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如果十分鐘后你能找到我，你就贏了?！?/br>
    第170章 今天你可以贏

    這個故事已經(jīng)進(jìn)入尾聲。

    聽到何清浮的話, 小姜厭很困惑，但何清浮沒給她出神的時間，而是在進(jìn)入山谷前把她推了下去。

    女孩的身體一歪, 在墜下馬的瞬間變成了紅線。

    她如何清浮所言, 飄進(jìn)風(fēng)里，只等待千軍策馬而過，才悄然化形站在雪地里，孤身站在漫天大雪中。

    小姜厭彎下腰, 撿起了地上的匕首。

    她拍了拍上面的雪, 轉(zhuǎn)頭向山谷的方向看去。

    另一邊, 何清浮剛駕馬沖進(jìn)山谷，連成片的弓箭就如暴雨般傾瀉而下。

    何清浮把身體歸屬權(quán)還給姜赤溪。

    除了照顧小女孩以外, 她的所有行為都是按照姜赤溪的歷史線扮演的。

    姜赤溪本就是一個在歷史上耀眼的女性。

    所以扮演她的自己, 好像也在這個時代變得極為耀眼。

    可除了靈魂一樣外，她與姜赤溪其實并不相似, 記憶才是組成一個人的因素，她很清楚，她與姜赤溪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人，她不如姜赤溪冷靜，也沒有對方的膽魄。

    她曾經(jīng)以為自己有如此膽魄，所以擅自穿越千年而來, 可真到了關(guān)乎人類存亡的時刻，她反而下不去手。

    姜赤溪的聲音響起：“你會后悔的?！?/br>
    “優(yōu)柔寡斷，在不該心軟的地方心軟，我后世怎么會是你？”

    何清浮輕聲道：“抱歉?！?/br>
    姜赤溪回：“你沒有對不起我?！?/br>
    “只是當(dāng)初你說自己是為救后世人類而來, 所以我才讓你暫住于我的身體，現(xiàn)在你沒做到, 我覺得有些失望?！?/br>
    “不過無論如何，我的一生已經(jīng)完整走過，你雖然沒有幫上任何忙，但也沒有擾亂我的選擇。”

    何清浮輕輕笑了笑：“你的人生很漂亮?！?/br>
    姜赤溪沒有推辭：“當(dāng)然。”

    她的聲音很自信，嘴角的笑容也很從容。

    一邊說著，姜赤溪一邊舉起盾，揮起手里的劍，與頭頂上密密麻麻的弓箭對抗，哪怕她知道抵抗不了多久，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抵抗不了多久，但大家依然在做著這件事。

    生命正式進(jìn)入倒計時，何清浮以旁觀者視角觀看起姜赤溪的落幕。

    此戰(zhàn)后，姜國女帝死亡，她的尸體被姜榮歌偷偷運回皇陵，山谷下的尸體換成了姚史安的。

    姜國作戰(zhàn)計劃成功，重創(chuàng)楚蕭兩國。

    顧棹君身為計劃的制定者，也身為姜國軍師，聲名鵲起，引各國重金爭搶，但她立誓只效忠于姜國，與新任守邊將領(lǐng)辛梁共同駐守邊疆，于八十歲高齡才逝世。

    姜榮歌成為姜國歷史上第三任女帝，開啟盛世般的五十年，而后又過了百余年，姜國才逐漸退出歷史舞臺，被詳細(xì)記于史書中，被后世無數(shù)學(xué)者研究。

    可這些都要在平行世界上陳寫了。

    小嫁衣妖沒有死，原世界歷史線崩塌，這全是因為自己優(yōu)柔寡斷。

    姜赤溪對她的評價并沒有錯，

    何清浮盡量讓自己放空，不去想她到底都做了什么，不去想她的對有多少，錯又有多少。

    “其實剛才的決定就是一瞬間，”沉默了會兒后，何清浮忽然自顧自地說起話，“我都把匕首帶上了，昨夜輾轉(zhuǎn)反側(cè)，也是想過要重傷她的，想過殺掉她這個分身。”

    “但她把我抱住了，那么危險的地方，她突然出現(xiàn)，十分信任地抱住我?！?/br>
    “我那時候什么都想不到了。”

    何清浮說：“那么小，那么溫暖，我都不敢想她突然出現(xiàn)是要做什么?！?/br>
    “我從沒像剛才那刻一樣，如此鮮明地發(fā)現(xiàn)自己就是個普通人?！?/br>
    何清浮不停說著無人回應(yīng)的話：

    “我以前也曾自得過，覺得自己厲害，被師祖說天資卓越，天賦強大，我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用我爭取，我想要的東西，無論是金錢地位，還是極品符咒，都會出現(xiàn)在我眼前。”

    “我甚至都不用修煉靈力，天地間的靈力就會自主充盈滿我的身體。”

    “雖然我從沒表現(xiàn)過自滿的情緒，但深夜睡不著的時候，也有過片刻的沾沾自喜?！?/br>
    “然而我現(xiàn)在才如此清晰地意識到，我的強大不是因為自己，是因為我往世的因果，因為我的前世們都是如此優(yōu)秀的人，所以我中了大獎，在我成為何清浮的時候，先天成為了一個厲害的人?！?/br>
    “可我依舊是人。”

