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暖捏緊衣服，眼眶泛紅，破涕為笑，“我運氣還挺好?！?/br>
    她曾讀到過一句話，以前不懂，現(xiàn)在明白了?。

    “被人堅定的選擇是一種幸運?！?/br>
    創(chuàng)作的時候被讀者溫暖，受了?委屈有朋友幫襯。

    她確實是幸運的。

    正出神時，忽然，后?腦勺被人輕輕叩了?下。

    姜暖看?到談煜收回手，說著，“回去了??！?/br>
    這里有兩臺車，許瑩瀾眼明心亮，拖著付塵淼就進了?一臺車，從他?手里拿過車鑰匙，“堂哥，付塵淼酒品不好，就不放你跟前晃悠了?。這樣?，你叫個代駕，順便送下姜暖?！?/br>
    說完，許瑩瀾三兩下就把付塵淼按在了?安全帶下，開車揚長而去。

    原地只剩下姜暖和談煜兩個人。

    姜暖想起談煜也?喝了?酒，不便駕車，“我叫個代駕吧?！?/br>
    談煜聽見“代駕”兩個字，微微擰眉。

    他?不習慣讓陌生人開自己的車，于是握住姜暖抬起招手的胳膊，問了?句，“會開車嗎？”

    姜暖啊了?一聲，又連連擺手，“我照齡倒是有七八年，但是駕齡堆起來也?只有半年?！?/br>
    談煜長嗯了?一聲，語氣里藏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揶揄，“剛剛還說要為我上刀山下火海，這會兒?就變卦了?？嗯？”

    他?上揚的尾音像跟羽毛，輕輕撩撥著姜暖的心。

    此刻，姜暖真的很想晃醒談煜，道德綁架不能綁自己??！

    談煜雙手揣兜，飲了?酒的男人比平時多了?一份散漫，語氣慵懶，“那我就只好走回去了??！?/br>
    姜暖：“……？”

    駕駛座上，姜暖握著方向盤，心里努力回憶著那套口訣，“談老師，我們?要走了??！?/br>
    副駕駛上，談煜靠著座位上的軟枕，偏頭看?到姜暖緊繃的側(cè)臉。

    不像是要回家，而是要去沖鋒陷陣、再不回來。

    果真是一副要上刀山下火海的樣?子。

    他?收回眼，放松地靠在座椅里，“嗯，走吧?！?/br>
    姜暖冷汗都要冒出來了?，心想談煜你好歹有點?危機意識??！

    此時，談煜的手機在口袋里嗡嗡響起，他?直接按了?車載藍牙，聲音外放。

    “怎么了??！?/br>
    音響里，殷承越的嘶吼聲傳來，“談二你是不是又忘了?做檢查這回事！老子等了?你好幾個小時了?！”

    談煜擰眉，把音量降低，揉了?揉額角，“最近事情多，是忘了??！?/br>
    殷承越：“……？”

    他?重重地喘了?兩口氣，給氣笑了?，“你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經(jīng)耍無賴的？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了?！”

    說完，殷承越聽出什么，語氣嚴肅，“談煜，你這嗓子……你該不是喝酒了?吧！”

    談煜很淺地嗯了?聲。

    對面的殷承越差點?把桌子掀翻，“你是不是成心的？你不知道自己在接受治療不能喝酒嗎！”

    姜暖看?殷承越罵得有點?狠，替談煜開脫道：“殷醫(yī)生，談老師是給我解圍才?喝的酒，你要罵就罵我吧。”

    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車里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安靜。

    沒等殷承越說話，談煜先抬手放在了?結(jié)束鍵上，“我等會兒?就過來。”

    說完，他?直接掛斷了?電話。

    車內(nèi)再度陷入安靜，談煜閉目，“知道陸山源路嗎？”

    “……知道?！?/br>
    “慢點?也?不要緊，注意安全?！?/br>
    談煜的語速很慢，不同于往日的清冽，聲音像是裹了?一層冬霧，有些濃厚。

    姜暖看?到他?正閉目，臉色無異，這才?轉(zhuǎn)過頭專心開車。

    一路上，談煜都沒出聲，姜暖也?不敢說話分神，好在她上手快，路上也?出什么岔子。

    二十分鐘后?，車子開抵一家獨立診室。

    姜暖把車停好后?，發(fā)現(xiàn)攥方向盤有些用力過度，以至于悶出了?一層汗。

    她看?談煜仍然靠在副駕駛上，呼吸均勻，不忍叫醒，又怕安全帶勒著他?的腰，于是小心翼翼地按開按鈕，用手收好細帶。

    正當她越過談煜面前時，原本?閉目養(yǎng)神的男人突然睜開了?眼。

    “做什么？”

