撩起安塞爾貼在臉上?的發(fā)絲,安塞爾有些?擔心花粉,在指尖貼過來的時候,微微閉了?閉眼,但是又覺得維恩在和自己有關(guān)的事上?不會這么不細致,因此一言不發(fā),也?沒有避開,就這么溫和地看著他。 “那個花……” “哦,那個。”維恩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彎起眼睛,有些?得意地將花瓶連底座一起搬過來:“那是用絹布做的假花,遠遠看過去是不是和真的一樣?” 安塞爾伸手摸了?摸花瓣,絲滑細膩的觸感,薄薄彈彈的,一抬眼,維恩滿臉期待地看著他,碧綠的眸子里好像墜進了?星星,卷卷的頭發(fā)有些?蓬松,好像剛從床上?爬起來一樣,臉上?還帶著香皂的甜甜的干凈的香氣。 “好看?!惫硎股癫畹?,安塞爾張口就說道?。 維恩有些?意外,前世他總是在那個的時候把“永遠喜歡您”掛在嘴邊,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會覺得安塞爾的興致一下低了?下去,但很快又會在他的親吻下恢復(fù)過來。 當他有一次終于問?起這個的時候,安塞爾神情復(fù)雜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東西就是因為它的短暫才珍貴,就像我喜歡花,它從萌芽到?盛開,再到?凋零,這個完整的過程都?是花,用絹布做的花永恒了?,但它卻是假的了??!?/br> “愛也?是一樣。不要許諾永恒地愛我?!?/br> “那我應(yīng)該怎么樣愛您?”維恩很好學地問?。 安塞爾欲言又止,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臉漲得通紅,終于還是用不再清澈的被欲望填滿的眸子瞥了?他一眼。 這一眼直望到?人的骨子里一麻。 “我知道?了?。短暫地,瞬間地愛您……”維恩裝作沒看見,含住他的耳垂慢慢抿著,語氣有些?輕浮。 安塞爾想?糾正他偏頗的理解,突然?發(fā)現(xiàn)對?方?的表情也?沒那么輕松,眼神迷亂,呼吸加重。 維恩癡迷地沉醉在戀人的氣息里,聲?音嘶啞,一字一拖,好像在說著夢話?:“每一秒都?像下一秒就要死?去那樣愛您?!?/br> 他話?音剛落,唇邊幾乎控制不住地溢出一聲?悶哼,他能感覺到?安塞爾猛地收緊了?一下,內(nèi)里guntang跳動。 安塞爾沒有像往常那樣讓他不要說“死?”之類的傻話?,他沒有聽到?似的,只是有些?難受地微微扭動身子,試圖消減這份刺激。 “您……”維恩紅著眼尾,想?直起身子看看他的表情,卻被抱住腦袋按在了?頸間。 金色的長發(fā)一絲一絲地有些?扎眼,維恩只能閉上?眼睛繼續(xù)動作,沒有視覺的反饋,無盡的黑暗反而將其他感官無限加強,聲?音,溫度,還有凌駕于身體之上?的靈魂的交融。 維恩知道?他是喜歡的,他從來都?不是那種清冷,禁欲的人,他有私欲,有情緒,再理性再溫和,也?會希望有人能庸俗地滿腔熱忱地瘋狂愛他。 或許他在某一瞬間,也?會期待著永恒。維恩看著觸碰假花的安塞爾,忍不住在他的額頭落下一吻。 “你感覺好些?了?嗎?”威廉脫下身上?沾滿塵土的外套,大步走?進書房。 “本來就沒什么大礙。倒是你,好久不見啊,威廉。最近忙什么去了??都?不來莊園作客了??!卑踩麪柨吭谏嘲l(fā)上?,手上?捧著一本書,淺淺地笑著。 “別提了?,這幾天一直關(guān)在基地復(fù)健訓(xùn)練,你不也?忙嗎?還有法瓦爾也?找不到?人。我還想?著你好一點之后,找個時間再聚一聚,我十二月就要回軍隊了?,又是一年半載地回不來?!蓖畯难g槍袋里取出兩把新的左輪,一大一?。骸敖o,維恩和黛兒的,編號都?在袋子里了?,各領(lǐng)了?