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中嬌 第9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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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惆悵,獨自在院子里站了會兒,抬頭望了望那棵杏樹,又遙望遠天白云,一顆心空茫無措,不知何時落地。 第82章 ◎赴宴◎ 幾日風平浪靜, 蕭翊也沒格外胡來,就是三不五時來敲門,不是要蹭飯,就是借口給乘乘輔學功課, 他手段多, 總是拿乘乘當擋箭牌, 弄得方柔無法拒絕。 后來穆珩到食樓找過她幾回,也正是穆夫人來梨園巷不久, 他許是知曉了些內情,料想到自己的母親與方柔說得不太愉快。 他一面替穆夫人開脫, 說她聽信小人讒言, 誤會了方柔的人品。另一面又勸方柔大度, 說等她過門,二人好好相處一段時日,她只要按照長輩的意思守規(guī)矩,穆夫人自然不會再為難。 一番話說得方柔憋了滿肚子火,可對穆珩又不便發(fā)泄,只道二人果真不合適, 當初就不該與他來往這樣多。 轉頭這一邊, 蕭翊也窮追猛打變著法兒討好, 雖令人不甚煩惱,但方柔細細一品, 總歸不討厭。 又轉過幾日,蕭翊嫌少露面,方柔猜測他大概去了忙那件秘而不宣的正事, 白日里不怎么見人。 方柔樂得自在, 還打算找個食樓不忙的空檔, 帶乘乘去趟丘城給她過生辰。 中秋一過,寧江百業(yè)安穩(wěn),謝鏡頤在這日午后給方柔遞了份請?zhí)?/br> 她站在帳臺后瞥了一眼,登時抿了抿嘴:“師兄,你可別再做爛好人?!?/br> 謝鏡頤笑呵呵:“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再說,小小,你與玉章近來怎么了?他說你躲著他,可是鬧了不愉快?” 方柔推開請?zhí)坏溃骸懊獾谜`會,不該去的地方,不該答應的事情,自然不能做?!?/br> 她不愿將穆夫人的惡行擺到臺面,如此好像她有意挑撥謝鏡頤和穆珩的關系,男人事歸男人說,女人家自有主意,彼此無需干涉。 謝鏡頤一嘆:“是不是姓蕭那狗東西……哪怕他做一萬件好事,難道能彌補對你的傷害?何況剿匪本就在朝廷職責之中,他過來擺擺樣子,順水推舟的事……真不懂阿蘿怎就對他改觀,反倒說起那狗賊的好壞了!” “師兄!”方柔瞪他,“我與穆珩的事情跟任何人都沒關系,我與他,就是不合適?!?/br> 謝鏡頤道:“怎么就不合適了?他性子灑脫,心思純簡,沒那樣多花花腸子。你錯過裴……” 方柔心底一跳,忙盯著謝鏡頤,認真道:“無論是裴昭,還是蕭翊,都與這件事無關。師兄,這些都已經(jīng)過去了,我對穆珩毫無男女之情,論到最親近,也只堪堪認個姐弟作罷。” 謝鏡頤語塞,半晌才道:“一點機會也不給?” 方柔平靜地望著謝鏡頤,終于坦白道:“師兄,我認真問你,你不要帶著偏見回答我。拋開其他不講,難不成你覺得穆珩比蕭翊、比裴昭要好么?” 謝鏡頤一怔,仔細回想一番,下意識搖了搖頭,可轉口忙道:“但他也并不差,只是年紀輕閱歷不足,秉性還是很好的?!?/br> 方柔搖頭嘆息著,“或許在你眼里,作為兄弟朋友,他人品的確不錯。可于我看來,若要將他視作夫君,他與我哪哪兒都不合適,他的家庭就更是如此?!?