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攏春腰 第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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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延亦無比認(rèn)真,跪在蒲墊上三跪九叩。 “程氏列祖列宗在上,程氏第十六代傳人程延,今改姓為‘冠’,改名為‘懷生’。謹(jǐn)遵家訓(xùn),仁義為本,孝悌至誠,世代傳承。祈求祖宗,澤被后世,子孫跪謝天地祖宗!” 他的聲音堅定有力,即便隔著幾層竹簾,凝瓏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的背影伏下又挺起,透著離經(jīng)叛道,透著小眾的不為世俗理解的狂悖癲狂。 有那么一瞬,凝瓏心里浮起四個字:天生一對。 離經(jīng)叛道的偽善者,背棄祖宗,罔顧禮節(jié),萬般糾纏至死方休。 但她心里又很恐慌。她是這樣的人,程延是嗎? 等再回過神,世子改名的消息已經(jīng)在平京城內(nèi)傳得沸沸揚揚。 但當(dāng)事人卻正端著一盆熱水,給坐在床榻邊發(fā)呆的她洗腳。 “想什么呢?”冠懷生輕聲問道。 她腳腕一動,在圓盆里掀起一波水花。 她道:“想你?!?/br> 冠懷生:“想我?我可不信?!?/br> “你是在想我改名字的事情吧?!彼馈?/br> 凝瓏點點頭。 “其實改名字只有一小部分原因是為了擺脫兒時陰影?!?/br> “另一大部分是什么?” “為了追求你。”他抬眸道,“誰叫我招惹一個心防堅固的姑娘呢,中間的苦果只能打碎了往肚里咽。” 他說:“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在意我騙你這件事。錯在我,彌補也是自食惡果。我想的很簡單,你喜歡什么樣,我就變成什么樣。你既喜歡冠懷生,那我就做冠懷生,甚至只做冠懷生。換他的臉,練他的身,叫他的名。只要我能做到的,都會去做。” 凝瓏不知該說什么。 “我知道,你目前只喜歡我的身份。你遲遲不肯與我交心,無非是想確定我對你的情意到底有多真,有多深?!彼溃澳闩率軅?,所以不肯打開心防。你怕受傷失面子被人看輕,所以只把示好當(dāng)情場做戲,從不往心里去?!?/br> “但沒關(guān)系,這不要緊。”他給她把腳擦好,跪在地上,把她的腳放在自己膝前。 “我只是想問一問,你肯給我一個機會嗎?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倘或最終走不到你的心里去也不要緊,你擁有的富貴權(quán)勢不會隨即消失,你依然是尊貴的世子妃,甚至是王妃,依然受人追捧,依然享有自尊。你愿意嗎?” “就算沒能打開你的心防,但我依舊是你的,我只屬于你。你愿意嗎?” 這夜,屋外淅淅瀝瀝地下了場小雨。 雨打窗欞,一滴一滴地滑落,也像一把左右搖擺的天秤,嘀嗒,嘀嗒,響個不停。 愛會流向不缺愛的人,但凝瓏的這份不缺愛,只是心軟者為生存的自保手段。 她太渴望各種愛,真情也好,假意也罷。她要用無數(shù)份愛灌注一面自尊的高墻,試圖告訴幼時顛沛流離的自己:你有被選擇過。 現(xiàn)在冠懷生告訴她,你有被堅定選擇過。 雨勢須臾變大,外面噼里啪啦的,一場狂風(fēng)暴雨即將來臨。 天秤終于找到了方向。 凝瓏點了點頭。 冠懷生的攻略沒有止步于此。 他歪了歪頭,一如當(dāng)時懵懂卻熱情的卑微啞巴。 “你愿意試著喜歡我嗎?” 凝瓏把腳一縮,本能想回避??晒趹焉鷧s桎住她的腳腕,不讓她再逃回自我封閉的外殼里。 “你愿意嗎?” 我愿意嗎? 凝瓏捫心自問。 她移開眼,望向那扇闔得緊實的櫸木窗。 窗欞不抵暴雨侵襲,最終被敲開一道細(xì)小的斜縫。但這條斜縫足夠無數(shù)雨滴奔涌而來,許多后勁囂張的侵襲便是這么溫柔地邁開了第一步。 凝瓏點了點頭。 曾經(jīng)也是在夜里,她收到一道銀手鐲。當(dāng)時她貶低嘲笑,可背地里卻視若珍寶,每日都要戴在手腕上欣賞片刻。 如今她不能在背地里點頭,卻可以傲嬌地移開眼,假裝漫不經(jīng)心。 好像是在說:喂,看在你卑微懇求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同意了!你可不要恃寵而驕。 作者有話說: 21號更了3000字,感覺更的太少,又補了一章4000字,一共7500字。 