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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臘神話]春神之戀 第109節(jié)

    她四肢垂著,頭也垂著,像條喪氣的咸海帶一臉茫然看著他。腦子閃過的不再是箭什么,而是我在哪我在干什么我要去哪里?

    哈迪斯將她舉起來后,忍不住就順手想將她拋起來再接住,純粹是一種舉高后遺癥。

    泊瑟芬突然感受到一股不知從何來的惡寒從后背竄起,她猜測可能是所處的海拔過高,導(dǎo)致溫度降低……這是什么傻叉想法。

    她臉色難看地低頭瞪著眼前這個男人,忍無可忍問:“你在干什么?”

    哈迪斯也發(fā)現(xiàn)她的情緒變了,從亮晶晶的期待變成憋悶的壓抑,壓抑下還藏著某種讓人不安的,準(zhǔn)備爆發(fā)的可怕情緒。

    意識到自己猜錯對方想法的冥王,立刻小心把她放下來,將她舉起來的雙手快速而自然地背到身后去。

    泊瑟芬踏地的雙腳虛浮幾秒,才重新站穩(wěn)。

    這一鬧什么羞澀緊張的小情緒都沒有了,泊瑟芬覺得面對哈迪斯這種只會直來直往,跟動物一樣求偶的神,就該比他更直截了當(dāng)。

    不是她偏見,至少她呆在這里這么久,這群冥神真的腦子都大大小小有點坑。

    身為他們領(lǐng)導(dǎo)的哈迪斯該奇葩的時候也不遑多讓。

    “你沒有看出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嗎?”先確定愛神之箭的力量范圍,是不是在中箭的人眼里,不管她怎么變都沒有什么不同。

    哈迪斯安靜打量了她一會,背在身后的手指輕輕摩挲了下,才誠實地回答她:“你重了點。”

    泊瑟芬:“……”

    繼「會冷」后又一打擊,是你「你重了點」。

    可能是她萬念俱灰的表情嚇到了哈迪斯,他又不太確定改口,“也許重的不是你,是你身上多出的金飾?!?/br>
    泊瑟芬扶著墻,別攔她,她要將哈迪斯的頭按到篝火盆里烤一烤。

    就不能把嘴縫上嗎?他是啞巴就完美無缺了。

    眼看哈迪斯還想吐出什么可怕的話來,她兇惡地抬頭對他說:“你想不想跟我上床睡覺?”

    哈迪斯沉默了。

    泊瑟芬一鼓作氣,將自己的目的全部倒出來,“你們那上面的神是不是有給你發(fā)拔箭的邀請,我覺得這是很好的機會。你胸口的箭一直插著留個傷口好不全肯定很難受。

    而且心rou里有異物久了會開始化膿影響你的健康。

    你清醒的時候還跟我簽了合……誓言,現(xiàn)在你腦子雖然開始糊涂記不住這些事,我卻有義務(wù)提醒你,讓你恢復(fù)以前健康的模樣。我陪你一起去將箭拔了吧,哈迪斯。”

    這一番話說得她掏心掏肺,毫無私心,還藏住了自己的不能言說的情感,她真是太不容易了。

    哈迪斯不聲不響盯了她半會,再次問:“你要跟我上床睡覺?”

    泊瑟芬慷慨激昂的情緒徹底歇菜了,這牲口,敢情她講了大半天就記住這個嗎?

    “呵,走廊的風(fēng)不錯,為了你的身體著想還是睡這里吧?!?/br>
    這勸說是失敗了,泊瑟芬早有心理準(zhǔn)備倒沒有太大的落差。

    就是這家伙成功用嘴對她一陣暴力拳擊,心靈被打痛的泊瑟芬表示,至少今天晚上別讓她再看到他的臉,讓她養(yǎng)好心傷明天再接再厲。

    泊瑟芬木然地轉(zhuǎn)身走入門內(nèi),還費力地推了下門,企圖將哈迪斯關(guān)外面去。

    感謝死神的無私訓(xùn)練,她臂力強悍了不少,隨便舉個兩袋大米是沒問題。就是這門重得不像門,竟然沒法嚴絲無縫地關(guān)閉上。

    她走到床邊的時候,腳步一頓,那張讓她睡得別扭的黃金床已經(jīng)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寬大干凈的木質(zhì)床。