/br> 謝鏡頤皺眉,思索了片刻,隨即又道:“若是如此,你當此次只是朋友作客,有機會,你與他說清楚講明白,也免外頭說你是非。” 方柔這才拿起請?zhí)?,揭開看了幾眼,原是穆珩的長姐節(jié)后回娘家省親,難得回來一趟,又正逢新出生的幼子百日,由此穆家主持宴請,也正好共邀一幫親朋好友在府上聚會。 瞧著名目正當,不是專為她而來。 謝鏡頤目光帶著探詢,穆珩應當花了不少心思來求,她不愿師兄夾在中間難做人,又暗道或許能借此機會,當著穆家長輩的面,清清白白地回絕他,這樣一來穆珩便能死心。 方柔心中有了主意,這便收下請?zhí)?,但嘴上仍對謝鏡頤道:“師兄,咱們可說好,再無二次。” 謝鏡頤心滿意足地拿貨進了后院。 這段時日,乘乘離了書院便直奔梨園巷,再沒來食樓等方柔,嘴上說是認真溫書做功課,實則跑去找蕭翊偷懶。 也幸好蕭翊并不嬌慣小姑娘,該學的一刻不耽擱,學成后才答應陪她瘋鬧。 方柔一開始十分介意,可幾次下來,乘乘的課業(yè)突飛猛進,連朱夫子都特地來了趟食樓,說乘乘近來進步神速,還以為是方柔在家用心教導的緣故。 后又說起戶籍入冊一事,讓方柔多留意,再去衙門走走關系,掛靠始終名目不正。 她一面不愿意事情敗露,一面也感激蕭翊替她看著乘乘,就在這擰巴又無奈的局面下,日子得過且過。 這日她回來早,輕車熟路敲了敲蕭翊的家門,應聲的卻是陳三娘。 “方娘子,阿翊帶著乘乘在你家呢!”她在院中洗菜,頭也不抬便知來人,當即交代了一句。 方柔一怔,忙謝過陳三娘,快步回到家中。 這些日子他們往來頻密,鄰里看在眼里嘴上不說,其實都明白過來怎么回事。 就連柳向婉也旁敲側擊過,得到陳三娘隱晦的答復,就更少前來梨園巷。陳三娘與趙鐵云夫妻夜話之際也曾八卦,說起柳姑娘不是個死心眼,如此也算各不耽誤。 又提到蕭翊不像池中物,真不知方娘子心中作何打算?他二人關系古怪,作為外人也不好多嘴,只當不覺。 方柔推開門,只見乘乘正襟危坐,俯首在書案前書寫。蕭翊拎著把戒尺,氣定神閑地站在一旁指點。 她皺了皺眉,剛走兩步,蕭翊聞聲抬眸,沖她撩嘴一笑。 方柔訥訥:“這……” 乘乘面前擺了張嶄新的書案,比先前的萬用桌合適規(guī)整,她坐在案后,身姿體態(tài)的確像模像樣。 蕭翊撥正乘乘的腦袋,不讓她湊熱鬧,他獨自繞到方柔面前:“我先前與你說過,讀書寫字講究多,并非換支筆便能成才?!?/br> 方柔抿了抿唇,低嘆:“你費心了,我把銀子還你。” 蕭翊目光深沉,“你明知我不會收。” 方柔拿他沒辦法,只得叮囑乘乘幾句,轉身去了廚房。 她坐著洗菜,沒一會兒,蕭翊默默走到了門邊,她抬眸:“我們今天吃面,你要……” 話說到一半,忽覺不妥,她為什么要主動留蕭翊一塊吃飯?登時不再言語,忙低下頭繼續(xù)摘嫩葉。 蕭翊抱臂望著她,低聲道:“只要跟你一起,吃什么都好。” 方柔難得駁嘴:“話別說太滿?!?/br> 蕭翊只覺心間一刺,很快地,這陣不適化作青煙散去。 他心知肚明,幾年前在京都,她這樣說只為了故意刺激他,讓他懷疑她與裴昭已有夫妻之實,她肚子里孩子或許該姓裴。 而事到如今,事實不可再辯駁,方柔自然不清楚。 他低笑:“試試看,阿柔?!?/br> 方柔蹙眉瞪著他。 他望著她,“你曾經(jīng)愛慕我,你很在乎我,不是么?我是個能令你動心的人,重新來過沒有那樣難?!?/br> 方柔冷聲:“你真自以為是,從頭到尾沒有變過。我不會靠近一個傷害過我、傷害過我親人的瘋子,你再糾纏,我現(xiàn)在就會將你趕出去,哪怕乘乘不愿我也再無顧忌?!?