一盒子彈,謹慎保管,省著點用。” “省著點用”這句話?從威廉嘴里說出來有些?奇妙,或許是職業(yè)原因,威廉總是會在射擊之前,鳴槍警告,但又出于本人性格的惡劣,加上?槍法很準,更喜歡戲弄地連開幾槍,把敵人嚇破膽子。 當然?,他在作戰(zhàn)的時候,很有分寸,不會隨便浪費彈藥。真要說起來,還是作戰(zhàn)第一天,他老爹踹在他屁股上?的那一腳的功勞。 維恩看到?安塞爾竟然?給他領(lǐng)了?一把槍,心里有些?不好的預(yù)感,“少爺……” 安塞爾安慰似的看了?他一眼,微不可見地搖搖頭,神色還是那么安定。維恩也?放松下來,端起水壺給威廉倒水。 “我自己來吧。”威廉伸手攔了?一下,笑道?,“你現(xiàn)在可不是仆人了?,不敢使喚你,你坐吧。” 安塞爾拍拍身邊的沙發(fā),維恩本來坐在那里,但看見威廉進來就站了?起來。 維恩乖乖地坐下,安塞爾把他剛剛匆忙放下的小蛋糕遞到?他手邊,然?后轉(zhuǎn)頭看向威廉:“圣誕之后走?嗎?” “對?,十二月底?!?/br> “發(fā)生什么事了?嗎?”安塞爾微微皺眉,本來說好是放一年半的長假,可現(xiàn)在還差大半年,就被提前召回,和他最近幾天做的夢不謀而合。 “一點小摩擦,這不冬天到?了?沒有食物,那些?游牧的部落又來搶東西了?嘛。我們統(tǒng)治那里,好歹要給他們一個答復(fù),任由他們被人欺負,也?說不過去?!蓖p描淡寫道?。 安塞爾對?這些?不太?懂,直覺得沒有那么簡單,但是威廉不愿意說,他也?不好追問?,萬一涉及到?什么機密,就進退兩難了?。 “西印那邊還有沒有聽說什么事,比較奇特的?”維恩倒沒那么多顧慮,直接開口問?道?。 威廉思考了?一下,說了?幾個,維恩都?沒什么積極的反應(yīng),好勝心上?來的他冥思苦想?,還真想?到?了?什么:“我聽那里的朋友寫信說,好像有一個女的,四十來歲,她和她的兄弟把自己丈夫給殺了?,然?后逃了?,到?現(xiàn)在還沒抓住。因為她的丈夫是當?shù)氐氖最I(lǐng),所以比較重視?!?/br> 是了?。 這件事果然?也?提前了?。維恩感覺自己已經(jīng)把握住內(nèi)在的聯(lián)系了?。 物價上?漲,經(jīng)濟下行,大英向西印的殖民地加大征稅,導(dǎo)致民不聊生,反叛心起。 這個女人名叫拉克西米,她殺她的丈夫才不是因為謠傳之中的情殺,而是因為首領(lǐng)與大英官員勾結(jié),將本屬于部落的合法利潤通通貪污轉(zhuǎn)讓。 她不愿與一條走?狗共處一室,爭吵之后奮起反抗,兄弟聽見動靜后連忙幫忙,合伙將其殺死?之后,帶著貪污受賄的證據(jù)逃出生天。 之后不久就建立了?叛軍,占領(lǐng)了?沿海地區(qū),與威廉所在的軍隊交鋒幾次,最后還是惜敗,自沉了?大西洋。 維恩不知道?怎么對?她評價,只覺得這個結(jié)局既是應(yīng)得的,又略帶些?慘烈。 深受其害因為她傾家蕩產(chǎn)的安塞爾在之后的酒會上?,面對?大英貴族嬉笑嘲諷,以她來調(diào)笑某個已婚男士不要找小三時,也?只是冷冷地舉起酒杯,不知道?在敬誰:“我真的恨透了?,提起女人就必須要和愛情聯(lián)系在一起?!薄 ∏笆缆段鱽喓屯獬榧s,一心想?要出國留學成為作家的時候,他也?是擋在她與奇麗夫人之間,用這種冷硬的語調(diào)說著:“她足夠富有,足夠聰明,為什么非得將婚姻作為必要的目的,她應(yīng)該去做她想?做的事,文壇也?需要女性的聲?音?!?/br> 他有的時候就是這么不合群甚至有些?怪異,可維恩總是會被他認真的模樣閃得目眩神迷。 歷史?總有其偶然?性與必然?性,雖然?不知道?這次又是具體因為什么,但事情就是這么提前一年發(fā)生了?。 