璋禮 第90節(jié)
“先回府上吧。”盧以清平靜的,像是落水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馬車走的那?一刻,帶起一股風(fēng),簾子掀開?,盧以清看見?了神色慌張的崔遠??磥碜笙嗟膭?作也不慢,她勾起嘴角,看這老?狐貍這次如何圓說! 盧以清格外舒心,她閉上眼靠在秀芝身上,思緒回到?還在宮中時,這突如其?來的事恐怕是要嚇到?將軍夫人和上官青青了。唯一遺憾的是,沒?有見?到?太子。好在這次動?靜大,不是左相三兩句說辭就能應(yīng)付過去的。 前朝想要和后宮劃清干系,可這是絕不可能的事,尤其?是大雍官婦之?間的走動?要比官員間的走動?還要多。畢竟有些事,婦人之?間談起比男子方便。 “怎么不走了?”馬車忽然停下,盧以清被迫睜開?眼。 “回夫人,前面出事了?!避嚪虻馈?/br> 盧以清正向?打開?簾子看看,秀芝攔住她的動?作,從另一側(cè)拉開?了簾子。秀芝頓時有些驚慌。 “快、快換一條路。”秀芝道。 “怎么了?” “夫人別?看!”秀芝堅定?搖了搖頭,盧以清最終也沒?向?外看去。 馬車外的嘈雜聲亂作一團,她只?聽見?有人說,殺人了。 …… 御書?房內(nèi),皇上面對著黑著臉的柳安,也是有些歉意。柳安從未這幅樣子出現(xiàn)在宮中,可見?丞相夫人于他而言太重要了。 這一年一次的宴請,偏偏就丞相夫人落了水,怎么也要給一個交代。 “愛卿,朕知道你心中委屈?!被噬蠌纳厦嫦聛恚叩?柳安面前,雙手緊緊拉著柳安的手,一字一句道:“愛卿放心,這件事朕一定?會給你個說法?!?/br> 柳安重重嘆氣?,“陛下,倒不是臣一定?要如何,夫人體弱,不過是同皇后娘娘賞個花也能被推進水中。這明眼人都看著,陛下,這哪里是推下了一個人,分明是想要臣夫人的命!更是想要給臣一個教訓(xùn)!” 皇上正欲說什?么,只?聽柳安又說:“臣從不重兒女情長的事,陛下是再清楚不過的,可是夫人是臣唯一在乎的人!臣自知才不配位,也從未要求過尊者施以禮,可是陛下,今日?僅是左相幼女就敢推丞相夫人入水,這是對權(quán)利的挑釁,對皇權(quán)的蔑視!” 一番言辭聽的皇上愣在那?里,他本想著如何安慰柳安??勺肿志渚?,也同樣扎在皇上身上。 一個左相幼女便敢在皇宮、在皇后面前放肆,可見?崔遠是如何教導(dǎo)的女兒,左相府又時常將自己居于何位。 柳安見?陛下陷入深思,微微垂眼。皇上從不是一個會因為兩個臣子不合而降罪于其?中一人的君王,他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始业念伱妫种芯o握的權(quán)利才是他要確保安全的東西。 柳安接著道:“那?右都御史的夫人年幼且并非名門,出言或許沒?什?么分寸,責(zé)備就罷了,臣以為,此?等劣事不應(yīng)該是左相府上能做出來的?!彼⒎且o另一人說什?么好話,而是這右都御史夫人的娘家兄長,此?刻正在為大雍奮勇殺敵,而且右都御史也這么大年紀(jì)了,真要讓陛下降罪,陛下還要思量。何不直接給陛下找個臺階。 皇上抬眼看向?柳安,眸中有疑,而柳安卻始終堅定?的看向?陛下。 “陛下,當(dāng)治則治。”柳安又道。 皇上挪動?步子,在御書?房中慢慢走動?,前不久的戶部的事來回轉(zhuǎn)了近百人,他知道背后的手筆是崔遠。崔遠這人的小心思他都是知道的,所以這么多年不管他有什?么動?靜自己都沒?有下過死手。崔遠不過是愛財,看得最遠權(quán)利也就是政事堂丞相的位置。 當(dāng)初他和盧征不對付,后來自己抬了柳安上去,崔遠也只?能受著。 這其?中并非是崔遠能忍著,而是崔遠那?些兒子們沒?什?么真正的實力。從文者登不上堂,習(xí)武者貪生怕死,倒是沒?有一個有崔遠的樣子。長女剛出嫁不久,夫家便濫用私權(quán)動?到?了御史大夫長孫的身上,將人家嫡長孫在長安郊外打個半死。 御史大夫鄭干瑜氣?的在朝堂上恨不得噴出一口老?