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鍵句是死亡(出書版) 第26節(jié)
“對不起。”霍桑說,我覺得這一次他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道歉。 “不要再問我任何問題了,剩下的我都會告訴你。” 戴維娜·理查森與之前判若兩人,她的內(nèi)心仿佛崩潰了,只想結(jié)束這一切。 “現(xiàn)在,我知道了真相,是理查德·普萊斯背叛了我們?!彼f,“他照顧我們,給我們錢,幫我找工作,假裝是我的朋友。但一直以來,他都在欺騙我們。他非常清楚在長路洞發(fā)生的事。如果他不是懦夫,查爾斯現(xiàn)在還活著?;羯O壬?,我不傻,我知道他為我和科林所做的一切都是贖罪。他想用錢消除內(nèi)心的愧疚,但是,用這種方式,只會讓事情更糟糕。如果他不來管我們,我想我會更尊重他。 “當格雷戈里·泰勒告訴我普萊斯的所作所為時,我就知道我一定要殺了他。”她起身走到冰箱前。她想找一瓶酒,但已經(jīng)沒有了。她打開櫥柜,找到一瓶伏特加,拿到桌子上。“我自認為不是個邪惡之人,我只是感到空虛。你能理解嗎?過去的六年,我生活在一個巨大的空洞里,我想它已經(jīng)把我吞噬了。我不想見到格雷戈里。當他出現(xiàn)在門口時,我都不敢相信,他對我來說是個陌生人。他離開后,我已經(jīng)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那個星期天晚上,阿德里安·洛克伍德在這里。我故意沒把時鐘調(diào)回去。你知道的,我想讓他說理查德去世時,他就在我家里。我開車去了菲茨羅伊街,把車停在大街的盡頭,下車走過去。我的包里裝了一把刀,我想用刀刺死理查德?!?/br> “你沒有經(jīng)過漢普斯特德公園嗎?”霍桑問。 “沒有?!?/br> “理查德·普萊斯開門的時候,正在打電話嗎?” “他手里可能拿著電話,我不記得了。他看到我很驚訝,但他邀請我進去。他假裝很擔(dān)心我。我現(xiàn)在明白,他說過和做過的一切都是裝出來的。我們?nèi)チ藭?,他問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討厭他看我的眼神,好像很關(guān)心我的樣子。這激起了我的憤怒。我甚至無法描述那種感受。就在那時,我看到了那瓶酒,拿起來就打他。我打了他很多下,瓶子碎了后,我用剩下的部分刺向他?!?/br> “你的那把刀呢?” “我都忘了還有刀??傊?,我不想用那把刀。我知道如果用刀子,就可能會讓警方查到自己身上。”她凝視著遠方,“整個事情太奇怪了,霍桑先生。殺他的時候,我什么感覺也沒有。好像我根本不在房間里,就像在調(diào)低了音量的電視屏幕上看自己的影像。我甚至沒覺得憤怒,我只是想讓他死?!?/br> “然后呢?你為什么在墻上寫了數(shù)字182?” “我記得阿德里安讓我看過這首詩,是阿基拉·安諾寫的。我不知道緣由——但那些話仿佛就是對我說的,訴說著有關(guān)理查德的真相。他在我耳邊低語,就這樣害了我們。我決定留下一個信息,所以去拿了一把刷子,把它畫在了墻上。這很愚蠢,但那時我精神不太正常?!?/br> 我們又一次陷入長時間的沉默。她給自己倒了一些伏特加,裝在之前喝紅酒的杯子里。 “你認為現(xiàn)在會發(fā)生什么事?”霍桑問。 戴維娜聳聳肩,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覺得有必要說出來嗎?”她問,“你已經(jīng)不是警探了,還要把這些告訴別人嗎?” “阿德里安·洛克伍德已經(jīng)被逮捕了?!?