他已經(jīng)查出來到?底是誰在珍珠身上?涂花粉的,對?方?顯然?也?不知道?會這么嚴重,已經(jīng)怕得要死?,幾下詢問?就把底交得一干二凈,維恩得知這家伙竟然?翻垃圾桶將安塞爾之前的關(guān)于西印的廢棄的投資方?案也?給了?坎森公爵時哭笑不得,這不是送到?自己的手邊的打?擊報復(fù)的機會? 維恩先前還擔心,若是真把坎森公爵騙去投資西印的香料,卻沒有發(fā)生反叛,讓他賺錢了?該有多難受?,F(xiàn)在聽說歷史?還在按記憶中那樣發(fā)展,一下放心了?不少。 維恩這邊胡思亂想?,安塞爾又開口道?:“托雷那邊怎么說?” 威廉聳聳肩:“還是那樣,不是有演說就天天被關(guān)在家里禁閉?!?/br> “他下次演說,我會去看的?!碑吘箤?方?也?是在為自己的事奔波。 威廉點點頭,看了?看維恩,欲言又止。 “有事就說?!卑踩麪枱o奈地嘆了?口氣,大概也?知道?他這次來還有什么別的事了?。 “你覺得……”威廉有些?煩躁地撓撓頭,紅色的頭發(fā)非常耀眼:“我是不是很幼稚……” “你才二十三歲,現(xiàn)在不幼稚,難道?等一把年紀再幼稚嗎?”安塞爾樂了?。 “不是……”威廉搖搖頭,“我現(xiàn)在是臨出發(fā),才知道?我媽為什么一直催我結(jié)婚了?。meimei今年結(jié)婚,已經(jīng)住到?丈夫家里去了?,父親又常年在西印,我馬上?一回隊伍,家里就剩母親一個人。” “她前幾天找我談心,說自己性格軟弱又上?了?歲數(shù),現(xiàn)在形勢莫測,她害怕,不知道?該怎么辦?!蓖芸鄲?,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什么:“她說她不如艾姆霍茲夫人,哪怕是孤……” “嘩啦”一聲?,一桌上?的水壺被摔在地上?打?碎了?,安塞爾有些?迷茫地看向一臉慌張的維恩,威廉悚然?一驚,好像也?明白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轉(zhuǎn)移話?題:“我想?著,最好的訂婚對?象就是黛兒了?,我對?她有好感,她沒有什么背景,遇到?事也?會向著卡斯邁,更重要的是,這樣我們兩家親上?加親,日后也?能多幫襯一下……” “你和我說有什么用?”安塞爾喊仆人送上?來掃帚,拖把,笑容有些?不自然?:“你就算找母親也?沒有用,你應(yīng)該去問?黛兒愿不愿意?!?/br> “對??!蓖瓜卵劬Γ袂橛行?萎靡,他站起身向門口走?去:“我去找她?!?/br> 維恩拎著布袋跟著仆人也?想?下樓,突然?聽到?低低的一聲?:“維恩?!?/br> 維恩渾身一涼,站在原地,回過頭,只見安塞爾起身走?到?窗前,雙手撐著手杖,風吹起窗簾的輕紗,他看了?一會外面的好天氣,沒有回頭,原本挺拔的身材此刻挺得更直,好像一個正面受了?一擊的士兵。 仆人知趣地關(guān)上?門。 維恩垂著眼睛,噤若寒蟬。 “你也?知道?是嗎,我的父親……他怎么了??”安塞爾問?道?,聲?音有些?打?顫。 第78章 維恩(七十八) 維恩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剛來?莊園的那段時間?,總是爬上夫人的窗臺吃東西,夫人以為他是貓, 松鼠或者其他小動物, 也可能是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只?是想找一個?傾訴對象, 總而言之, 夫人隔著窗簾和他絮絮叨叨地講了好多, 其中就包括孤兒寡母, 備受欺辱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