    “普通的人。”

    何清浮的聲音有些哽咽：

    “一個不偉大的人，而是有私心的人?！?/br>
    “我是歷史的罪人，但終于不是女兒的罪人了?！?/br>
    無論如何糾結(jié)，何清浮自始至終有個觀念從沒有動搖過。

    那就是小姜厭沒有任何錯。

    既然沒有錯，就不該受到懲罰。

    姜赤溪沒有回應(yīng)這些話，只是輕嘆了聲氣。

    弓箭數(shù)量太多，她已經(jīng)精疲力盡，現(xiàn)在山谷內(nèi)的姜國士兵只剩下不到一百人，可鋪天蓋地的箭雨似乎永遠(yuǎn)不會停。

    兩分鐘后，因為躲閃不及，一支箭直直射進(jìn)她的肩膀。

    利器穿透肌膚的聲音很清晰。

    姜赤溪踉蹌地往后退了兩步，她的馬早就在剛才死了，側(cè)倒在地，背脊上全是鮮血，姜赤溪用馬匹的尸體做遮掩，砍斷了長長的箭羽，而后繼續(xù)站起來，繼續(xù)戰(zhàn)斗。

    何清浮不再說話。

    很快，第二第三支箭射進(jìn)姜赤溪的胳膊和小腿，一陣血氣上涌，姜赤溪低頭咳出血。

    旁邊尚存的士兵急得眼眶通紅：

    “姚將軍，我們把您護(hù)送出去吧！”

    “我們把您圍住，能出去的，您肯定能出去的！”

    姜赤溪擺了擺手。

    她想要回話，但話還沒說出口，一支箭就射進(jìn)剛才的小士兵胸前，對方的手向前虛抓了下，然后徒勞地向后倒下，濺起地上好多雪。

    在第四支箭射進(jìn)姜赤溪的腹部后，她目光所及已經(jīng)沒有姜國將士了，山谷的方向悠悠傳來憤怒的喊叫聲，還有兵刃對抗的聲音。

    那批繞路從后方去山頂?shù)慕獓犖橐呀?jīng)抵達(dá)。

    姜赤溪深吸一口氣，此時她的頭頂再沒有飛箭，只是時不時有楚蕭兩國的士兵墜落，在她身邊摔得粉碎。

    她扶著劍緩緩坐在雪地上，意識逐漸模糊，鮮血從身下往四周流。

    但就在意識徹底消失前，她忽然聽到一道很遠(yuǎn)很輕的聲音。

    “娘親？”

    姜赤溪的思緒瞬間凝聚了幾分。

    她不敢置信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團(tuán)紅色影子正往這邊小跑過來，女孩跑得發(fā)絲都亂了，鼻尖被凍得通紅，手縮在厚實的冬裝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左臉頰上有兩道血痕，細(xì)小的血珠流出來，又被冰雪凍住，凝固在臉上。

    跑得近了，她從袖子里抽出那把匕首，高高揚起，扔到了姜赤溪的腳邊。

    鐵器落在雪地上，發(fā)出“砰”的一聲響。

    “為什么？”

    趕在何清浮占據(jù)身體主導(dǎo)前，姜赤溪率先問出了聲：

    “現(xiàn)在還不到時間。”

    “不是說十分鐘以后找到我，才算你贏嗎？”

    小姜厭跑到了這位皇帝面前，輕喘著氣，而后抹了抹臉上的血珠，把它擦掉了。

    “我為什么要和你爭輸贏？”

    她蹲下身子，把手放在姜赤溪的腹前，像是要堵住那些往外流的血：“平時想贏是平時，今天我不想，今天你可以贏?！?/br>
    姜赤溪看了女孩許久，而后身體前傾，摸到了那把匕首。

    “你該想的?！?/br>
    “因為我很忍心，所以你不知道你會面對什么?！?/br>
    小女孩輕輕皺眉：“我當(dāng)然知道。”

    “你不是要殺了我嗎？”

    這句話簡直石破天驚，剛想要占據(jù)主動權(quán)把匕首扔出去的何清浮瞬間不動了，她的意識懸浮在姜赤溪的腦海里，倉皇而茫然。

    “不知道為什么，你似乎覺得我很笨，可我明明很聰明，而且這件事并不難猜。”

    小姜厭說道：“這個月你總是心不在焉，昨天在軍營里拿匕首的時候，還掉在地上兩次?！?/br>
    “你是想讓我?guī)湍闶啬拱??！?/br>
    “桃桃跟我說過，兩年前有個皇帝墓被震出來，隨葬品全部碎了，連皇帝的尸體都被泥沙裹沒了，”小女孩的聲音很慢，“而父妃又跟我說過，這種事情并不少見，書上也有內(nèi)容，比如姜國對死人的身體很看重，如果尸體沒了，就意味著來生也沒了?！?/br>
    小姜厭直言道：“你讓我把本體放在皇陵，然后讓分身跟著你出來，不就是為了殺了我的分身，好讓我的本體重傷，給你守墓嗎？”

    天地間忽然變得很寂靜。

    何清浮想要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啞口無言。

    而小女孩也沒等她的回答，自顧自地往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