血,這人的身子到?處都是硬的,就連左相也是被他噴的不敢抬頭。沒?人能拿這不要命的有辦法,最后這件事移交刑部,刑部尚書?鄭時言和鄭干瑜同出一脈,自然是不能放過。 崔遠只?能看著賢婿的官職一貶再貶。 可也正是因為這樣,他篤定?崔遠掀不起什?么大風(fēng)浪,才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扇缃?,左相府上的人都敢在宮中掀起風(fēng)浪了。 “左相夫人呢?”皇上冷聲問。逾矩之?人是左相幼女,既如此?,他夫人難道都不在? “陛下,左相來了?!睂O恩德在門外朗聲道。 皇上黑著的臉回過頭,“愛卿覺得左相會如何辯解?” “臣不知?!绷补笆?。憑著柳安對崔遠的了解,他一定?會順著正在氣?頭上的陛下。這樣的話自己再追著也不合適。 崔遠想要一個合適的退路,也好,自己就給他這個退路。 “進來吧。”皇上道。 柳安側(cè)頭看去,崔遠弓著身子,雙手在前,快步走來,絲毫沒?有平日?里的囂張氣?焰。 他來了便就要跪下,皇上蹙著眉還是將人扶了起來。 無大事不跪,他這般行徑看來是要負荊請罪了。柳安心想,在無情的帝王面前這可是最無用的。 皇上長嘆一聲,“左相是有什?么想說的。”他揉了揉眉心,恐怕是在想,為何女子們能這樣多的事。 “陛下,臣知道小女沖撞了皇后娘娘,誤傷了丞相夫人,臣代莽撞的小女和管教不嚴(yán)的夫人請罪!” 皇上沒?有應(yīng)聲,看了一眼柳安,似乎在讓柳安來接崔遠的話。 柳安本不想開?口的,既然皇上要他推崔遠一把,倒也不是不行,“左相,管教不嚴(yán)又豈能是左相夫人一人失職?” 崔遠咬牙道:“還有……還有臣的失職。” 這般不愿,恐怕皇上也聽心里了。見?皇上要轉(zhuǎn)身,柳安又道:“就連昭和公主都沒?有如此?大的脾氣?,令媛不是要凌駕于公主之?上吧?” 崔遠慌忙跪下,他自然能聽懂柳安話外的意思,分明是在點陛下自己有謀逆之?心! “陛下,臣對大雍、對陛下絕無二心!”說著,崔遠的淚便流了下來,“臣因常年在政事堂處事,回到?家中也是不出書?房,正是因此?疏忽了對小女的管教。”他一邊說著,一邊心中咒罵柳安,這些說辭和伎倆可是他攛掇陛下誅殺盧征時用的,沒?想到?……沒?想到?能被這個小子在這時候用到?自己身上! 皇上又揉了揉眉心,崔遠余光瞧見?柳安得意的笑,回去夫人就說淑貴妃拉著自己非要問些東西,才造成了這出事,平白無故淑貴妃怎么會和自己夫人有交集!只?是淑貴妃是寵妃,他說不得。 他見?皇上擺了擺手,示意他站起來。雖說沒?有跪多久,畢竟是一把老?骨頭了,崔遠從地上起來時,還是有些困難,柳安伸出手不還好意的要扶他。崔遠冷眼看去,并未搭上柳安的手。 這賊子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來,誰知道他是想要扶起來自己還是要一把將自己摔在地上。 他剛要側(cè)過身子,誰料柳安直接往前一步扶上了自己的胳膊。 崔遠只?能忍著氣?,跟他站在一起。 “思過吧。”皇上聲音很淡,淡到?崔遠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不可思議的張著嘴,當(dāng)朝左相忽然在府上思過,連個期限都沒?有。國事會亂成什?么樣子?他眉頭擰作一團,拱手道:“陛下,臣還有許多事沒?有處理?完?!备螞r戶部的事才剛落到?自己手上,甚至還沒?來得及個戶部尚書?打個照面! “左相放心,政事堂自有我們?!绷惭劢堑男σ?,氣?的崔遠面色發(fā)青。 皇上也道:“左相整日?cao勞,休息休息也好?!闭f完,皇上察覺了不對,這是要責(zé)罰崔遠的,便又道:“有些事能讓年輕人去做的,也不要強行攔著。” 崔遠大驚,心想著還是趕快應(yīng)下吧,這再說下去,都要將自己架空了。 “臣遵旨。”崔遠即便是應(yīng)下了,心中還是不甘。如今的每一步都這樣重要,不想在這時候被柳安擺了一道! 皇上蹙著眉,“戶部的事……” “陛下,右都御史來了?!