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們，回來——”

    被罵走的眼球們剛飄回來，就聽到大眼球憤怒至極地謾罵，紛紛轉(zhuǎn)動著，森然地盯著兩人。

    它們圍成一圈，眼眶里的血管很快連在一起，奮力地蠕動著。

    “定是我們的傷口不能自愈讓這眼球識破了?！标懻骨謇@著腕上的明雪，極快地掃視一圈，道：“這石室是半封閉的，首尾兩端沒有出口，生門一定藏在別的地方。我能感覺到壁畫上的靈力波動，快找找?！?/br>
    “找什么找——”

    “愚蠢的欺騙者，讓你見見四家的力量！！”

    相連接的血管驀然爆裂，從里頭走出十幾個奴仆打扮模樣的人。

    這些奴仆們拿著不同的武器，鎖定兩人后，面無表情地襲來。

    明雪挑開橫劈而下的長刀，幾枚白子破空而至。

    那拿著長刀的灰衣奴仆身形一晃，低頭看著自己被白子洞穿的心口。

    汩汩的鮮血從傷處流出，卻在下一秒rou眼可見的愈合。

    不死不傷，急速自愈。

    明雪再次挑開砍來的長刀，陸展清眉頭緊鎖。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四家？

    另一邊，無痕第五次刺入黃衣奴仆的心口。那奴仆只是晃了晃，嫻熟地一把攥住無痕，對抗著影三把劍緩緩抽出。

    在黃衣奴仆的獰笑中，傷口再一次復(fù)原。

    廝殺沒有盡頭。

    陸展清拖住了大量奴仆，饒是內(nèi)力深厚，也禁不起無休止地?fù)p耗。

    影三一腳踹開再次迎面撲來的黃衣奴仆，朝陸展清的方向瞥了一眼，急得抹了一把頭上的汗。

    壁畫長得望不見底。

    卷首的山川珍禽過后，便是一副萬民朝拜的圖案。

    影三將手貼在其上，一邊感知著內(nèi)力的流動，一邊躲開迎頭劈下的重錘。

    這些不會死的奴仆們似乎有無限的內(nèi)力，一次次地死而復(fù)生，下手愈發(fā)狠重。

    石室里的空氣愈發(fā)焦灼，缺氧開始引發(fā)肺腑的疼痛。

    布滿尖刺的鬃毛再次在黑暗中對準(zhǔn)影三。

    破空而至的瞬間，影三眼尖地避開，無痕擋住緊跟其后的重錘，相撞的內(nèi)力掀起音浪，呼嘯而至。

    影三被撞在壁畫上，吐出一口血。

    身后傳來焦急的聲音：“三三！”

    離得近，影三這才發(fā)現(xiàn)，壁畫上數(shù)以萬計(jì)的人竟都沒有眼睛。

    影三余光中是滿室的眼球。

    他抹去嘴角的血跡，靈光一瞬。

    “少閣主，這！用紅藥子！”

    厚重的內(nèi)力將黑壓壓的一眾奴仆擊退，陸展清飛身而至，指尖灌注內(nèi)力，在紅藥子上一抹。

    兩滴鮮血被按在了壁畫空無一物的眼眶里。

    石室里一只眼球突然慘叫著爆裂，在血霧中灰飛煙滅。

    大眼球居高臨下，察覺到兩人的意圖，咆哮著：“快！快上?。e讓他們——”

    壁畫里，被點(diǎn)了雙眼的那人突然動了起來。

    衣袖紛飛，踏著鶴背乘風(fēng)而至。

    那人手中掐訣，一道柔白光暈罩住兩人，將兩人吸進(jìn)了畫中。

    扭曲的碎片光影里，一道人影緩緩朝他們靠近。

    無痕劍指虛空。

    兩人剛站定，影三就不假思索地?fù)踉陉懻骨迳砬?，疾言厲色：“什么人！?/br>
    --------------------

    作者有話要說：

    小時候每次在電視劇里看到那些只有眼白的人我都會嚇?biāo)绬鑶鑶?，是只有我一個人害怕嗎（拉窗簾）（抱緊被子）

    第42章 迷畫

    來人尚未露臉，聲音已遠(yuǎn)遠(yuǎn)而至：“陸少閣主，沒想到會在這碰見。”

    陸展清輕輕拍了拍影三的脊背，示意他放松，道：“是撫順候辛懷璋。”

    辛懷璋飛身而下，落地時踉蹌了幾步，看起來受了極重的內(nèi)傷。

    他打量著兩人因打斗而略顯凌亂的衣袍，警惕的臉色緩了些：“少閣主是如何進(jìn)來的？”

    陸展清掛念著影三方才的傷勢，帶著他在一個背靠著死角的角落坐下，才道：“與侯爺您一樣。”

