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正常來說，肯定是要感謝父母給了我生命，將我撫養(yǎng)長大，還要感謝我的外婆與小弟，在我曾經(jīng)絕望的關(guān)鍵時刻沒有放棄我，當然，更該感謝的人是我的教練何波濤同志，以及殘聯(lián)的其他工作人員，不辭辛苦幫我擬定修改一遍遍訓(xùn)練內(nèi)容?！?/br>
    周卉面對鏡頭，“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拿下第一枚殘運會金牌，其實我自己都不敢想，是我小弟媳婦水瑯，她曾經(jīng)告訴我世界很廣闊，她主動幫助我上大學(xué)，安排我進入殘聯(lián)，一步步指引我走向更廣闊的道路，所以拿到金牌后，我最想感謝的人就是水瑯，沒有她，就絕對沒有今天的冠軍周卉?！?/br>
    第109章 水干部說得很有道理！

    周光赫一聽這話, 就把大丫兜里的手絹拿過來，遞給水瑯，果然看到她鼻尖都哭紅了。

    水瑯接過手絹, 擦著眼角，“媽呀, 我都不知道多少年沒哭過了, 看個比賽給我哭成這樣?！?/br>
    周光赫輕笑出聲，“不能再掉眼淚了, 外面天氣冷，出去一吹風容易凍傷臉。”

    水瑯吸了吸鼻子, 點了點頭, 迎上周卉，“大姐, 你突然給我來這么一出, 我眼睛都哭腫了。”

    周卉一張臉光彩明艷, “我說的都是心里話, 平時不好說, 難得遇到這么一個機會, 你又正好在場，就忍不住說出來了?！?/br>
    “我還沒聽夠?！彼槍⑹峙寥既M包里, “年底拿了亞運會金牌, 后年拿了奧運會金牌, 我要接著哭?！?/br>
    周卉與周光赫同時笑出聲，“好, 不管拿沒拿到金牌, 一定都說?！?/br>
    水瑯沒再繼續(xù)說下去, 不想無形給大姐壓力, “是要回訓(xùn)練中心，還是可以跟我們一起回家了？”

    “你們先回去，我得回去開個會，然后就能收拾東西回家住幾天了。”

    “住幾天？”三丫像個小大人一樣嘆了口氣，“沒想到mama是我們家里最忙的人了。”

    大人們?nèi)急凰男∧佣盒Α?/br>
    周卉不在家，三個丫頭雖然很想念，但卻不孤單，因為每天都有無數(shù)個小朋友跑來她們屋里看電視玩。

    這是因為小舅媽拿了狀元，現(xiàn)在mama又拿了運動會冠軍，估計以后來的人會更多。

    報紙還沒登，但滬城臺電視轉(zhuǎn)播了，大家伙都在電視上看到了周卉比賽。

    水瑯等人才剛踏進梧桐里，鞭炮聲就響起來了。

    “歡迎冠軍……咦？”

    老油條激動僵在臉上，捂著耳朵從正在“噼里啪啦”炸的鞭炮旁邊跑過來，“周卉沒回來?。俊?/br>
    “回訓(xùn)練中心了，你怎么還放起鞭炮了?！彼樜嬷亲樱粗粡垙埿δ?，“現(xiàn)在提前放了，大姐回來不就沒的放了？”

    “我們再買！”

    “對，我們現(xiàn)在就再去買一掛！哎呀，真是看得我太激動了！”

    “沒想到啊，居然能在電視上看到周卉，還是這么厲害的周卉！”

    “這誰能想到，水干部，你真行啊，周卉都那樣了，你居然還能把她培養(yǎng)成這樣！”

    “怎么是我培養(yǎng)，那是大姐自己能吃苦，教練費心督促，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水瑯往家里走，一群鄰居跟在后面。

    “怎么跟你沒有關(guān)系，要不是你送周卉去上大學(xué)，要不是你給她安排去殘聯(lián)工作，她也沒機會成為運動員啊！”

    “就是，周卉自己采訪都說了，你可是大伯樂！”

    “必須有關(guān)系！”金巧芝手里也拿著手帕，似乎之前是在擦眼淚，“沒有弟新婦，大阿姐現(xiàn)在還不知道怎么樣呢，復(fù)興都說了，現(xiàn)在的大阿姐，比小時候看著還要耀眼?！?/br>
    “沒有水瑯，小卉還不知道會怎么樣，這話是不假。”舅媽冒出來，“可為什么不知道會怎么樣，還不是因為你們兩口子刻薄，不做人！”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金巧芝一甩手帕，“當時你成天躥騰阿舅，對外婆擺臉色，今天演一出，明天演一出，不就想把大阿姐送回那個鬼地方去，你有什么資格說我！”