睂O恩德的聲音不適時的在外面響起,柳安恨不得讓出去讓他閉上嘴。 “進來?!?/br> 右都御史是個比左相還要年長十幾歲的人,柳安見?他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樣子,想著拿剛及笄的女子同他站在一起的景象,不免吸了口冷氣?。 “臣,拜見?陛下。”右都御史道。 皇上趕快回頭,怕他也學(xué)著左相跪下。一轉(zhuǎn)頭見?他拱著手,上前扶起。 “愛卿怎么也來了?”皇上問。見?面前之?人如此?垂老?,心中不免憂慮,如今若是讓他回去養(yǎng)老?,氣?性上來別?再咽了氣?。可他不告老?還鄉(xiāng),這職位也不能亂給個年輕人。 皇上閉上眼,想著有沒?有什?么清閑又沒?什?么大用的官職給他。 右都御史到?底是年紀(jì)大了,容易生病,前些日?子一直病著沒?上朝,這人是好些了耳朵壞了,便道:“臣愿領(lǐng)罰?!?/br> 皇上無奈嘆氣?,大聲道:“回去吧,思過!” “臣遵旨?!庇叶加酚忠笆窒喟?,皇上先一步拖出了他的雙臂,“愛卿回吧?!?/br> 三人瞧著右都御史一搖一晃從御書?房出去。 柳安下意識問:“右都御史真的只?是花甲之?年嗎?”他看這垂垂老?矣的樣子,再加上個十幾歲也是不為過的。 皇上搖了搖頭,他也不確定?右都御史報的年紀(jì)準(zhǔn)不準(zhǔn)。 “那?他夫人……”柳安剛出口才想到?不能說,萬一日?后陛下再尋一個更小的如何是好。 崔遠白了柳安一眼,冷哼一聲。 “看來左相是知道些什?么了?”柳安饒有興致問。都快要忘了自己還有正事。 崔遠別?過去眼,沒?有回他。 皇上也沒?有方才那?樣愁緒了,只?等這二人走了去皇后處消消氣?。 “左相說來聽聽?!被噬弦矄柫艘蛔?。 崔遠自然不能再藏著,拱手道:“回陛下,臣聽說這夫人是沖喜的?!?/br> 聞言,柳安和皇上都愣住了,柳安扯了扯嘴角,“這還真是……聞所未聞。” 就連皇上都是第一次見?給這樣大年紀(jì)的沖喜。 “好了好了,戶部的事……” 柳安已經(jīng)提前勾起了嘴角,正等著陛下將這重任交在自身上。 “陛下!”這一次孫恩德直接跑了進來。 柳安冷眼看去,孫恩德卻道:“金吾衛(wèi)說,有幾個不良人跑了出來,在宣武大街殺了幾個人之?后便跑出了長安城?!?/br> “什?么!”皇上轉(zhuǎn)眼看向?了柳安。 柳安手死死握著,該死的肖洛! “柳卿,幾日?后能抓過來?”皇上問。 “回陛下,今日?就能。”柳安回。 皇上大手一揮,“孫恩德,宣裴千承來?!?/br> 登時,柳安瞧見?崔遠的嘴角也隱現(xiàn)一抹笑意,只?見?崔遠深呼一口氣?轉(zhuǎn)過頭來看自己,眼神中似乎在說,‘我拿不到?的,你也別?想要?!?/br> 柳安倒是沒?有崔遠想的那?般生氣?,裴千承是個不會貪錢的,這件事落在他身上于百姓而言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這不良人的事,太過蹊蹺了…… “這個肖洛,上次的事朕還沒?問責(zé),他倒是急著來見?朕了。”皇上嘴上說著肖洛,但無一不是在點著柳安。 肖洛是他一手提起的人,且出征也是自己說的。 “臣愿領(lǐng)罰。”柳安拱手道。他本不想提肖洛背上這個鍋,但想到?肖洛和上官榮兩人若是在陛下面前吵起來,恐怕會更重些。 “罰?”皇上戲謔一笑,“愛卿想要什?么樣的責(zé)罰?你替他領(lǐng)罰,是覺得朕不會嚴(yán)懲?” 柳安道:“無論陛下如何處置,臣都毫無怨言,臣并非是想要替肖洛領(lǐng)罰,而是這件事,臣自知也有責(zé)任在其?中?!?/br> “哼?!被噬侠湫Γ霸倭P了你,是要累死朕的右相?” 聽次一言柳安松了口氣?,看來皇上并不會因為這件事讓他思過了。他微微側(cè)頭看了一眼,崔遠的臉又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