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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出逃以后 第44節(jié)

    綠玉連忙行了禮,孟娉瑤卻道:“民女身患重疾,還請陛下免了民女禮節(jié)?!?/br>
    這話本應(yīng)由周景和主動說,就算孟娉瑤打定主意不用行禮,也當做出那副樣子來,可她卻依舊躺在原本的地方,連挪都不曾挪動分毫。

    綠玉見孟娉瑤竟是這樣不給周景和面子,一時心里也有些著急,可周景和瞧著卻并未生氣,只是開口對綠玉道:“你先去吧,朕有話要問你家小姐?!?/br>
    綠玉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孟娉瑤,最后還是只能應(yīng)了個“是”,然后退了下去。

    屋內(nèi)只剩下了他們二人,周景和有些隨意的在椅子上坐下,然后的第一句話,便是直接問道:“陳長星在哪兒?”

    那日他發(fā)覺那具尸身不對之后,馬上召了元堯,讓他快馬加鞭派人盯著各個城門,卻還是晚了一步。

    人已經(jīng)離開上京了。

    那唯一知曉長星到底去了哪兒的人,也就只有一手促成此事的孟娉瑤了。

    孟娉瑤躺在那兒,用一種很是古怪的目光看著周景和,半晌,她道:“我曾經(jīng)想過你來找我可能是為了各種各樣的事,但卻實在不敢相信你會費這么多心思在一個小宮女的身上?!?/br>
    周景和卻并不與她解釋什么,只重復(fù)道:“她到底在哪兒?”

    “死了?!泵湘超幰崎_目光,冷笑道:“陛下不知道嗎?觀羽殿起火那日,長星被燒死在了里邊,這會兒尸身應(yīng)當已經(jīng)被丟到亂葬崗去了吧?!?/br>
    周景和并未因為她的話而發(fā)怒,只平靜道:“死的不是陳長星,那具尸身或許像她,但絕對不是她?!?/br>
    “所有熟悉她的人,見了那具尸身都說那便是長星,陛下憑何說不是?”孟娉瑤自然不會承認。

    “沒有人比朕更熟悉她。”周景和神色漸冷,他盯著眼前人道:“別在朕面前耍這些伎倆,朕現(xiàn)在只想知道她到底在哪兒!”

    旁人見了周景和這副模樣,怕是要嚇得瑟瑟發(fā)抖,可孟娉瑤卻不怕,她微微抬頭對上周景和的目光道:“我說了,她死了,陛下若是要找她,那就去亂葬崗里找吧!”

    周景和伸手用力掐住她的脖頸,目光陰鷙道:“你以為朕不敢殺了你?”

    “那陛下動手便是,孟氏罪人,早該死了。”孟娉瑤臉上依舊不曾有分毫畏懼,這些日子她著實不好過,身上受著折磨,心里邊也受著折磨,死了反而是解脫。

    “也對,你本來就是個將死之人?!敝芫昂褪諗苛隧袇柹矊⑺牟鳖i松開,他看著孟娉瑤捂著胸口不斷咳嗽的模樣,居高臨下道:“外邊那個丫頭對你倒是忠心,只是不知你可在意她的死活呢?”

    孟娉瑤猛然抬頭,厲聲道:“周景和,你若是動她,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周景和知曉拿捏住了眼前人,輕笑道:“孟小姐,朕自小膽大,從不曾怕過鬼?!?/br>
    見她臉色越發(fā)蒼白,周景和好心提醒道:“孟小姐,陳長星與外邊的那個婢子,孰輕孰重你的心里應(yīng)當明白吧!”

