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珺失笑，怎會(huì)不知她說的是何事，“所以呢？”

    宋幼清心中莫名慌亂，不知為何，她心中有一道聲音叫囂著，不想讓他去邊關(guān)，“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嗎？”

    李承珺替她簪好傾斜的簪子，“你若是想告訴我，那你會(huì)說的。”

    “我會(huì)說。”宋幼清緊緊攥著他的衣袖，“等你回來，我便一五一十告訴你，只要你回來，我什么都告訴你。”

    她害怕，怕他再也回不來了！

    李承珺失笑，將她一把摟進(jìn)了懷里，“好，我等著，等著你親口告訴我?！?/br>
    李承珺悵然，“原本今日答應(yīng)陪你去鎮(zhèn)國(guó)侯府的，我又食言了，日后不會(huì)了，你等我回來，到時(shí)我再陪你去，可好？”

    宋幼清緊緊攥著他的衣袍，壓抑著自己愈漸的哭聲，“好?！?/br>
    李承珺松開她，毫不猶豫地上了馬車，“阿荷，送娘娘回屋?！?/br>
    “是?！卑⒑勺呱锨胺鲋斡浊澹澳锬?，我們回去吧?！?/br>
    宋幼清站著未動(dòng)，見著馬車緩緩前行，而李承珺并未再看她一眼。

    這一幕卻讓她心愈發(fā)緊了起來，三年前，也是這般，兩人分別，徒留背影，只是這一回望著背影的人成了她罷了……

    第92章 分別第2天

    雨連著下了三日, 莫說街外杳無人煙, 就連府里也低沉了幾日, 府里上下皆知，主院那位已接連三日都未邁出屋子一步, 可眾人絲毫不敢懈怠，如今王爺不在府中，外頭的人更是虎視眈眈，府中切不可自亂陣腳。

    宋幼清提著筆正寫下兩字，可片刻后，她又放下，瞧著手邊一摞生宣，又聽著屋外的雨聲, 愈發(fā)煩悶，“阿荷，王爺可有書信？”

    “娘娘, 還未呢, 王爺應(yīng)當(dāng)也是今日才到邊關(guān), 想來書信送回京城還得一日有余。”

    宋幼清應(yīng)著, “是了，是我過于急切了?！?/br>
    這兩日她都未睡好，一想到此事便隱隱不安, 若是可以，她定當(dāng)是快馬加鞭趕往邊關(guān)，可京城不能無人守著, 李驛昀還在，得需她來牽制。

    “娘娘，王爺與謝將軍自當(dāng)會(huì)平安歸來的，這些時(shí)日，您得將身子養(yǎng)好才是，若是王爺歸來瞧見您瘦了，又該心疼了。”

    宋幼清坐在一旁一言不發(fā)，不知為何，自李承珺離去，她心里便空落落的，只不過等了三日，她便坐臥難安，那他呢，他可是等了整整三年……

    原來等人是這般滋味。

    “娘娘，奴婢想著，再過兩日便是太子生辰宴，娘娘要不稱病臥床罷，宮中皆豺狼虎豹，王爺也不在身邊，奴婢擔(dān)心……”

    “生辰宴自是要去的。”宋幼清站起身來，“王爺一走，我便難以找時(shí)機(jī)正大光明入宮，這一回萬萬不可再錯(cuò)失了?！?/br>
    “可是娘娘身邊沒有人跟著，奴婢不安心?！?/br>
    “這回你跟著我入宮，到時(shí)就說我前兩日在府外瞧見你，將你買回來了就是，蘇府不會(huì)深究?！彼斡浊鍖⑹种械募堖f給阿荷，“你派人去查一查，這些人中誰與李驛昀有關(guān)系?！?/br>
    阿荷低頭瞧了眼，只見紙上密密麻麻寫著京城世家小姐的名字，就連家中剛榮升四品的官宦人家也有。

    “娘娘……這是做什么？”

    “皇帝不是要給王爺選正妃嗎？”宋幼清推開窗子，往窗外看去。

    “左右都是要挑，那自然是挑個(gè)好拿捏的?！?/br>
    ……

    朝中之事只在堂間暗流涌動(dòng)，百姓絲毫不知，天剛放晴，街上又是人頭攢動(dòng)，眾人不知邊關(guān)已失守，只知今日是太子生辰宴，百姓歡賀。

    “姑娘，您瞧瞧他們，如今光景，竟然還能笑出聲來。”阿荷替宋幼清打點(diǎn)著賀禮，見著街頭之景，憤懣不平起來。

    “溫飽有余便是百姓之樂，不必將國(guó)事強(qiáng)加于他們身上，邊關(guān)外的將士奮勇殺敵，也不過圖一個(gè)國(guó)泰民安罷了，如今已是安居樂業(yè)，又叫他們傷懷那些事做什么。”

