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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懷攏春腰在線閱讀 - 懷攏春腰 第65節(jié)

懷攏春腰 第65節(jié)

    凝府還是那么大的地盤,可因先前被搜刮過一番,現(xiàn)在府內(nèi)裝潢冷清寒酸,敗落得像個野草窟。

    凝瓏是嚇了一跳又一跳。她懷疑眼前幾位“親戚”是活死人,也往冠懷生身旁一躲。

    凝理招呼著來客往里走,“程……冠世子,你不僅整了樣貌,還改了名字。乍一看,倒讓我覺得很是陌生?!?/br>
    冠懷生握緊凝瓏的手,“應該是感到熟悉才對。畢竟我先前待在凝府當差的時候,就是這副樣子?!?/br>
    提到從前,凝檢脊背一僵。他怎么就忘了呢,分明是冠懷生把凝家弄成這般落魄模樣,他為甚要感謝冠懷生把家人從詔獄里救出來呢?

    如果不是冠懷生從中作梗,他便不會經(jīng)歷此番落魄,更不會做了許多扭曲冷血之事……

    他竟還幻想著能獻出凝瓏討好冠懷生,借此東山再起。

    可睜眼看看冠懷生對他、對凝家的態(tài)度吧。冠懷生依舊公正不阿,毫無提拔凝家的心思。

    凝檢揚起一抹苦笑,勉強應酬道:“世子與夫人來府里做客,怕不只是要吃頓飯敘敘舊那么簡單吧?!?/br>
    冠懷生:“倒不是來敘舊。她那時走得急,忘捎一樣物件?!?/br>
    凝瓏說是呀。既然在場諸位都知道她非凝檢親生,她也不再假惺惺地喚他“爹爹”。

    “舅舅,中惠院你沒給我拆掉吧?我的臥寢還在么,我取個物件,馬上走。”

    這話令眾人難堪。

    凝瓏想舅舅舅母,可也想變相地控訴他們區(qū)別對待。這話說得好像是凝檢盼她走一般,說罷果然見凝檢臉色一變。

    冠懷生心里感到震驚。凝瓏是出嫁了不是死了,怎么,如今回趟“娘家”,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岑氏搭腔打圓場:“院沒拆,屋還在,只是……”

    “只是讓旁人搬進去住了?”冠懷生把眉頭一皺,眼睛一轉(zhuǎn),停在面露得意的凝理身上。

    真是白白便宜了凝理,他心里不知該有多高興。

    凝理避開冠懷生的目光,溫潤地望向凝瓏:“大meimei的臥寢自然還在,里面的物件闔府不曾動過。只是偌大一個院落,空著也是空著,白白落了土,不如把旁的屋改成書房,還能增添些人氣?!?/br>
    凝瓏想反正她也不在凝府住,誰搬進去,誰搬出來,干她何事。

    一番短暫交鋒過后,大家面熱心冷地吃了頓場面飯。

    岑氏說取物件不急,“主要是我們都想看一看瓏丫頭??茨氵^得很好,我們就放心了?!?/br>
    她是女眷,說話聲輕輕柔柔,能把套路掩藏在溫柔話聲里,又不易令人察覺。

    岑氏扯來凝瓏的手,愛惜地揉了揉:“瓏丫頭,家里落魄你也都知道。你看啊,往后能不能往家里多來幾趟,不讓外人看輕咱們家。你舅舅被貶了官,胸中郁結,整日喝爛酒消愁。玥丫頭的婚事也因此黃了,跟她那情郎徹底沒了聯(lián)系。你大哥爭氣,趁這時候撐起一個家。這時候大家都需要你,你能不能幫個忙?就當舅母求你了。”

    這時幾個男人都聚在前堂應酬,岑氏凝瓏坐在后院里說悄悄話。

    凝瓏把手一抽。如今有了倚仗,她也不用再假意逢迎來委屈自己。她說道:“舅母這話說的有失偏頗。我一直都把凝家當‘咱們家’,但大家好像并沒有把我當‘自家人’。落魄是因舅舅太貪,但全家保命不死,已是皇恩浩蕩,世子助力的結果了?!?/br>
    她反問岑氏:“舅母還記得最初讓我攀程家高枝的目的嗎?”