    床鋪著舒適的亞麻墊,邊緣綴著許多穗子,床沿都是流暢精巧的螺旋花卉浮雕圖案,連床足都是花朵的形狀。

    可以看出制作這張床的人竭盡全力在貼近她的喜好,連裝飾的寶石都盡量挑選飽和度低的顏色。

    唯有床腿上小心翼翼貼著的金箔裝飾,是制作者本身偏好的最后倔強。

    泊瑟芬看著并排的兩個枕頭,一個枕頭繡著黑色的鳥禽,一個枕頭繡著一朵花,拼接起來就是鳥貼著花。

    連床下都放著橄欖木的踏板,好方便坐在床上的人腳能舒服放置下來,哈迪斯的身高肯定不需要這個玩意。

    泊瑟芬收著力往床邊坐下去,腳抬起放在繪滿雛菊的踏板上,裙擺垂在腳背上,仿佛踩著一個小花園。

    她按著床邊的指尖,能觸到浮雕光滑的線條,沒有一絲木刺,鼻間是新木的清香。

    這一刻她甚至都不去想是不是箭的力量,是不是假糖,或者是不是一個幻夢。

    這份禮物讓她所有情緒都跟浸了甜水,覆蓋住了各種細碎復(fù)雜的思緒,只想著如果要回禮,也要這么用心才行。

    與愛慕無關(guān),只是要尊重他這份用盡心意的禮物。

    “謝謝。”泊瑟芬輕聲自語,這句話仿佛是召喚,話音剛落,一陣黑霧從門縫擠進來,凝集在她腳邊。

    黑霧化出了哈迪斯的身軀與四肢,他伸手撥開剩余的霧氣,露出了死水般黑沉的眼跟白皙的臉孔。

    他望向泊瑟芬的時候,那黑石般冰冷的眼立刻染上熱意,“你叫我?!?/br>
    他靠著門邊的墻壁在反思自己哪里猜錯了,就聽到心里她對他的思念。

    比流溢著白晝光亮的奈克塔耳還耀眼的情感,散發(fā)著甜絲絲的氣味,是獨屬于泊瑟芬的情緒波動。

    泊瑟芬先是疑惑了一下,以為是他聽到自己的感謝才點了點頭,然后伸手摸了摸柔軟的被褥說:“我很喜歡這張床?!?/br>
    哈迪斯知道她的滿意,他滿心都裝著她的喜歡。

    他的聲音忍不住壓低,如溫風(fēng)般想留住她此刻的愉悅,“你還有需要的東西嗎?”

    泊瑟芬立刻搖頭,“這樣很好了?!?/br>
    哈迪斯疑惑:“不是還想要拔箭?”

    泊瑟芬頭搖到一半,以為自己耳鳴幻聽。驟然清醒,她伸手用力扣住哈迪斯的手臂,滿臉不可思議,“你愿意,真的嗎?”

    哈迪斯調(diào)整了姿勢,讓她扯得更舒服后,才教她,“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對我下命令?!?/br>
    泊瑟芬扒著他的爪子一抖,下個鬼命令,他真是愛到情深怪癖多,哪有天天讓喜歡的對象給他下命令的。

    等箭一拔,他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這種不可言說的癖好,統(tǒng)統(tǒng)都對她袒露了,還有她活路嗎?

    泊瑟芬心頭的火熱被理智嘩啦潑盆水,立刻冷下來想法子。

    雖然誓言板上面有規(guī)定拔完箭會放她走。

    可是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他這么多秘密。沒有看過他的脫掉衣服的身體,更沒有見識到他對愛的卑微,就差往地上打滾求歡的瘋狂。

    人知道太多秘密,會死的。

    泊瑟芬已經(jīng)看到箭離開哈迪斯的身體后,他暴躁將她坐著的床舉起來,追著她砸的盛景。

    “拔箭肯定要拔的?!辈瓷姨ь^,露出個燦爛的笑容,“不過,我們先約法三章吧?!?/br>
    然后——

    “第一,你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殺我?!辈瓷夜P尖沾墨,認真地一字一字寫在羊皮紙上。

