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聽到旁邊衣服摩挲沙發(fā)的聲響，知道姜暖坐在了?旁邊的單人沙發(fā)上，視線凝聚在眼前雪白的墻壁處。

    思慮再三后?，他?終于松了?口。

    “我以前跟你說過，我小時候被綁架過。記得嗎？”

    姜暖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震到，立刻回應(yīng)，“記得。”

    談煜從衣服口袋里摸出那串佛珠，手指把玩著珠子，臉上露出些漫不經(jīng)心。

    “我趁他?們?放松警惕的時候逃走，是個小姑娘拉著我躲進水里，我才?有命活到今天?！?/br>
    “她說自己是江鎮(zhèn)人，跟外公在這里小住。聽我說完遭遇后?，她拉著我去了?山腰的小房子里。那時候聯(lián)系不便利，又逢連綿大雨，我在那里住了?快一周才?被送去鎮(zhèn)上的派出所??！?/br>
    “這串佛珠，就是那位老人家贈給我保平安的?！?/br>
    姜暖聽著談煜三言兩語帶過了?自己逃跑的過程，頓時心如?刀絞。

    一個小孩兒?要從惡徒手里逃出生天，肯定不止吃了?一點?苦。

    她壓住眼眶里的霧氣，盡可能不打斷談煜的話，靜靜地聽著。

    “我被送回家時，本?以為父母會在家等我?！?/br>
    談煜說著，不覺捏緊了?佛珠，眼底的光亮逐漸暗下，“可是只有管家在。他?說，今天是我哥哥動手術(shù)的日子，父母都在手術(shù)室外守著，沒空回來，讓我先休息?！?/br>
    姜暖聽著，眼底的平靜被徹底震碎。

    談煜用手背遮住眼，扯了?下嘴角，聲音沙啞，“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被人選擇是一種奢望?！?/br>
    白熾燈下，男人的面容被映得發(fā)白，薄唇抿成淡淡的直線，喉結(jié)翻滾幾次后?，終于歸于平靜。

    “成年以后?，我經(jīng)常失眠多夢，名醫(yī)都不得治療。是殷承越拿了?博士學(xué)位又給我配藥治病，不喝酒是怕相克?！?/br>
    他?極少在旁人面前這么說明白自己的事，費力，又懶得提。

    起碼他?做檢查前是這么想的。

    但是，當他?看?到姜暖團著蹲在門口等了?不知道多久時，他?突然改了?主意，決定把這一切告訴她。

    “我說這些不是讓你同情我，是讓你別胡亂擔(dān)心。一杯酒罷了?，不會要命的?！?/br>
    談煜坐起身，神色恢復(fù)溫和，“這是我的私事，希望你不要和別人提起?！?/br>
    姜暖怕自己忍不住眼淚，低著頭，用鼻腔應(yīng)聲。

    過了?片刻，殷承越從屋子里出來，正要說什么時，發(fā)現(xiàn)大廳里的兩人氣氛不太對。

    他?看?向姜暖微微顫抖的肩膀，心里大概猜到是談煜把事情跟她說清楚了?。

    此時不宜刺激兩個人，殷承越叫了?一個值班的醫(yī)生，把自己的車鑰匙丟給他?，拍了?拍姜暖的背。

    “談煜的檢查結(jié)果還好，你先坐我的車回家吧，我還有事跟他?說?！?/br>
    姜暖聽到，迅速用手背擦了?下眼，從自己提著的小包里拿出一個信封和一個小的盒子。

    她放在談煜手邊，“這是你的卡，還有剛才?在宴會上裝的面包。我看?你沒吃東西?，怕傷了?胃?！?/br>
    女孩兒?的鼻音濃重，語速卻很快。

    說完，她便拿起東西?，往門口走。

    而推門時，她遲疑片刻，轉(zhuǎn)頭，泛著水光的眼睛里涌出一點?溫柔的笑意。

    “談老師，明天見?！?/br>
    等車子開走，殷承越才?坐在談煜身邊，把報告單遞給他?，雙臂搭在沙發(fā)背上，“都跟她說了?？”

    談煜胳膊撐在膝蓋上，低頭略過結(jié)果，應(yīng)了?一聲。

    等他?看?完，再抬頭時，發(fā)現(xiàn)殷承越正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盯著自己。

    兩人對視片刻，談煜捏著紙張，“有事就說?！?/br>
    殷承越抬起下巴，收回手臂，身子湊近談煜。

    “你的各項數(shù)值和接受治療前的區(qū)別不大，最近又沒吃藥，但睡眠質(zhì)量還不錯。加上你剛才?對姜暖袒露心扉，我就有個大膽的猜測?！?/br>
    談煜眼波不驚，“什么？”

    殷承越挑眉，“上次問你的結(jié)果不理?想，這次我再問一遍?！?/br>
    “你是不是喜歡上姜暖了?？”

    第23章 撩佛

    回公寓的路上, 談煜坐在后排，手掌盛著佛珠，卻沒有把玩。

    他望著窗外, 看到月色正濃, 連綿起伏的低矮山丘在夜幕中勾出一條不規(guī)則的?弧度，不知何處是盡頭。

    繼而想起剛才殷承越問的那句話。

    “你喜歡姜暖嗎？”