    岑氏回:“程家根基穩(wěn)固,權勢滔天。勾上程家,這輩子吃喝不愁?!?/br>
    凝瓏說是呀,“無論是前朝還是當朝,凝家都果斷站了程家的隊。舅母,你難道還猜不到陛下的心思嗎?陛下剛剛登基,急需左膀右臂輔佐。明看是貶官,其實是在考驗舅舅對他忠心不忠心。若舅舅痛改前非,那往后升高官做宰相一點不愁?!?/br>
    “如果舅舅連這點坎都邁不過去,縱是我在世子耳旁吹再多軟風,凝家也無法再平步青云?!?/br>
    凝瓏看得很透徹。她把自己當局外人,那么凝家是升是貶,于她而言都不要緊。

    當然,二十年養(yǎng)育恩情擱在大是大非面前,她還是愿意給凝家一點希望。

    這無異于是把答案提前透露給考生。岑氏聽罷臉色一喜,“當真?這真是陛下的意思?”

    凝瓏說當然,“陛下急著大赦天下,是想早點把凝家從獄里撈出來。舅母想想就知道陛下是用心良苦,所以還是早點調(diào)整好狀態(tài)吧?!?/br>
    前堂。

    冠懷生也把這個消息告知給凝家父子倆。

    一方面是想警戒凝理早點放棄造反念想,一方面是想提醒凝檢不入邪門,邁入正道。

    只是凝檢并沒有面露驚喜,反而后悔地看著凝理。

    凝檢當真后悔。倘若早點知道這番好消息,他就不會幫凝理隱瞞巫教派作惡多端的事跡。

    更不會雙手沾血,與巫教派成為一丘之貉。

    對錯往往只在一念之間。

    凝檢無法回頭,只能祈求這次他依舊站對了陣隊。他賭巫教派會把江山奪來,那樣他再也不用看別人眼色行事。

    冠懷生不知這對父子在用眼神密謀著什么事。

    作為“女婿”,他盡力把老丈人勸回正道。

    “凝老爺不要氣餒,轉(zhuǎn)機或只在一瞬之間。只要心不歪,該有的遲早會有?!?/br>
    凝檢敷衍一笑,“世子不是要找物件嗎?時候不早了,快去跟瓏丫頭一并到院里找一找吧。”

    凝理:“我陪著這對小兩口去吧。”

    冠懷生不動聲色地瞪他一眼,“好啊,多謝‘大舅哥’?!?/br>
    這算是在點醒凝理時刻擺正他自己的身份。只要冠懷生還在,他就永遠是藏頭不露尾的教首,永遠是齷齪上不得臺面的大舅哥。

    冠懷生故意要氣凝理,因此接來凝瓏后,把她的腰摟緊,趴在她耳邊不知說了什么諢話,把她逗得連連發(fā)笑。

    凝理握緊拳頭。

    哼,想從他手里找回物件,想都別想!

    作者有話說:

    身體不舒服,更不了太多了。

    第51章 送別

    ◎玩起來,他是命都不顧的瘋子。◎

    凝理自然知道小兩口想找什么物件。

    凝瓏走得匆忙, 可凝瓏屋里的大小物件卻被冠懷生收拾得很穩(wěn)妥。

    只有一件沒拿走:一道表面打磨得很光滑的銀手鐲。

    凝理一瞬就想起他曾給凝瓏送過一個銀手鐲,不知凝瓏現(xiàn)在是否還把那銀鐲放著?

    當著冠懷生的面,凝理故意把話往曖昧處說:“大meimei及笄時,我曾送給大meimei一個生辰賀禮, 大meimei當時說很喜歡這賀禮, 大meimei還記得這茬事嗎?”

    凝瓏正翻箱倒柜地找著手鐲, 一時沒聽清,便回道自然記得。

    凝理添油加醋道:“大meimei當時喜歡得緊, 說我送的銀手鐲把你的手腕襯得細嫩。對吧?”

