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我夫君瞎了眼 第5節(jié)
她嗓音拖長,意有所指道,“有些姻緣,可不是求神拜佛就能得到的?!?/br> 一字未提聞人驚闕,卻每一個字眼里都是他。 江頌月唇面緊繃,前幾日賀笳生那句“除非老天瞎了眼”再次回響在她腦中。 她喜歡書生,尤其是風(fēng)度翩翩、溫文爾雅的那種。 這些年來,她見過許多,其中大多是賀笳生那般偽裝出來的,得勢或醉酒時,就會顯露出卑劣丑態(tài),有的是對財權(quán)的貪慕,有的是對酒色的沉迷,那些癡迷的丑陋嘴臉,想想就令人作嘔。 唯有聞人驚闕不同。 十六歲那年的除夕宮宴上,江頌月因擔(dān)憂獨留府中的祖母孤寂,席宴過半就與太后請辭。 沿著湖邊小徑離席時,遙遙望見湖心亭有人撐著額頭靜坐,好似融入那片幽靜的湖水,周身圍繞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恬淡與雅致。 那畫面讓人留戀貪看,又不忍心打攪。 “是聞人五公子在那兒醒酒呢。”隨行宮人解釋道。 江頌月剛在席宴上被聞人雨棠暗中針對過,知道那是聞人雨棠的兄長,還是個醉鬼后,頓時什么感受都沒有了,當(dāng)即就要抬步離開。 可就在這時,湖心亭中閉目養(yǎng)神的人恍若被他們驚擾,毫無征兆地偏目看來,望見江頌月,他忽而慵懶笑起。 那個笑很難形容,像是包含著“果真如此”的暢快,又仿佛藏有淡淡無奈與嘆息,更多的是毫不遮掩的愉快。 笑得有點自來熟,但又不顯得輕浮。 江頌月一時僵住,不知道該對他回以笑臉,還是客氣行禮。 這時聞人驚闕好像才反應(yīng)過來,斂起笑意,正了正衣裳,不緊不慢地站起,隔著清冽的湖水,朝著江頌月作揖。 他的動作很慢,很斯文,抬起頭時,再次與江頌月笑了笑。 這個笑含蓄許多,也更客氣,像是賠禮。 “五公子約莫是醉酒認(rèn)錯了人?!睂m人猜測。 “嗯?!苯炘赂糁兄?jǐn)?shù)嘏c他行禮,而后跟著宮人繼續(xù)往前走,沒多遠,有柳絮般的雪花飄了下來。 離開那片湖水時,她偷偷往回瞟了一眼,被紛紛揚揚的雪花阻擋了視線,她只瞥見聞人驚闕仍站在那里,卻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江頌月見過許多醉鬼,只有聞人驚闕不一樣,他便是醉酒,也僅僅是反應(yīng)稍慢,仍舊十分有風(fēng)度。 都是一家人,聞人雨棠怎么就這樣討厭? 可江頌月唯有忍耐,“多謝六姑娘提醒。” 她沒有反抗的意思,聞人雨棠若是一直嘲諷,就顯得她仗勢欺人了。 周圍還有個云襄郡主在,多少得有點世家千金的儀態(tài)。 聞人雨棠哼了一聲,沒好氣道:“不客氣!” 話不投機,兩句話說完,閑亭紗簾落下,江頌月則繼續(xù)前行。 走出好遠,直到看不見聞人雨棠一行人的影子,錢雙瑛才長舒一口氣,道:“是太后邀請你去宮宴,又不是你自己非要去,這聞人六姑娘有膽子針對你,怎么不敢對太后耍威風(fēng)?” 江頌月與聞人驚闕的傳聞也是,她是當(dāng)事人,該比誰都清楚的,不澄清就罷了,也沒見她去找小侯爺算賬啊。 只會揀著沒有權(quán)勢的江頌月欺負! “什么名門閨秀?。 ?/br> “算好的了。”江頌月道,“她只是想讓我面上無光,比那些想要我性命、覬覦江家家業(yè)的好多了?!?/br> 未被封縣主時,江頌月遭受的威脅比這嚴(yán)重了太多。 錢雙瑛道:“別把所有事情混為一談,欺負就是欺負,都一樣的?!?/br> 那又能怎么樣呢? 聞人雨棠不比賀笳生,錢財與權(quán)勢都在她們之上,她們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兩人都明白這個道理,雙雙沒了聲音。 靜默地駛了會兒,江頌月猶疑地開口,“你說……” 半晌沒接著說下去,被錢雙瑛催促了下,她深呼吸,鼓足勇氣道:“你說,我與聞人驚闕,當(dāng)真沒有半點可能嗎?” 錢雙瑛怎么也想不到她要說的是這話,一時呆住,“這、這……” 她沒說否定的話,但神色足夠展露真實看法。 話已出口,沒有回旋余地。江頌月猛吸一口氣,沉聲道:“我想與他成親,氣死賀笳生與聞人雨棠,讓那些罵我的人全都自打耳光?!?/br> “那你、你要怎么做……”錢雙瑛被好友嚇得說話結(jié)巴。 “明日我就用澄清流言的借口去見他,讓他給我賠不是,左右這事是他兄妹二人虧欠于我。有了接觸,我多努力努力,保不準(zhǔn)他……” 保不準(zhǔn)他會看上我。 江頌月沒能說下去。 世家公子什么樣的姑娘沒見過,怎么會看上她呢?況且兩人家世差距太大,就算自己入了他的眼,輔國公也不會應(yīng)許他娶一個商戶女。 