    孟娉瑤死死攥緊了被褥,半晌,她道:“罷了,長星的救命之恩,我這輩子是償還不了了。”

    綠玉跟了她十多年,在她最苦最難的時候也不曾舍棄她,若要讓她眼睜睜看著綠玉去死,她是萬萬做不到的。

    那便只能舍了長星。

    “長星的所在之處,我可以說,只是你須得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孟娉瑤定定的看著周景和。

    周景和淡淡道:“若是有關(guān)孟家的事,朕不能答應(yīng)?!?/br>
    孟娉瑤搖頭,“孟家做錯了事,該受懲罰,我若是再為他們求情,便是對不起巽元城受苦受難的百姓?!?/br>
    說著,她看向周景和,“我所求的,是一件很小的事,我希望我死了之后,你能安排綠玉離開這兒,讓她不需再為奴為婢,能好好過自個的日子便足矣?!?/br>
    “朕答應(yīng)你?!比缤湘超幩裕@只是一件小事,所以他沒道理不答應(yīng)。

    孟娉瑤虛弱的點頭,接著道:“青州,送她出城的車夫?qū)⑺偷搅顺俗デ嘀荽坏亩煽?,她這會兒大約還在去青州的路上,旁的,我也不知道了?!?/br>
    周景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神色也緩和了許多,他只道:“答應(yīng)你的事,朕會辦到。”

    然后便轉(zhuǎn)身離去。

    第47章

    ◎“我可是去未婚妻家中拜訪,帶個姑娘去哪里能行?”◎

    蕭家的船到達青州時, 已是十日之后。

    這一路走來其實還算平穩(wěn),除了中途下過一場雨之外天氣都是很好的,所以比預(yù)估到達的時間甚至早了一日。

    雖說認親的事, 長星那日說得含糊,可蕭途還是打算帶人回去見見自己舅舅。

    倒不是因為相信長星,只覺得見了面,到底是真是假便也就分明了。

    長星跟在蕭途的身后進了蕭府, 一進里邊,那兒的家仆見了蕭途都與他打招呼, 雖是喚他少爺,但卻并不拘束,甚至還隨意問起在上京的事,蕭途也沒什么架子,見人打招呼都笑著應(yīng)了, 聽人問起什么也都一一作答。

    唯獨他們問起長星讓他不知如何解釋,只道:“是偶然遇上的親戚,前來投奔舅舅的。”

    幾個家仆聞言更是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長星,長星不由得往蕭途的身后又躲了躲,蕭途便道:“那我先去見過舅舅了?!?/br>
    那些個家仆便都應(yīng)下, 只是等長星跟著蕭途走出一段距離去,他們又止不住小聲議論。

    有手執(zhí)掃把的婆子叉著腰道:“我在蕭家也呆了有七八年了, 倒是不曾聽過老爺有這么一號親戚。”

    “莫說是你?!绷硪荒弥糇诱藿ɑㄖΦ钠抛拥溃骸拔覐睦蠣敯醽砬嘀輹r就被買入了蕭府,到今日都快二十年了,也不曾聽過有哪門親戚家中生了這么個嬌艷欲滴的姑娘, 想著約莫是旁支的那個表妹嫁了人生的女兒?”

    準備出外頭采納的婢子聽到這兒正是興起, 忍不住插嘴道:“或許是老爺那表姐又生了個小女兒?”

    那兩婆子一聽這話連忙道:“老爺那表姐早過了不惑之年, 哪里還能有這本事?”

    話說到這兒, 幾人都禁不住笑了起來。

    蕭爭聽底下人稟告說是蕭途回來了,自然高興,按著原本的計劃,他應(yīng)當還能有幾日才能回來,如今提前回來,說明這一趟很是順利。

    雖說蕭途已不是頭一回出海運送貨物,可這種事情本領(lǐng)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是運氣,也不怪每一回蕭爭都會替他擔心。

    按著往常的規(guī)矩,每次回來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去書房與蕭爭匯報此次生意明細,雖說此次帶了個長星回來,可蕭途還是按著往常的規(guī)矩帶著人一同去了書房。

    蕭爭也正等著他,見他進來,正欲開口說些什么,卻見他身后還跟著個小姑娘一同走了進來,便皺眉問道:“這姑娘瞧著眼生,途兒你這是……”

    他知曉自己這個外甥雖說往日是個不拘小節(jié)的,但也絕不至于隨便將好人家的姑娘就這樣帶回家,自然覺得古怪。

    蕭途一聽這話,故意將長星拉到蕭爭跟前道:“舅舅,您不認識她了嗎?這姑娘可說是來咱們家認親的!”