    凝瓏正翻著妝奩箱,不耐煩地“嗯”幾聲。

    凝理朝冠懷生遞去挑釁的一眼。

    冠懷生不惱反笑,“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啊。曾經(jīng)的喜歡無法概括現(xiàn)在的態(tài)度, 大舅哥不要總沉湎過去, 還是要抬頭向前看看?!?/br>
    凝理不會知道, 他那個手鐲早被凝瓏熔了。此刻還在沾沾自喜, 以為自己挑釁成功。

    凝瓏無心管倆男人之間的風波,現(xiàn)在她心里著急, 看哪個男人都覺得煩。

    “鐲子不見了?!彼哌^去朝冠懷生說。

    又瞥凝理一眼:“大哥見過我落下的一個銀鐲嗎?”

    凝理說沒有,“大meimei的臥寢我之前沒有進去過,只是婢子每日進屋前來灑掃。是不是婢子把鐲子摸走了?”

    冠懷生側(cè)眸瞪他:“當真?”

    凝理反問:“自然當真。世子此話是何意思?難道懷疑是我拿走了大meimei的物件?”

    冠懷生回懟道:“我可沒這意思。大舅哥一點就著,很像是被踩中尾巴無能狂怒啊。嘶……難道其中當真有貓膩?”

    聽到這里凝瓏就懂了, 這鐲子是再找不回來的。凝理又拿走了她的物件,還反過來裝懵懂。

    凝瓏臉皮一耷, “不見就不見吧, 反正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左不過一個破銀鐲子罷了,肯找就算對得起它的價值了?!?/br>
    她朝凝理福了福身:“告辭?!?/br>
    話落便氣沖沖地走出凝府。

    馬車內(nèi)。

    凝瓏雙手一抄, 頭靠在車窗一旁, 臉快要被涼風吹得皴起皮。

    冠懷生勸道:“你不是說, 不見就不見么。怎么自己反倒氣了起來?”

    她冷哼一聲,“我不是氣銀鐲不見,是氣自己的領地被凝家人肆意冒犯踐踏。我人是不在凝府住了,可我原想著好歹得讓仆從把屋里好好看護收拾。結果呢,我就落一件私人物件,到頭來還是不見了?!?/br>
    冠懷生摸來一把新手鐲,戴在她的手腕上。

    “你也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不,新手鐲就來了?!彼p笑道,“丟的那個手鐲造得不好看,歪歪扭扭的,你還放著作甚?這是我新造的,手藝比從前精進不少,你戴著也舒服些。”

    凝瓏嗔道:“都說第一次叫人記得深刻,我自然會時刻惦記?!?/br>
    說罷猛覺不對,把眼睜開瞪他:“你……你是不是偷聽我跟云秀說話了?我又沒說那銀鐲子就是你送我那個,你又怎知丟的是哪個?”

    右手腕處是個刻著麒麟的銀鐲子,這銀料比先前那支好不少,工藝也更精細,紋樣復雜而不顯繁重,戴上去也不像尋常銀鐲子那樣沉甸甸的。

    凝瓏忽地想起新朝國號為“般”,明明跟送鐲子是兩件事,可她總不由自主地將這兩件事聯(lián)系到一起。

    好像是他把她的小字給了陛下,讓陛下將國號定為“般”。

    若此事為真,那她享受來的榮耀可不少。

    凝瓏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卻仍舊寡淡,渾似位要債的俏東家。

    冠懷生先前既已承諾過不再騙她,便回道:“在自家聽自家人說話,哪里算偷聽?”

    這便是承認了。

    “不過我倒真沒想到,你還把那鐲子好好收著。當時你把它往地上一扔,我都已想好怎么恕罪了?!?/br>
    凝瓏不愿承認在意他,把頭使勁往車窗邊靠。

    不過個把月時間,京城里吹來的風就已經(jīng)變得涼骨。她總覺她還待在烈日炎炎的夏日里,眨眼再看,已是深秋。

    風繼續(xù)吹著,衣裳卻日復一日地添厚添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