/br> “但是,警察會查出來不是他干的。最終他們會放了他,他們必須這么做。” “你能逃脫謀殺罪嗎?”霍桑的語氣里摻雜了一絲尖銳,毫無疑問,他不贊同戴維娜的想法,“你真的認為我會讓這種事情發(fā)生嗎?” “為什么不呢?”這是戴維娜第一次大聲反駁霍桑,“我是一個單親mama,一個寡婦,只能靠自己。我唯一摯愛的丈夫死了,這不是我的錯。把我關(guān)進監(jiān)獄有什么好處?科林怎么辦?我們沒有親戚,他需要照顧。你可以離開,說你沒有能力破案。沒有人比你更聰明,理查德應(yīng)該付出代價。到此為止吧?!?/br> 霍桑悲哀地看著她,但也許帶著些許敬意?!拔也荒苣敲醋觥!彼唵蔚卣f。 “那我去拿外套。我得請一個鄰居來照看一下。不過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馬上跟你們走。順便說一句,我會認罪的……我會讓大家輕松點。霍桑先生,我相信你很自豪。抓到罪犯,他們會給你獎金嗎?請給我?guī)追昼姇r間和兒子道別?!?/br> 我不得不說,我完全愣住了。事情如此急轉(zhuǎn)直下,交代的認罪內(nèi)容很全面,以至于我覺得自己被甩在了后面——就像查爾斯·理查森被留在了山洞里一樣。一方面,我明白為什么戴維娜要殺死普萊斯;但另一方面,我仍然難以理解,她說當晚沒有經(jīng)過漢普斯特德公園,那么亨利·費爾柴爾德看見的,打著手電筒的那個人又是誰?霍桑說過,那不是手電筒。如果理查德開門的時候,沒在和他丈夫打電話,那么斯蒂芬·斯賓塞在電話里聽到的那個人是誰?在兇殺案發(fā)生之前,會不會有其他人到過他家? 我的腦海里思緒萬千,卻被一陣緩慢的掌聲打斷。是霍桑在拍手。 “你做得很好,理查森夫人?!彼f,“不過,我知道你在撒謊?!?/br> “我沒有?!?/br> 霍桑轉(zhuǎn)身向門口走去:“科林,是你在外面嗎?為什么不進來?” 沒有人回應(yīng)。但隨后,戴維娜十五歲的兒子走了進來,這次他穿了一件牛仔褲和一件胸前印著“絕命毒師”字樣的大碼t恤。這是我第二次見他,比我上次見到時更胖、更成熟了些。也許是因為他愁眉苦臉,被卷發(fā)遮住的眼睛顯得愈發(fā)黑暗。下巴上的痘痘也更嚴重了。不知道我們的對話他聽到了多少。 “科林!你在這里做什么?”戴維娜問,想要走過去,但霍桑攔住了她。 “看來他又在門后偷聽?!被羯Uf,“他好像很喜歡這樣做?!?/br> 我覺得我應(yīng)該說點什么。顯然,一個小男孩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拔?guī)蠘??!蔽艺f著,向他走去。 “不要動,托尼!”霍桑大聲喊道,“你還不明白嗎?殺死理查德·普萊斯的不是戴維娜,是他。” 但是太遲了,我已經(jīng)來到了他身旁。 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屏謴膹N房拿了什么東西。戴維娜大叫了一聲。 霍桑跑過來??屏趾莺莸卮蛄宋倚乜谝蝗?。我往后倒下,霍桑一把抓住了我??屏洲D(zhuǎn)身就跑。這時我聽到前門開了又關(guān)上。然后我驚愕地看到一把六英寸的菜刀,有半截刀刃插進了我的胸膛。 注釋: [1]出自《福爾摩斯探案集》。 第二十三章 犯罪團伙? 接下來幾分鐘發(fā)生的事情很難描述清楚。可能是由于我當時受到了驚嚇,也沒有心情去做筆記。我記得戴維娜無助地癱坐在桌子旁,喝著伏特加?;羯L统鍪謾C打電話,叫了救護車,沒有報警。我一直盯著那把刀,看起來像外星物體。至少在這一刻,我還是沒弄明白,它怎么會插在我身上。我想拔出來,但是霍桑警告我不要去碰它。他把我扶到椅子上坐下,奪過那瓶伏特加,給我倒了一大杯。我需要喝點酒。我很不舒服,而且,隨著時間流逝,疼痛感越來越強,當然,這不是我第一次被刺傷。