/br> 蕭翊卻道:“親人?所以,你現(xiàn)在只拿裴昭當親人?!彼е覆淞瞬浔羌?,“這對我來說是好事,阿柔,我忽然不再好奇你與裴昭發(fā)生了何事,我只看結果?!?/br> 方柔一怔,剛打算反駁,不料蕭翊卻道:“阿柔,我和乘乘等著吃面。” 說罷,他瀟灑地轉身離開,方柔甚至來不及說半個字。 她覺著古怪,卻又瞧不出端倪,只當蕭翊這些年越來越厚臉皮。 三人對坐著吃完面,乘乘被方柔帶去洗漱,等她穿戴好再回來前廳,只見蕭翊已將碗筷都收拾妥當。 他挽起袖口干活,精壯的手臂青筋隱現(xiàn),在燈幕下透出一種別樣的男性張力。 方柔一時出神,忽而在想,他那樣高的出身,要從零開始一點一滴學著自力更生,也許比普通人難上許多。 骨子里生來有的習慣打破重塑,并非一件易事,可蕭翊的確辦到了。 在這一刻,他卸下了那不可一世的傲慢,雖姿態(tài)仍優(yōu)雅得格格不入,干粗活也有一分成大事的鎮(zhèn)定從容,細致、講究,帶著不太妥貼的偏執(zhí)。 方柔心思浮沉,緩步走上前:“我來吧?!?/br> 她接過那些碗筷,逐一擦干水珠,忍不住問:“你的事……辦得如何了?” 方柔自己也沒意識到,她其實也已變了。 在京城那段日子,她從不過問蕭翊的去向,也不關心他的公務,而現(xiàn)下,兩人卻像親密無間相處多年的尋常夫妻那般,吃過飯安頓好孩子,對坐著說些閑話。 蕭翊姿態(tài)閑適地坐在桌前,翻出杯子倒茶,“上回讓李明錚探了探這幫馬賊的底,留了幾個活口派人秘密跟去,還在確定最后的部署?!?/br> 方柔驚訝地瞥了眼蕭翊,顯然沒料到他這樣坦白,更沒想到此事進展如此順利。 她頓了頓,又問:“不怕被報復么?” 蕭翊輕笑:“他們自然會蓄意報復,只不過,我先攻心?!?/br> 方柔不解地看著他。 蕭翊神色自得:“若有利益沖突,聯(lián)盟自內瓦解,其心各異便能逐一擊破?!?/br> 方柔一時訝然,她無話可說,默默忙著手里的事。 她想她的確很了解蕭翊,某個方面,某個時刻,她知曉蕭翊很聰明,更善于運籌陰謀,如他一如以往的傲氣,他有這樣的資本。 她最初只覺著,這世間怎會有這樣厲害的人?當然,她彼時并沒料到,這一份“厲害”最后也會落在她的身上。 二人的關系回到當下,有些當初的影子,于是,方柔又有了這樣的感慨。 蕭翊的確很厲害,手段高,會令人下意識心生嘆服。 方柔又聽他道:“放心,阿柔。今后西北一帶必然安定如初。” 她默默應聲,回過身,怔怔望著他。 蕭翊挑了挑眉,方柔緩聲道:“你該回去了。” 他握著杯子,輕輕摩挲杯沿,忽然站起身,嚇了方柔一跳。 她緊張地看向蕭翊,不自覺往后挪了半步。蕭翊勾起嘴角輕笑:“要趕我走?” 方柔:“你、你要干什么!” 她背手,五指緊緊捏住柜角,蕭翊一直盯著她,這眼神令她心跳飛速。 誰料他笑意更濃,只站在原地就已令方柔慌了手腳。 他沉聲:“阿柔,早些休息?!?/br> 方柔目送他離開,等到院門被關緊,她才徹底放下心來。 一夜無夢,方柔睡得好。 今日書院旬假,乘乘跟著方柔先到楊樓街,她安頓好女兒,拿著那份燙手山芋般的請?zhí)詈筮€是隨謝鏡頤去了穆宅。 誰料謝鏡頤將她送到大門外,又說鏢局有差事,不能陪同,將方柔一人留在穆宅,鄭重地托付給了穆珩。 方柔只道師兄鬼迷心竅,一門心思認定穆珩是個值得托付之人,他看人看事多年如此。莫說裴昭,就是蕭翊,謝鏡頤初時也將他夸得天上有地下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