    談煜不由壓住眼, 抬頭問?正在開車的?褚淮, “褚淮，你?覺得姜暖是個什么樣的?人？”

    褚淮正在開車，以為?老板在詢問?工作的?事, 于是客觀地評價道：“姜暖學(xué)習(xí)能力強，工作上手快, 平時和同事們相處也很隨性?, 人還挺幽默。”

    他打?著方向盤轉(zhuǎn)彎時，順便做了個小結(jié)，“是個好人?！?/br>
    談煜無聲?，靠在后座，慢慢闔住眼。

    他也是這樣回復(fù)殷承越的?, 說平心而?論, 姜暖是個不錯的?人。

    可是殷承越搖頭，“答非所問??！?/br>
    “這個‘不錯’是你?作為?老板的?評價, 還是你?作為?男人的?偏心？”

    而?談煜聽著褚淮這樣說時, 覺得他們兩人對姜暖的?評價是一致的?。

    因此他又多問?了一句，“你?對她有好感嗎？”

    ……

    褚淮差點把油門當剎車踩住，好在他尚存理智, 穩(wěn)住了車身。

    助理看著老板今天問?了些奇怪的?問?題，以為?是自己幫姜暖太多被老板誤會成辦公室戀情, 急著解釋。

    “談總，您說笑了。姜暖對我來說就是一名普通同事，最多也就是工作上配合默契，相處舒服?！?/br>
    他頓了頓，生硬地擠出幾個字，“實在談不上男女間的?好感?！?/br>
    后座的?男人聽完，從鼻腔里嗯了一聲?，再?無其他回復(fù)。

    褚淮以為?老板明白了自己的?忠心，也不敢開口，生怕踩著老板的?雷線。

    車內(nèi)再?度陷入沉寂，唯有外頭風(fēng)拍打?玻璃的?聲?音隱隱刺耳。

    談煜思慮良久，把佛珠戴回手腕，揉了揉發(fā)酸的?額角。

    臨走時，殷承越倚在門邊說的?話仍在耳畔。

    “談煜，老天對人是公平的?。”

    “你?在事業(yè)上眼光獨到、一帆風(fēng)順，那情感上就要多受磋磨?！?/br>
    “要是你?覺得我說錯了，那就用證據(jù)說服你?自己。”

    隔天早上，姜暖特?意?畫了一個比平時濃一些的?妝出門。

    盡管這樣，她上班的?時候碰到幾個熟悉的?同事，大家見面的?第一句話都是——

    “你?眼睛怎么腫了？”

    姜暖摸了摸下眼瞼，想起昨晚的?所見所聞，編了個理由。

    “晚上熬夜玩手機看小說，結(jié)果看哭了?！?/br>
    同事們年齡相仿，也喜歡下班之余看點閑書?，不疑有他。

    等姜暖刷卡進入另一側(cè)更空曠的?電梯時，一顆懸著的?心才慢慢放下。

    她昨晚回家望著電腦久久出神，文檔里一個字都沒打?，腦子里全是談煜嘶啞的?聲?音。

    不知為?什么，他說那個故事的?時候，自己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仿佛親身經(jīng)歷過。

    但是當她想抓住那一縷線索時，它又像風(fēng)一樣散掉了。

    開文這么久，她第一次斷更，在首頁上掛了假條——

    【梳理大綱，明日更新?！?/br>
    她雖然以談煜為?男主原型，但是他不愿意?觸及的?東西她絕不會碰，因此要花點時間調(diào)整內(nèi)容。

    姜暖正琢磨著怎么把主線改一改，一進辦公室便看到談煜已經(jīng)坐在里面，正和付塵淼說話。

    男人依舊是一身深色的?大衣，短發(fā)干凈利落，臉色也比昨晚在白熾燈下潤澤了許多。

    姜暖稍稍放了心，坐進工位里，熟練地打?開電腦處理了幾個部門加急的?發(fā)來的?郵件。

    整理好后，她起身去辦公室敲門，照例請談煜簽字。

    順手推門時，她看到付塵淼半倚在桌面上，眉飛色舞。

    “昨天騰速的?敬如山棄卒保車，我們借力打?力扳回一局，還拿了杜城的?一個合作。敬如山算是虧大了哈哈哈！”

    見姜暖進來，付塵淼打?了個招呼，“昨天沒被那個旺仔嚇著吧？”

    姜暖笑了下，聲?音略有嘶啞，“謝謝付總關(guān)心，我還好。”

    說著，談煜抬起眼，視線不經(jīng)意?間掃過她的?脖頸，又落在她的?眼睛上。

    即便是用妝容遮過，依舊可見淡淡的?青色，眼圈也比平時略大。

    一旁的?付塵淼并未覺察不對，反而?繼續(xù)跟姜暖開著玩笑，“我們倆早在書?店就認識了，這么客氣干什么?！?/br>
    姜暖壓住疲倦，撐著笑意?，“以前我是金主，現(xiàn)?在你?是金主，我當然得掂量清楚了?！?/br>
    兩人在旁邊說笑，并未顯得很生分。

    談煜收回視線，叫了付塵淼一聲?，“你?十點半要跟杜城那邊的?人開視頻會議，我記得你?跟我說還沒寫會議提綱?！?/br>
    付塵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