    長星此時自然也已經(jīng)知曉眼前人的身份,她下意識抬頭看向蕭爭,見他身著寶藍色錦袍,身量高大,雖已過而立之年,但卻絲毫不見老態(tài),若不是鬢間能隱約瞧出的幾絲白發(fā),是斷斷瞧不出他的年歲來的。

    蕭爭聽了蕭途的話,又是重新上下將長星打量了一番才疑惑道:“姑娘,你父親母親是何人?”

    “我這兒有一封信?!遍L星一邊說著,一邊從包袱中找出那封書信來,然后遞給蕭爭道:“您看了這封信,應(yīng)當就明白了?!?/br>
    蕭爭雖然不解,可還是從長星手中接下了那封信,接著打開,看到熟悉字跡的一瞬,他的手便止不住的發(fā)顫,嘴里喃喃道:“是她,竟然是她……”

    蕭途原本看蕭爭的反應(yīng),都幾乎篤定長星不過是個小騙子了,可如今見蕭爭只是看了她帶來的信便如此激動,又有些不敢確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等蕭爭終于將那封信看完,他長長嘆了口氣,又緩緩將那書信合上苦笑道:“這是這么多年來,我第一回 收到她的書信,也同時知曉了她的死訊?!?/br>
    又抬眼看向長星道:“她這些年來,過得不好吧?!?/br>
    長星想說些善意的謊言讓蕭爭的心里好受一些,可她的話到了嘴邊,卻突然想起欣妃最后的那段時日過得是如何煎熬,她沒法毫不在意的將欣妃所經(jīng)歷的那些事抹去,便還是說了實情,“她過得很不好,她最后的那段日子雖然大多都是清醒的,受了不少病痛折磨,太醫(yī)院的人嫌冷宮晦氣,怎么求都不愿意來替她瞧瞧?!?/br>
    長星說著聲音越發(fā)艱澀,“明明只是尋常風寒,若是有人愿意來替她看看,給她開貼退燒藥,她應(yīng)當是能熬過那一回,可……我請不來太醫(yī)……”

    她不曾說那日她勞累了一整天夜間還不眠不休的照料著欣妃,不曾說她冒著大雪去太醫(yī)院求人,更是不曾說她被人戲耍著在雪地里跪了多久,只說那日,她沒請來太醫(yī)。

    “不怪你?!笔挔帗u頭,“韻欣在書信里說了,說你照顧她良多,若不是你,她在冷宮的日子,只怕是更難熬了?!?/br>
    原本聽著他們二人言語,蕭途只覺得云里霧里,全然不知他們口中之人到底是誰,可這會兒聽了蕭爭提及那人名字方才意識到了什么,遲疑問道:“舅舅,你們說的那人是那位李小姐嗎?”

    對于他這舅舅始終未曾娶妻的緣由,他幼時也曾偶然間聽他母親提過,據(jù)說是心中有一人,好似姓李,是位官家女子。

    那李小姐身份高貴,雖說與蕭爭兩情相悅,可奈何她家中人看不上只是商戶的蕭家,那時候蕭父雖知此事難辦,可他還是帶了豐厚的聘禮到李家求親,卻被當眾羞辱。

    得知父親受辱,蕭爭打定主意要與那李小姐斷了往來,誰知李小姐卻又偷偷從家中跑了出來,說是想與蕭爭私奔,只是可惜最后卻還是被李家的人抓了回去。

    后來李小姐被送入宮中,蕭爭只能斷了念想,一門心思只照料著家中生意,到如今已過去幾十年,也不曾再動過成親的念頭。

    不過蕭途只是幼時聽母親提過一回,母親去世后他來到青州,跟在舅舅身邊這些年,卻從不曾聽他提過李小姐其人,他一直也不知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直到今日,方才確定真有此人。

    聽蕭途問起,蕭爭倒也沒有再隱瞞的意思,只嘆息道:“是她?!?/br>
    蕭途得了肯定答復(fù),心中疑惑也盡數(shù)明了。

    長星瞧著時辰差不多了,便開口道:“既然書信已是送到,那晚輩也當告辭了?!?/br>
    蕭爭聞言連忙道:“姑娘何必這樣著急,你萬里迢迢給我送了這書信過來,卻連一口茶水都不曾喝上就要離開,若讓外頭人知道了,只怕要說我們蕭家不懂待客之道了?!?/br>
    蕭途也道:“這會兒快到用晚膳的時辰了,何不留下來用了晚膳再說?”