    “娘娘心可真好，奴婢可就氣不過了?！?/br>
    宋幼清失笑，不是她脾氣好，不過是她早已懂得這些冷暖悲涼，“走吧，該入宮了，莫要誤了時(shí)辰。”

    “是?！?/br>
    又是一回入宮，可身邊卻少了一個(gè)人，仔細(xì)想想?yún)s少了些滋味。這幾日她都遞了書信前去，可從未有過回應(yīng)，從府里派去邊關(guān)的人也毫無動(dòng)靜，一時(shí)間，她也不知此事這究竟是好是壞。

    宋幼清輕撫著她懷中的赤狐，自語道：“他會(huì)平安歸來的吧。”

    赤狐抬起頭來，嘶鳴了一聲，又鉆進(jìn)她懷里蹭了蹭。

    “你說我是不是做錯(cuò)了，我不該瞞著他的，他若是知道我還活著，該有多欣喜啊……”宋幼清將赤狐緊了緊，“謝常安也是，他也不必再死守著邊關(guān)，我回來了，也該補(bǔ)償他才是，這些年他一個(gè)人受苦了，我終究是有些自私了……”

    阿荷跟在馬車外頭，只依稀聽見馬車內(nèi)有些動(dòng)靜，“娘娘，您說什么呢？”

    “沒什么。”宋幼清輕笑，“只覺得今日日頭剛好，雨也停歇了，一切都會(huì)好起來的?！?/br>
    今日宮中好不熱鬧，宮外已有十?dāng)?shù)輛馬車?？浚T位大人皆攜著家眷而來，與此一比，倒是顯得宋幼清一人有些冷清了。

    對(duì)于旁人打量的目光，宋幼清恍若未見，徑直往宮內(nèi)走去。

    宴廳已布好席桌，宋幼清自是跟著李承珺原本的席位坐在上座，眾人見著宋幼清來，紛紛起身行禮，“見過側(cè)妃娘娘。”

    聽著恭敬，可無不有輕賤之意，想必眾人也覺得她只不過占了晉王府沒有正妃的便宜，這才能頂著個(gè)娘娘的身份在這作威作福。

    側(cè)妃，說到底也只是個(gè)貴妾罷了，哪里能比得上正妃。

    宋幼清心知肚明，但未戳破眾人心思，她只是微微福了福身，便坐了上座。

    賓客陸續(xù)前來，在席間坐下后，便小聲攀談起來，眾人心中皆知，今日是來給太子選太子府的，若是想要飛黃騰達(dá)，便全指望這一日了，一時(shí)間，前來的長(zhǎng)輩們無一不在叮囑自己府中女兒的。

    蘇家只帶了蘇蕓與蘇青前來，與往日不同，能瞧出蘇蕓收斂了不少，今日一直低著頭，少時(shí)會(huì)朝著宋幼清所在方向看去罷了。

    “皇上駕到——”

    “皇后娘娘到——”

    “太子殿下到——”

    眾人一聽，紛紛齊身行禮。

    “平身吧?！被实郾换屎笈c李驛昀攙扶著走了進(jìn)來，步伐不穩(wěn)，略有艱難，可宋幼清知曉，他盡力不想讓人瞧出什么來。

    “謝皇上?！?/br>
    皇帝正入高座之時(shí)，偏過頭看了宋幼清一眼，見她身旁的空位，眼眸染過一抹深沉，“這些時(shí)日委屈你了，才新婚燕爾，朕就派承珺出了關(guān)。”

    宋幼清走至前頭跪了下來，“皇上，替國(guó)分憂是我大梁百姓之責(zé)，王爺此番，妾身深感榮幸，并無委屈。”

    皇帝含笑，轉(zhuǎn)而看向坐在另一旁的蘇萬州，“蘇愛卿，你倒是養(yǎng)了一個(gè)好女兒啊。”

    蘇萬州哪里想著此事會(huì)突然落到他頭上，慌亂之中慌忙叩謝，“承蒙皇上夸贊。”

    “聽說蘇愛卿還有兩個(gè)女兒？”

    蘇萬州心一緊，也不知這事是好是壞，“回皇上，確是。”他朝著身后使了使眼色，“還不快些來拜見皇上！”

    蘇蕓與蘇青這才走上前來，“參見皇上?！?/br>
    “民女蘇蕓。”

    “民女蘇青。”

    “嗯。”皇帝坐下，微瞇著眼仔細(xì)打量著兩人，“蘇愛卿的兩個(gè)女兒模樣倒是生得不錯(cuò)，朕瞧著……做個(gè)太子妃也是綽綽有余的。”