    辛懷璋腰間掛著一枚融了一半的紅藥子，點(diǎn)點(diǎn)猩紅濺在他深紫色蟒袍上。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南域探查陰陽當(dāng)鋪的事情，尤其是聽聞銳城的陰陽當(dāng)鋪才開沒多久，便順藤摸瓜，一直摸到了這里，原本已做好充足的準(zhǔn)備。沒想到，竟在紅藥子上出了問題?！?/br>
    陸展清右手抵著影三的后背，徐徐內(nèi)力緩和著他的傷勢，思忖道：“聽撫順候的意思，您是知道那個杯盞的作用的?！?/br>
    “自然?！?/br>
    辛懷璋一甩袖子，就地盤膝坐下，道：“此地曾是四家消失前的陪葬墓xue，外頭的眼球，奴仆，都是守墓般的存在?！?/br>
    “每位進(jìn)到這里的四家之人，都要提供自己的腕中血，一來是延續(xù)守墓人的壽命，二是證明自己身份非虛?！?/br>
    “我原本已做好充足準(zhǔn)備，想用這紅藥子偷梁換柱，沒想到，那眼球突然發(fā)狂，高喊著什么陳舊的，什么貢品，一言不合就召喚出了大批奴仆，那些該死的奴仆——”

    他一人面對十?dāng)?shù)人的圍攻，還要分出心思來尋找壁畫上的生門，要不是在戰(zhàn)場上生死廝殺過無數(shù)次，臨危不亂，怕是早就命隕當(dāng)場。

    陸展清撤回內(nèi)力，端詳著影三恢復(fù)了血色的面龐，放下了心。

    “若我沒有猜錯的話，外頭為首的那只眼球，應(yīng)當(dāng)是符生的魂魄——”

    刺耳而猖狂的笑聲打斷了陸展清接下來的話。

    幾人所處的位置是畫卷的萬民朝拜部分，隨著話音落下，仙氣繚繞的升仙臺上，驀然出現(xiàn)了一只血紅的眼球。

    那眼球像是廢了很大的力氣才擠進(jìn)來的，瞳孔周圍被拉扯的變形、彎曲。

    “符生?！?/br>
    猩紅的眼球有規(guī)律的收縮著，像心滿意足的呼吸。

    “真是許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br>
    “你不提起來，我都忘了，我除了會撞人，還有別的本事?！?/br>
    眼球，也就是符生，用他巨大的瞳孔撞飛升仙臺上的人，在臺下民眾的一片驚呼聲中，化作了一個身著大紅道袍的老者。

    符生搓了搓十幾年沒見的手，枯瘦的手指虛空一點(diǎn)，扯下一朵云，凝成了一支筆。

    “既是在畫中，那畫中的一切，都可以被創(chuàng)造，也可以被泯滅?！?/br>
    那筆向下延伸，將原本碧藍(lán)的海水，攪得波濤洶涌。

    在畫中生靈的尖叫聲中，天海倒轉(zhuǎn)，日月更替。

    海水在天上瓢潑地下。

    幾人身處畫中，便與畫中的所有生靈一樣，被兜頭而下的海水淋了個透。

    辛懷璋滿身都是咸腥的海水味，一絲不茍的冠上還搭著幾束海草，垂到眼下，綠油油的。

    影三看了一眼，連忙低頭，忍笑忍得渾身發(fā)抖。

    陸展清側(cè)身擋住辛懷璋掃過來的視線，在影三肩膀上拿下一只水母，壓低了聲音揉他的腦袋：“五十步笑百步。”

    海水越下越大，生靈開始哀嚎。

    空中白鶴直直下墜，被地面的太陽灼燒而亡，高聳的山石深深地插入地面，捅進(jìn)云層，遮天蔽日。

    辛懷璋寬袖一甩，借著雄厚的內(nèi)力縱身而上：“我去殺符生，你二人想辦法，讓這個畫復(fù)原?！?/br>
    閃電在地面劃過一條條銀蛇，猛烈的雷聲劃破天際，捅出一個又一個漆黑的窟窿。

    陸展清站在原處，聞著風(fēng)，嗅著雨，突然露出了笑意。

    “三三，你看每個物象的邊緣?！?/br>
    順著陸展清指著的方向，影三看到了一片混亂卻又相互獨(dú)立的各般景物。

    綠色的樹像是沉在灰黑色的海水里，又像是漂浮在其上。

    “墓xue壁畫是要陪伴墓主人千百萬年的，畫工在繪制時，定會將每件事物，每樁景物都區(qū)分得一清二楚，且彼此的用色之間，絕不相同?！?/br>
    愈發(fā)大的海水潑得人睜不開眼睛。

    影三顧不上自己，踮起腳，伸出兩只手，輕輕搭在陸展清額間，擋住這一寸天地的雨。

    他看著陸展清被打濕的睫毛，順著他的話道：“所以，就算符生再怎么顛倒景物，或者說是畫卷，畫卷里的內(nèi)容都絕不會發(fā)生任何改變?！?/br>
    陸展清攬過他的腰，認(rèn)可道：“對，可以說，這一切都是幻象，是幻境?！?/br>
    自古以來，要破幻境，只要心念堅(jiān)定，摒除外物，幻象即會破滅。

    陸展清抬眼，升仙臺上，符生不是辛懷璋的對手，被打得連連后退，筆桿上的毛也接近光禿。

    “三三，這一段壁畫講的是什么？”

    “萬民朝拜?！庇叭贿吇貞?，一邊推測：“少閣主，方才外頭，我們只是將紅藥子的血隨意點(diǎn)在其中一人的眼睛上，那人就生出了力量，他們、他們是不是都是四家之人？”

    陸展清嗯了一聲，朝抱頭鼠竄的人們看去。

    那些人均是一襲白衣，面目姣好，身姿出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