從另一方面來看,這個場景可能還有一定的喜劇色彩——當然,我可不這么認為。 雖然救護車不到十分鐘就到了,但我總覺得等了好久。我聽到了鳴笛聲,沿著修道院花園路呼嘯而來。我盯著自己的襯衫,是一件新的保羅·史密斯牌襯衫,現(xiàn)在被毀掉了,我很沮喪。至少看起來沒有大量血跡,這是些許安慰。最好不要讓我看到血,特別是我自己的血。霍桑坐在我身邊,我記錯了嗎?還是那時他其實是在攙扶著我的胳膊?他似乎真的很擔(dān)心。 此時,戴維娜也冷靜下來了。“我們得去找到科林?!彼穆曇粼趶N房里回蕩著。 “現(xiàn)在不行?!被羯Uf。 她站了起來?!拔乙フ宜??!?/br> 霍桑用手指著她說:“你就待在那里?!彼麤]有怒吼,但聲音里強壓著怒氣,不容反駁。 她又坐了回去。 然后,門開了,醫(yī)護人員沖了進來,急忙給我檢查。我感覺他們當時就把刀子取出來了,但我又不太確定。他們給我注射了藥物,幾分鐘后,我戴著氧氣面罩,仰面躺著被抬上救護車,被送往漢普斯特德的皇家公立醫(yī)院。 結(jié)果證明,傷口沒有看上去那么嚴重。那把刀刺在另一側(cè)胸膛,遠離心臟,而且沒有傷到重要器官。事實上,傷口只有兩英寸深。當天晚上,吉爾到醫(yī)院來看我時,我已經(jīng)縫了幾針,纏了厚厚的繃帶,坐在床上看電視新聞。 她很生氣:“你不能總是把書的結(jié)尾寫成有人試圖殺你?!?/br> “這只是第二次發(fā)生這樣的事情。而且他并不是想殺我,”我告訴她,“他只是一個孩子,以為我要抓他,結(jié)果嚇到了他。” “他現(xiàn)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警察會去找他的吧?!?/br> “他mama呢?” 她怎么樣了?我想她很有可能被指控為謀殺罪的從犯。我得和霍桑談過之后才知道。 “她正在接受調(diào)查?!奔獱栐诖参沧聛怼?/br> “對不起。”我說。 “他們什么時候讓你出院?” “明天上午?!?/br> “你需要點什么?” “不用,我挺好的?!?/br> 她看著我,既擔(dān)心又很生氣?!叭绻阍敢饴犖业慕ㄗh,就不要把這段寫進書里了。讀者不會相信的,而且,看起來很荒謬?!?/br> “我現(xiàn)在根本沒有在想書的事。” “我希望你從來沒有認識過霍桑。” “我也是?!?/br> 我這樣說著,開始認真思考這件事。 果真,第二天吃過早餐后,我就出院了。我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霍桑打電話。他沒有問我身體怎樣,我想他可能去醫(yī)院打聽過,并且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情況。我們約在一家位置折中的咖啡廳見面,就在黑衣修士橋那邊。 “你確定你的身體沒問題嗎?”他問。 “我想知道我坐上救護車之后發(fā)生了什么?!?/br> “帶上傘,要下雨了?!?/br> 他說得沒錯。我出門時,雨已經(jīng)下得很大了,沉重的雨傘拉扯著我的胸口,傷處一陣陣地疼。即便天氣好的時候,法靈頓的路況也不怎么樣?,F(xiàn)在,黑漆漆的馬路上,交通擁擠不堪,車燈閃爍,騎自行車的人披著塑料雨衣,穿梭前行。我們同時到了咖啡店?;羯L袅艘粡埧看暗淖雷?,我坐下時看到,雨點正敲打著玻璃,匯成水流滑下,很像老式黑白電視的屏幕?,F(xiàn)在還沒到深冬,外面挺暖和,咖啡店里卻悶熱潮濕,雖然店里只有我們兩位客人。 霍桑把風(fēng)衣掛在椅子后面的掛鉤上,雨水從上面滴落。他里面的衣服沒有被淋濕。這點路程讓我筋疲力盡,他第一次給我買了飲料?;羯W约阂艘槐p倍濃縮咖啡,給我點了熱巧克力。我需要緩緩。