第50章 拜訪 ◎給她好好撐腰?!?/br> 冠懷生也沒想只靠這次努力就把她的心撬開天大的豁口。 她只斜開條縫, 他整個人暫時還鉆不過去,但他可以把厚.\舌鉆來去討好她。 他把她冰涼的腳底焐熱,別有意味地抬眸看她。 凝瓏側(cè)過臉:“窗戶開了,去關(guān)上?!?/br> 冠懷生:“只關(guān)窗戶?” 凝瓏指了指擱在立柜底下的一個梨花箱, “拿個物件過來?!?/br> “拿什么?” “隨便。” 她口中的隨便可不是隨便拿一樣就好, 而是他必須隨便拿到她喜歡的物件。 冠懷生刻意在窗欞旁磨蹭半晌, 讓暴雨恰好能把他的衣裳打得要濕不濕。之后站在木箱旁邊瞧了又瞧,其實物件再多花樣, 總結(jié)起來也不外乎就有那幾樣。 往常物件冰冷、沉重,把他壓得喘不過來氣,又在壓抑間送他別樣歡愉。 如今他戴上一道脖鏈, 卻在束縛里感受到莫大的自由。 他想起程擬的一句感慨話:“有時候, 被人管著也是一種幸福?!?/br> 他把鏈子的另一端遞給凝瓏, “玩什么???怎么玩?” 凝瓏卻捂著嘴巴打哈欠, “誰要跟你玩了?” 她把鏈子猛地一拽,讓他趴倒在床榻里。 她狡黠一笑:“睡覺?!?/br> 她是真的很累, 闔上眼想的不僅僅是摟著她的冠懷生,還有舅舅舅母。 在清風(fēng)鎮(zhèn)與凝理偶遇,他曾提到:“家里人都很想你,沒事就來家里看看大家吧。” 這話把她說得渾似成了婚就忘了本的白眼狼。 凝瓏轉(zhuǎn)過身, “喂,你在清風(fēng)鎮(zhèn)見到大哥了么?清風(fēng)鎮(zhèn)既是巫教派的據(jù)點, 那大哥貿(mào)然前去, 會不會遭遇什么不測?” 冠懷生想當(dāng)然不會。他想先瞞著凝理的身份,一是怕凝瓏受刺激, 二是想她遠(yuǎn)離朝堂風(fēng)波, 省得惹火上身。 “我去到的時候并沒見到他。他既然能冒著風(fēng)險來清風(fēng)鎮(zhèn), 自然也有辦法平安走出去?!?/br> 他試探問道:“你是不是想回凝家看一看?” 凝瓏見心事被戳中,只好低低地說了一聲“是”。 “那我陪你去。”他有些困,“省得他們再欺負(fù)你?!?/br> 也省得凝理再光明正大地去sao擾她。 凝瓏沒吭氣,冠懷生便當(dāng)她同意了。次日天蒙蒙亮就把她拉了起來,知她有起床氣,所以挨她罵也不吭氣,給她穿好里衣又伺候她盥洗。 云秀看著他笨拙生疏的動作,“世子,要不讓我來吧?” 冠懷生擺擺手說不用。他的手時而笨拙時而靈巧,今下給凝瓏系著衣帶,系半晌差點系成死結(jié)。他也覺尷尬,“一回生二回熟嘛?!?/br> 凝瓏聽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心生煩悶,“今日休沐,起那么早干嘛。” 云秀聽罷,震驚地把眼睛睜大。從前在凝府,凝瓏從不賴床,一到時間就去給岑氏問安。 來了寧園,興是無人管束,黏在床上越發(fā)懶散。 云秀提醒道:“姑娘不是說要回凝家拿點先前忘拿的物件嘛?!?/br> 這是冠懷生提前給云秀說過的話。凝瓏臉皮薄,想回老家看看舅舅舅母,可又不好直接說,干脆就假稱是去拿物件吧!這理由順理成章,還不動聲色地維護了她的自尊。 凝瓏終于睜開了眼,“是啊,你看我這記性。我竟忘了還要把物件拿來?!?/br> 云秀只當(dāng)她是真有物件要拿,待冠懷生走后問道:“姑娘要去拿什么?” 凝瓏想了想,“拿他之前送給我的那個銀手鐲?!?/br> 云秀:“不是熔了么……” 凝瓏嗔怨道:“你不是知道實情嘛。熔的是大哥之前送給我的生辰賀禮。那時煩大哥多于煩他,便把大哥送給手鐲當(dāng)成他送的那一個熔了?!?/br> 屋外,冠懷生正好偷聽到這個炸裂消息。他都快忘了銀手鐲這事,畢竟那是他第一次造手鐲,如今想來,當(dāng)時的手藝的確不精湛。但沒曾想原來凝瓏還記得,甚至還把手鐲好好地放著。 冠懷生心里一暖,決定今日要給她好好撐腰。 他特意擺了道大陣仗,弄得全京城人都知道世子爺和世子妃要去拜訪落魄的凝家。 再見到凝檢,冠懷生覺得他變化不小。從前凝檢是只顯山不露水的老狐貍,看著和善,其實滿腹精明。如今他兩鬢斑白,看上去不僅老了二十歲,還像走火入魔的老邪頭。 像被吸了精.\氣,入了邪窩。 再看岑氏,眼角紋深得能夾死幾個蚊子。眼里布滿血絲,像熬了很久不曾歇息。 凝玥也不似從前那般有活力,現(xiàn)在怯懦地躲在岑氏身旁,不敢看凝瓏。 唯獨凝理還是老樣子。當(dāng)然,冠懷生心里明白,凝理的朝氣蓬勃都是靠無數(shù)人頭堆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