    羊皮紙結(jié)實,易于攜帶,貴了點卻是最好的寫合同材質(zhì)了。

    哈迪斯本身就是死亡的代表,對于收割人命習(xí)以為常,甚至也想過泊瑟芬對冥府更有歸屬感的時候,讓她脫離這個身體,重歸神位。

    既然她不愿意提前從這個身體里出來,也不是什么大事。

    哈迪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泊瑟芬寫下第二個條件,“你不能沒收我在冥府用勞動力換取的財物,還有別人給我的禮物。”

    當(dāng)然這些禮物不包括哈迪斯的,畢竟是神智不明的時候送的,肯定該還就還。

    沒看她今天打扮的時候,昂貴的首飾都不敢磕碰,待會還要完好收回盒子里。

    她寫這個條件是擔(dān)心哈迪斯清醒過來后,沒法宰了她就會想到搶劫她的財物,讓她窮死。

    哈迪斯的性格,不是她說啊,他真不是個善心神。

    哈迪斯唇線緊繃,是他不夠慷慨嗎?

    為什么泊瑟芬會擔(dān)心自己搶奪她的物品?

    “好?!?/br>
    泊瑟芬聽出了咬牙的感覺,立刻毫不猶豫將這條寫得更細致。還沒拔箭呢,就覺得不能拿走她的財產(chǎn)難受,等到腦子正常不得更過分。

    最后一條。

    泊瑟芬猶豫了下,沒有立刻落筆,而是別開視線不太肯定說:“你會放我走吧?!?/br>
    哈迪斯沒有回答,甚至他的存在感都消失了。

    泊瑟芬遲疑地看向他,差點沒被嚇到,眼前的神被黑霧籠罩,連臉都虛幻扭曲起來,簡直是憑實力詮釋了什么叫做面目全非。

    他連聲音都陰惻惻起來,讓人不寒而栗,“你要離開我?”

    泊瑟芬意識到自己踩了大雷,反正誓言板都提前有寫過這個條件。等到箭拿出來哈迪斯自然會記起來,將她一腳踹出冥府,她何必現(xiàn)在在他的雷點上蹦迪。

    所以她立刻戰(zhàn)戰(zhàn)兢兢在紙張上開始寫,并且立刻安撫他說:“不離開我不離開,第三個條件是你拔箭后。如果我有生命危險你要救我一次,當(dāng)然我會給你奉上足份的貢品?!?/br>
    該薅的羊毛還是要薅。

    這個該死的世界野蠻而危險,還以搶劫為榮,簡直不開化到能天天震碎她三觀的地步。

    泊瑟芬摩挲一下筆,真遇到可怕的危險,立刻化身為哈迪斯的信徒祈求他的幫助,這個約定是擔(dān)心哈迪斯會嫌棄她,而不愿意接受她的祈求之語。

    她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j(luò)ian詐,連拔箭后的哈迪斯都要算計,心太黑了。

    正在憂慮自己道德底線降低的泊瑟芬,只感覺到頭一重,是哈迪斯的手在揉她的發(fā)旋。

    他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的語氣,“你不會有危險?!?/br>
    泊瑟芬敷衍嗯了聲,還在思考怎么哄他簽下這份不平等合約,就聽到他說:“我會將所有接近你的危險都抹除掉。”

    這熟悉的兇殘味道,她感動得扒開頭頂?shù)氖?,又感動地說:“你對我真好?!?/br>
    剛好她手上的紙蹭了蹭他的戒指,蹭出一個完美的印章。

    泊瑟芬立刻面無表情松開他的手,寶貝地吹了吹紙張上的墨漬后,馬上收到自己的手繩布袋里,里面裝著都是她的財物。

    被利用完就被拋的哈?工具人?迪斯:“……”

    泊瑟芬突然又不放心問:“你真的會去拔箭吧?”

    哈迪斯開始懷疑自己的形象,在她心里是不是糟糕到連諾言都不能遵守。

    他沒有回答,而是伸出手指揉撮了一段霧氣,順手捏了半條蛇又迅速揉成一團,最終一只黑色圓滾的鳥飛上他的手指。

    他吹一口氣,鳥立刻散開消失在眼前。

    對上泊瑟芬好奇的眼神,哈迪斯解釋:“是給奧林波斯送的信,我同意拔箭邀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