    跪著的幾人抑制不住驚詫，四周亦是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這太子妃之外位難不成又要落到蘇家頭上了？

    “不過……”皇帝忽而一笑，看了宋幼清一眼，“畢竟蘇瀾已入晉王府，若是自家姐妹再成了太子妃，這豈不還差了輩分?！被实凼Υ蛉ぃ半耷浦煌撞煌??！?/br>
    蘇萬州臉上笑意一僵，趕忙掩飾慌亂，“是，皇上說的是?！?/br>
    而蘇蕓亦是一臉驚愕，她朝著宋幼清看來，狠狠瞪了她一眼。

    宋幼清自是瞧見了蘇蕓的目光，她心知，此番蘇蕓定是對(duì)她恨之入骨了。不過宋幼清還是松了一口氣，這樣一來，蘇家便不必再卷入這場(chǎng)紛爭(zhēng)之中。

    “好了，皆入座吧，是該開宴了?！被实鄄辉倏刺K萬州一行人，閉著眼長(zhǎng)舒一口氣，“今日是太子生辰宴，大家不必拘束，若是端著平日里的姿態(tài)，哪里能暢快?！?/br>
    “謝皇上?！?/br>
    “上酒?！?/br>
    眾人談笑風(fēng)生，可唯獨(dú)宋幼清瓊漿玉液入喉，只覺得苦澀不堪。

    如今邊關(guān)失守，不知葬送了多少將士性命，可這里卻歌舞升平、絲竹入耳，叫人瞧著愈發(fā)諷刺的緊，這便是將士們犧牲一切而保衛(wèi)的朝堂與皇族！

    這不禁叫她回想起幾年前她還在邊關(guān)之時(shí)，那時(shí)將士們?nèi)杖論?dān)憂食不果腹，可京中人卻是盛行奢靡之風(fēng)，皇帝不作為，百姓漠然，說起來也是可笑，竟有將士餓死在營(yíng)帳之中……

    “娘娘，娘娘。”

    宋幼清回過神來，只見阿荷一臉焦灼道：“娘娘，皇上喚您呢?！?/br>
    宋幼清慌忙起身，“皇上?！?/br>
    “想什么呢?！被实凼Γ半藿辛四阍S多聲也不見得你回應(yīng)?！?/br>
    宋幼清慌忙跪下，“是蘇瀾失了禮數(shù)，還請(qǐng)皇上責(zé)罰?！?/br>
    “朕問你呢，方才你在想什么？”皇帝慵懶，可讓人無法忽視他眼中的厲色。

    方才宋幼清的眼神太難讓人忽視了，他從未在旁人眼中見過這般狠絕的神色。

    “回皇上，妾身方才……”宋幼清垂下頭來，“方才想到了晉王殿下，妾身一想到刀劍無眼，便替王爺憂心，這幾日妾身遞了書信前去，也未有回應(yīng)，妾身著實(shí)難安?！?/br>
    皇帝臉色驀然一沉，滿是哀嘆，“邊關(guān)與京城相遠(yuǎn)，消息怕是無法傳達(dá)，朕早已命人前去邊關(guān)查探，再過兩日便能帶回消息?！?/br>
    “多謝皇上?！?/br>
    “不必憂慮，以承珺之才，定是能將北狄拿下，今日雖說是太子生辰宴，但亦可當(dāng)做慶宴，朕相信承珺定能與謝常安帶著將士凱旋！”

    席間紛紛端起酒杯高呼，“恭?；噬稀！?/br>
    宋幼清脊背發(fā)涼，死死盯著腳下。凱旋？連失兩城，毫無援兵，讓從未上過戰(zhàn)場(chǎng)的李承珺如何應(yīng)付！

    她如今是知曉了，此事皇帝定是瞞著眾人，讓眾人只知李承珺去了邊關(guān)，而不知城門失守與謝常安重傷之事，只以為他是去幫襯謝常安……好……當(dāng)真是好的很。

    宋幼清心中冷冷發(fā)笑，深深叩拜，“謝皇上。”

    “平身吧?！被实蹟[了擺手，“先前朕答應(yīng)承珺之事可還記得？今日承珺雖說不在，可此事也不可落下了，終究是該早些提上日程?！?/br>
    宋幼清緊咬著牙關(guān)，緘默不語。

    “如今晉王府只有你一人打理，著實(shí)是累了些，若是當(dāng)初承珺有正妃，今日你也不必如此辛勞。”

    分明厭惡至極，可宋幼清還是死死克制自己，終是回了個(gè)“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