他取了飲品放在桌子上,然后坐下。 “你感覺怎么樣?”他終于開口問道。 “不是很好?!蔽艺f??p針的地方比原來的刀傷更疼。我昨晚沒睡好。“警察找到他了嗎?”我問。 “科林嗎?他去了朋友家,今天早上警察把他帶走了。” “他們打算怎么辦?” “他會被控告謀殺罪。”霍桑聳了聳肩,“但是,他還不到十六歲,可能會從輕處置?!?/br> 我等著他往下說。“你打算告訴我剩下的事嗎?”我問,“這是我約你見面的唯一原因。不然,我寧愿躺在床上。” “托尼老兄,你怎么了?你不要說得那么悲慘,我們破案了?!?/br> “你破案了?!蔽艺f,“我什么都沒做,只是把自己搞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我不這么認為?!?/br> “那你怎樣認為?” 他考慮了一會兒:“你讓格倫肖去了她該去的地方?!?/br> 這些不夠?!澳阒恍枰嬖V我,”我說,“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科林殺了理查德·普萊斯的?” 他疑惑地看著我,好像不太明白我的意思。然后他開始講給我聽。 “我對你說過,我已經(jīng)把范圍鎖定在兩人中的一個,”他開始說,“我一直有種感覺,一定是戴維娜·理查森或她的兒子。但最后,這件案子一定是她兒子干的,在犯罪現(xiàn)場,他的痕跡很明顯。昨天我和戴維娜說的,查爾斯·理查森的自殺,以及格雷戈里·泰勒到過她家,這些都是真的。但是她沒有帶著刀子去過蒼鷺之醒,她這樣說只是為了保護兒子。我得說,她是一個好mama,一直在保護自己的兒子。 “科林肯定偷聽到了格雷戈里·泰勒和他mama的談話。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去她家調(diào)查嗎?因為兒子在門口偷聽,她罵了他一頓。他昨晚又偷聽了。我知道他在門外。他有偷聽的習(xí)慣。格雷戈里說了長路洞事件的真相,這對戴維娜來說很難接受。那些謊言,還有懦弱。但你若從一個十五歲孩子的角度來看,理查德是他的第二個爸爸。當然,理查德自己也沒有孩子。他供科林上學(xué),給他買昂貴的禮物——例如,那架望遠鏡。他一直在科林身邊,當科林聽到真相時,你認為他會是什么感受?這一定會讓他發(fā)瘋。 “聽到格雷戈里·泰勒和他mama談話的第二天,他去殺了理查德。我們知道那天晚上科林沒有在家——”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打斷問他。 “因為戴維娜和阿德里安·洛克伍德在臥室。她告訴過我們,科林在家時,他們不會做那檔子事,所以科林一定是說了要去找朋友,或者別的什么借口。事實上,他騎車去了菲茨羅伊街,抄近路走了漢普斯特德公園?!?/br> 我在戴維娜家的走廊上看到過那輛車,有三四次從那輛車旁經(jīng)過。 “亨利·費爾柴爾德看到的不是手電筒的燈光。月圓之夜,沒必要打手電筒?!?/br> “那是自行車的燈光?!?/br> “是的。大門旁邊有一個大水坑,所以科林不得不下車,把自行車推過去。到了蒼鷺之醒,他就把自行車扔到門邊。我的孩子騎車時,總愛這樣。他懶得把車靠在墻上,尤其是有急事時,只是隨便一扔?!?/br> “自行車倒在了蘆葦上。” “是的。自行車的腳踏板在地上戳了一個洞。然后,科林按了門鈴。理查德開門,當然,看到他時非常吃驚?!悬c晚了?!堑?,在漢普斯特德這個地方,對于一個孩子來講,晚上八點外出確實有點晚。 “理查德讓他進屋。他可能看出科林很不高興——盡管他并不知道男孩過來的原因。他拿了飲料出來,你還記得我們在書房桌子上看到的飲料嗎?” “兩聽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