除非請?zhí)笈c皇帝賜婚??煞亲栽傅幕槭?,沒有好結(jié)果的。 真就應(yīng)了賀笳生那句話,她想與聞人驚闕成親,除非老天瞎了眼。 “……保不準(zhǔn)老天瞎了眼,就是讓他與我成親了呢!”江頌月臨時改口,破釜沉舟道,“當(dāng)初菩薩能為我指路,讓我救回祖母,想來今日也會愿意為我瞎一回的。走,咱們?nèi)惆莘鹎笃兴_,再去百年銀杏樹上掛紅綢,總有一個能靈驗的吧!” 錢雙瑛:“……?。俊?/br> . 林中亭下,江頌月離開后,聞人雨棠就有點心不在焉。 云襄郡主:“怎么突然沒了興致?” 聞人雨棠懨懨抬眼,朝菩提廟的方向望了望,道:“看見江頌月就來氣!” “人家又沒招惹你,你氣什么?” “她是沒招惹我,可一碰見她我就倒霉,她簡直是我的克星!”聞人雨棠提起這事就來氣,“前幾日遇見她,馬車就撞壞了,不得已與她一起躲雨,害得我五哥被人議論。你是不知道,后來我去找五哥賠禮,不知怎么的,把茶水弄到他書房里的一幅畫上……被爹娘罵慘了!若非你邀約,我還出不來呢!” 云襄郡主:“什么畫這么稀罕?” “夜鴉山匪首的通緝畫像……”聞人雨棠臉色一垮,凄慘補充,“是五哥從夜鴉山匪口中拼湊出來的,據(jù)說與匪首有七八分相像,總共就這一幅?!?/br> “啊……”云襄郡主有心寬慰她,都說不出偏袒的話。 皇帝有多重視夜鴉山匪,百姓有目共睹,聞人雨棠犯下這么大的錯,僅僅是被責(zé)罵一頓,算是輕的了。 “她是不是與我八字相沖?” 云襄郡主沉默了下,問:“那還去菩提廟嗎?” 聞人雨棠搖頭,拒絕任何可能與江頌月碰面的機會。不過她又想了想,決定討好一下聞人驚闕。 她招了侍衛(wèi)過來,道:“你去菩提廟一趟,與五哥說江頌月也去了,讓他避著點兒,省得再傳出對他不好的流言?!?/br> 云襄郡主驚詫,“五公子在菩提廟?” “嗯。聽我爹說,有一樁案子需要請教住持?!?/br> 第5章 紅綢 菩提廟就坐落在城西郊,隱藏在蒼翠的山林中,是京城附近最大的寺廟,前來進香的上至王孫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酷暑寒冬從未間斷過。 江頌月是常客,每次來都會祈求菩薩三件事。 一愿祖母無痛無災(zāi)、長壽安康。 二望家業(yè)興隆、財源滾滾。 第三條時常有變。因為擔(dān)心太過貪婪會讓菩薩厭棄,江頌月從不為自己祈愿,而是用些可有可無的小事代替,譬如讓聞人雨棠倒大霉。 目前看來,菩薩很是照顧她,前兩件每年都應(yīng)驗。 這日許愿時,江頌月猶豫了很久。 祖母長壽最重要,第一條定是不能改動的。 她要錦衣玉食地給祖母養(yǎng)老,得儲備些靈芝、人參等關(guān)鍵時刻能與閻王搶人的名貴藥材,以備不時之需。 還要按時給眾多家仆護院發(fā)月錢。 這么看,銀子少不得,第二條也不能動。 思來想去,江頌月把自己放在了第三位。 她跪在蒲團上,雙掌合十,閉著眼虔誠地在心底默念:“求菩薩暫時蒙蔽雙眼,賜我良緣?!?/br> 許完又怕這心愿如往年那般不能實現(xiàn)。 江頌月琢磨了下,覺得府上積攢的銀子足夠多了,只有一年生意平淡,影響不大,遂與菩薩商量:“第二個靈驗一半就行,其余的分到第三個上面?!?/br> 這句是說出來的,挨著她祈福的錢雙瑛聽得眼皮子直跳。 江頌月不覺有異,自顧自地分配完,眼睫一抬,望向殿前高處,與低眼看來的慈眉善目的菩薩對視。 恰在此時,一道悠長厚重的鐘聲傳來,盤旋著回蕩于佛殿上方,震得江頌月靈臺一清,那瞬間,好似看見菩薩眉眼微動,予她回應(yīng)。 江頌月連忙閉眼,隨著古樸莊嚴(yán)的鐘聲,誠摯拜下,叩謝菩薩保佑。 藏經(jīng)塔樓上,撞鐘和尚停下鐘杵,逐層下了塔樓,遠遠聽見僧寮附近有吵鬧聲,定睛一看,有一威嚴(yán)侍衛(wèi)正怒喝著要見五公子。 撞鐘和尚上前,問清是輔國公府的侍衛(wèi),將人帶去了偏角后院的竹林。 蒼翠的竹林中掩映著一低矮竹樓,風(fēng)聲颯颯,寧靜清雅。 聞人驚闕正獨坐竹樓前飲茶,見和尚領(lǐng)著侍衛(wèi)過來,眉梢一挑,起身拱手道:“打擾了。” 撞鐘和尚搖搖頭,拿起角落里的掃帚,默默清掃起飄落的枯黃竹葉。 聞人驚闕側(cè)身,輕飄飄掃了侍衛(wèi)一眼。 侍衛(wèi)常年跟著聞人雨棠,對他不熟悉,但習(xí)武之人的直覺讓他察覺到聞人驚闕的不快,忙道:“是五姑娘一定要屬下來與公子傳一句話的?!?/br> “說?!?/br> 侍衛(wèi)將聞人雨棠與江頌月途中會面的事情詳實告來,為示好,主動多加一句:“屬下趕來時特意注意了下懷恩縣主,她已往銀杏樹那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