    兩人又吵起來了。

    水瑯看了一眼，沒興趣聽下去，等周光赫把大門鎖打開，推門進去，走到天井里的洗手池，對三個丫頭道：“過來洗手?！?/br>
    周家天井再次擠滿了人，大家在電視上沒有看夠，還想聽去過現(xiàn)場的人繼續(xù)說一說更詳細的情況。

    水瑯是沒興趣說。

    周光赫更不可能說。

    大丫二丫進房間了，眾人抓著三丫問東問西。

    正問得熱鬧的時候，周卉身上背著頭兩年與水瑯一起到商場買的皮包，推著輪椅回來了。

    “哎呀！周卉回來了！”

    “冠軍！我們冠軍回來了！瞧瞧這精神面貌，真是徹底跟以前完全兩樣了！”

    “比我們都精神一百倍呢！”

    “小卉，你真是太厲害了，我真是做夢都沒想到，你居然還能這么有出息！”

    “我們在電視里看到你比賽，看完全都掉眼淚了，真是不容易！”

    “我看了你們比賽，就覺得自己是個廢人，以后我再也不賴床，再也不想不去上班了！”

    “里弄里的小毛頭和小姑娘，看完電視，立馬就去寫作業(yè)了，催都不要催，周卉，你真是厲害，把電視機前的我們?nèi)几腥玖?！?/br>
    周卉在門口，表情一陣恍惚，何止是她完全兩樣了，現(xiàn)在里弄里鄰居們看她的眼神，對待她的態(tài)度，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完全兩樣了。

    以前剛回來時，大家眼光是同情、不贊同、指責、可憐。

    現(xiàn)在的眼光是像看到寶一樣，刮目相看、驚贊、感動、敬佩！

    周卉曾經(jīng)最想讓大家像看普通人一樣看待她，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忘記在乎周圍人的眼光，忘記去管周圍人的態(tài)度，此時此刻再想起來看的時候，大家已經(jīng)變成這樣了，心里頓時有點酸，更多的是暢快，充滿了成就感。

    “好哦?！?/br>
    宋阿婆眼眶濕潤，握住外孫女的手，“能看到你這樣，我真是死也瞑目了?！?/br>
    周卉站在冠軍臺上沒哭，一看到外婆，再聽這話，眼睛忍不住就跟著濕潤了，“外婆，我拿了獎金，我?guī)湍阗I衣裳，帶你去飯店吃生煎包?！?/br>
    宋阿婆眼淚落下來，笑著連連點頭，緊緊握著周卉的手，“好，我一定不會客氣，但你最應(yīng)該幫小姑娘買衣裳，買好吃的把小姑娘吃，要不是小姑娘，你哪能會有今天。”

    “是的，我都曉得的?！敝芑芸聪蛭堇锏乃?，一看到她正癱在搖椅里躺著吃方塊面包，頓時破涕而笑，“都餓了吧，今天我請大家吃飯?！?/br>
    “你不要請了。”金巧芝從后廚房跑出來，“復(fù)興已經(jīng)在燒了，早晨就跑到菜市場買了好多小菜，清蒸大黃魚，紅燒排骨，買了蹄髈咸rou燉腌篤鮮，涼拌海蜇頭，全買齊了，就等你回來吃飯?！?/br>
    “周卉，我今天燒了薺菜餛飩，特地多包了，送給你們吃?！?/br>
    “我也燒了小菜，哎呀，看得激動死了，送點小菜把你，表達我的心意?！?/br>
    “我蒸了包子，rou包，已經(jīng)送到桌子上了?！?/br>
    “周卉，你一定要嘗嘗我今天燒的南瓜粥，一鍋子放了快半袋白砂糖，又香又甜?！?/br>
    老鄰居們表達心意的方式就是送吃的，也是送點吃的，周家才會收，因為之前水瑯的多次高光時刻，他們已經(jīng)知道了，除了吃的，給什么都不會要。