    姜暖感受到耳廓邊傳來的熱氣，脊背像是觸電般僵硬。

    她不敢亂晃，只能一點?點?退回到駕駛座上，解釋著，“已經(jīng)到了??！?/br>
    談煜晃了?下眼，看?到那塊熟悉的牌子，喉嚨里壓出一聲，推門下車。

    倒是姜暖好不容易撫平心跳，這才?跟著一塊兒?過去。

    推門而入時，殷承越已經(jīng)在里面坐著，明晃晃的燈光下顯出他?的黑魆魆的臉色。

    “過十分鐘再不來，我真要去找人了??！?/br>
    殷承越嘴上不饒人，但身體還算誠實。

    他?扶住談煜的胳膊，試了?下他?額頭的溫度，“還好沒燒。先去里面休息一下，等會兒?做個測試?！?/br>
    說罷，兩人進了?診室里，哐啷一聲關(guān)了?門。

    里間，談煜脫下寬厚的大衣，掛在衣架上，順手把那串常年不離身的佛珠取下，手指捏著放進衣服內(nèi)袋。

    殷承越調(diào)了?下機器，閑話道，“我問了?付塵淼，聽說你今天英雄救美，大出風頭啊。”

    談煜沒理?，繼續(xù)解襯衫的扣子。

    “你難道不知道我的藥和酒相克，喝了?會讓你體熱發(fā)燒，影響大腦功能嗎？”

    “忘了??！?/br>
    “……”

    殷承越氣得不輕，轉(zhuǎn)身靠在墻壁上，盯著談煜，“你是老年癡呆嗎！一天到晚忘忘忘的！到時候真的出事，我看?你家里人第一個不會放過我！”

    談煜脫下襯衫，露出精瘦的腰身，眼睛里沒有半點?波瀾。

    他?躺在冰涼的臺子上，閉上雙眼，“他?們?不會在意的。”

    “畢竟很多年前，他?們?已經(jīng)選擇了?另一個人?！?/br>
    ……

    房間里驀地靜下來。

    殷承越看?到躺下的人神色平靜，不由?嘆了?口氣。

    相交多年，他?很清楚好友的脾氣。

    臉上越是平靜，心里越是在意，只不過這么多年的商場沉浮已經(jīng)讓他?學會了?收斂性子，很少再有情緒波動。

    殷承越望著談煜雙目緊閉，幽幽地問了?句，“姜暖是你什么人？你這么幫著她，連命都不要了??！?/br>
    “普通朋友?！?/br>
    談煜說完，兀自彎了?下唇。

    殷承越輕嗤。

    拿命護著的普通朋友。

    鬼才?信。

    不知怎么的，他?想起最近談煜沒怎么吃藥，狀況竟然還不錯，不禁聯(lián)想起之?前跟談煜開的那個玩笑。

    他?說讓他?找個女朋友結(jié)結(jié)婚，比什么藥都管用。

    殷承越用舌尖抵了?腮幫，眼神幽幽，咳嗽兩聲道：

    “人家千里迢迢把你送過來，你等會兒?跟別人解釋清楚，不然辜負她一番擔心?！?/br>
    見人無聲，他?又追問道：“聽到?jīng)]？”

    這時候，機器啟動，被測試者不能再發(fā)出聲音，否則會影響結(jié)果。

    因?而問題的答案也?沒了?著落。

    二十分鐘后?，檢查結(jié)束。

    殷承越要分析結(jié)果，讓談煜在外面等一會兒?。

    大廳里開了?舒適的暖氣，沒有透進一絲涼風，外面的燈光已經(jīng)調(diào)暗，不會太刺激眼睛。

    談煜從測試間出來，感覺到暖意，抬手松了?兩顆扣子，準備在沙發(fā)上休息片刻。

    忽然，他?頓住步子，眼底映入一抹艷麗的酒紅色。

    不遠處，姜暖正蹲在地上，兩條胳膊抱著膝蓋，被挽起的頭發(fā)有幾絲落下，襯得如?玉的面色越發(fā)白皙。

    像是一只迷路的兔子，倔強地在原地等著朋友來找他?。

    似是聽到腳步聲，姜暖慢慢轉(zhuǎn)頭，看?到談煜出來，緊繃的神色一下松泛。

    她拎著裙擺走過去，“醫(yī)生怎么說？”

    談煜看?她面有急色，反問道：“你怎么沒回去？”

    “我在等你啊?！苯朦c?沒猶豫，“你臉色這么差，我不可能丟下你不管的。”

    女孩兒?的聲音細柔婉轉(zhuǎn)，秀眉緊蹙，語氣難得強硬。

    談煜收了?眼，抬手把松開的兩顆扣子系好，坐進沙發(f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