    長星無奈解釋道:“不是晚輩不愿留下,只是天色漸晚,若不盡快尋個客棧落腳,怕是要露宿街頭了?!?/br>
    “姑娘太見外了?!笔挔庍B忙道:“蕭府這么大的宅子,還能讓姑娘沒了住的地兒,青州景致不錯,依我看若是姑娘這些日子沒別的安排,不如就留在蕭府住下也是方便?!?/br>
    “這怕是……”長星有些遲疑。

    蕭爭又擺手道:“姑娘曾在韻欣需要時幫助她良多,韻欣也在信中說希望蕭爭能多多照拂姑娘,還請姑娘能給蕭爭一個完成韻欣心愿的機會?!?/br>
    說著,他微微躬身似乎要行禮,見此,長星也是慌亂的要將他攙扶起來,“您不必如此,我應(yīng)下就是?!?/br>
    她本來也不曾想到離了青州之后到底要去往何處,她原本也想過去尋魏清嘉,可她實在不知魏清嘉所在何處,長星只記得那日他來與自己道別,也不曾說清到底要去往何處。

    所以便是她有心要去尋,也不知從何尋起。

    見長星答應(yīng),蕭爭方才起了身,又讓底下人安排了晚間的膳食以及長星的房間。

    用完晚膳被蕭府的仆人帶到房間的時候,長星才發(fā)現(xiàn)蕭府真比她想象中要大上許多,雖不至于能與皇宮相提并論,可絕不是尋常百姓家中可比擬的。

    不過今日蕭途的接風洗塵宴上她也聽旁人說了,這蕭家原本就是富甲一方,從蕭爭接手管理家中事務(wù)起,更是將家產(chǎn)翻了一番,在青州這地界上,怕是找不出更有錢的人家了。

    等到了房間,長星又被驚艷了一番,并非是她頭一回見到這樣的房間,說起來這兒和從前貴為皇后的孟娉瑤的永祥殿比起來,卻是差了許多,只是這算是她第一次自個住在了這種房間里。

    她往里邊走去,瞧見繡了山水的屏風,提了詩詞的畫作,連掛在拔步床上的簾子都用了渾圓的珍珠作點綴,瞧著不像是客房,倒像是女兒家的閨房。

    長星想著,心里頭也多了幾分局促不安,心下思忖著莫不是蕭府的人安排錯了房間?

    那送她過來的婢子卻笑著道:“房間安排得倉促,姑娘可瞧瞧有什么缺了的,可與奴婢說一聲,奴婢明日備了送來?!?/br>
    長星聞言連忙搖頭道:“不曾缺了什么。”

    “那若是之后姑娘有什么需要的,也不必客氣,吩咐奴婢便是。”她說完看向長星,見長星應(yīng)下才退了出去。

    等那婢子退下,長星才將這房間仔細瞧了個遍,發(fā)現(xiàn)這兒不僅裝飾得像是女兒家閨房,連物件也準備得齊全,不說旁的,便是梳妝臺那一排各式各樣的胭脂水粉便可見一斑,而邊上還放了個精巧的銀盒,長星想著那里邊的大約是簪釵之類,可她也沒好意思將盒子打開來瞧一瞧,自然不能驗證。

    如此轉(zhuǎn)了一圈,長星方才脫了外衫躺下,雖說是個陌生的地兒,可她在船上的十多日間不曾有一日好好歇息,這回好容易沾了床榻,自然是沉沉睡了過去。

    翌日,剛用了早膳,蕭爭便催促著蕭途帶著長星去青州城中逛一逛。

    他道:“長星,咱們青州雖比不上上京繁華,可卻也有不少上京瞧不見的景致,待會兒讓途兒帶你去街上逛一逛,若是瞧著什么喜歡的物件,讓他付銀子便是?!?/br>
    長星連忙搖頭道:“晚輩手中也還有余錢,怎好讓蕭少爺破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