    周卉一再笑著感謝，她一回來，就沒人追著三丫問了，全追著冠軍本人問具體情況。

    熱熱鬧鬧吃了一頓慶功宴，晚飯過后，家里更熱鬧了，小孩子跑過來，下班的鄰居們?nèi)寂苓^來。

    這份熱鬧一直延續(xù)到第二天早上，人民日報與滬報頭條就是周卉頭頂花環(huán)，坐著輪椅，戴著冠軍金牌在冠軍領(lǐng)獎臺上的照片。

    她出眾的面容與人生經(jīng)歷，失去雙腿獲得殘疾人運動會冠軍，激勵了廣大讀者，“周卉”瞬間成了全國人民當下熱議的話題。

    毫不夸張地說，報紙出來當天，各行各業(yè)的工人工作效率積極性，比之前至少翻了三倍。

    學(xué)生們聽完老師讀報，當天上課也都專注認真了至少三倍。

    剛回城沒有地方住沒有工作，人生看不到未來，垂頭喪氣，精神萎靡的知青們也全都振奮起來。

    失去雙腿的殘疾人都能等到機會發(fā)光發(fā)亮，何況是他們健全的人，只要好好活著，不失去對生活的希望，日子就一定會越來越好，未來大有可為！

    報社發(fā)現(xiàn)了周卉事跡帶來的全國效應(yīng)，連續(xù)采訪了周卉三次，登了三天報紙頭條，報紙一上市立馬搶售一空。

    與全國人民不同的滬城人民，看了后面兩天報紙，關(guān)注重點稍微有點跑偏。

    跑偏到周卉最感謝的人——水瑯！

    又是水瑯！

    水瑯怎么這么能！

    怎么哪里都有她！

    這天天盡忙著為人民服務(wù)了吧！

    滬城人民咧著嘴，呲著大牙將報紙看了好幾遍。

    當下熱意話題，又轉(zhuǎn)到了水瑯身上，人人走到哪都在聊水瑯，話里話外全是欽佩以及一種莫名其妙，但確實與有榮焉的感覺。

    這是因為水瑯上報紙上多了，大家看到水瑯，就跟看到自己認識很久的老朋友似的。

    “這才是好干部?。　?/br>
    白局長拿著報紙愛不釋手，“水瑯同志，你要是出身背景受到一定的影響，你真的該去市委工作。”

    “說什么呢！”

    周局長剛把茶杯端到嘴邊，一聽這話，還沒喝就放下了，“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把她調(diào)走？你以為市委沒來問過？我這成天提心吊膽怕她走，你還在這火上澆油?！?/br>
    “我也是其中一個?！卑拙珠L大笑出聲，“我成天都夢想著她能來我們局上班?！?/br>
    水瑯喝著普洱，“白局長，平安里是不是快竣工了？”

    “進展比我們計劃中還要順利，你選的這個工程隊真是不錯，修繕自己的家，就是比普通工人認真積極，當然，我們普通工人也很積極認真?！?/br>
    白局長將計劃書分發(fā)到水瑯手里，“原計劃1979年四月完工，現(xiàn)在提前了小半年，距離過年還有兩個月時間，已經(jīng)可以安排居民住進去了，但問題是，玉蘭杯接下來的比賽要到開春三月，這住進去了，難免顯得亂，再實地考察，怕到時候會影響我們得金獎。”

    計劃書里是目前完工照片，與之前水瑯的設(shè)計圖紙做對比。

    “這倒是個事?！敝芫珠L點著頭，“現(xiàn)在拍完照片不算，要等到第三環(huán)比賽開始后，評選會去拍照片才算，但今年比往年要冷，居民住在郊外的臨時草棚，實在受罪?！?/br>
    “搬進去?！?/br>
    水瑯最近去過平安里好幾趟了，知道完工情況，沒有再繼續(xù)看照片，“玉蘭杯是舊改大賽，不是建筑大賽，我個人認為，有了居民生活氣息的屋子，不但不會減分，反倒會加分，房子是給人住的，不是給評委會看的。”

    白局長與周局長同時一怔。

    “我覺得水干部說得很有道理！”許副局長將計劃書合上，“當時設(shè)計大賽，水干部就是設(shè)身處地改善人民住房生活，方方面面很接地氣，才贏下來的比賽，其他設(shè)計師的作品同樣很出色，但沒怎么考慮到人民，完全不符合舊改核心方針政策，所以都跑題了，我非常贊同水干部說的增加居民生活氣息。”

    “我也沒說不同意。”白局長思考著，“按照我對他們的了解，不可能讓居民提前住進去，說不定我們的生活氣息，又是一道殺手锏！”

    “其實白局長能把水瑯設(shè)計的圖紙，高達百分九十實施落地，就已經(jīng)可以穩(wěn)拿金獎了?！敝芫珠L喝了一口茶，“因此，后面的金獎我不擔心，但既然水瑯都說了生活氣息能加分，基本上就八九不離十了，她這方面還是比較敏銳，玉蘭杯我們暫且放在一邊不提，現(xiàn)在復(fù)茂區(qū)與全滬城一樣，可以說是人滿為患，平安里這邊一結(jié)束，這批施工隊已經(jīng)成型，馬上就能接著擴展舊改其他里弄，具體什么改造方案，水瑯，課業(yè)之外，你得多上上心了?！?/br>
    水瑯提起平時裝書的書袋，拿出一沓設(shè)計圖紙，“區(qū)里幾個一定得抓緊改造的里弄，我已經(jīng)構(gòu)思過很多方案，但是現(xiàn)在國家急切需要社會資金，上面能把修繕資金批下來嗎？接下來可沒有類似拿下玉蘭杯金獎，能額外獲得一大筆錢的獎項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