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嬌靨 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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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樣的人,居然會幫她。 她不懂,更猜不透那人心里的心思。 燭火忽閃搖曳,仿佛一只翩翩起舞的妖精。明晃晃的光亮打在她面頰上,生來就淺淡的瞳色不像黑曜石,更如琥珀,映在銅鏡中更添靈動。 豐潤的土壤忽的鉆出一顆小芽,看清嫩芽上的字,她立刻被這個荒誕的想法逗笑。 當(dāng)真是昏了頭,居然連他是圖自己美貌這種念頭都能生出來,荊微驪,你的臉皮實屬是厚。 困意涌上來,她懶得再糾結(jié),隨意地扯了個撫慰心緒的理由便算作結(jié)。 如絲細(xì)雨下了一宿,漫天蔭蔚郁郁蔥蔥。 一打開房門,雨后的草木氣息鋪天蓋地侵襲而來,與房內(nèi)的恬淡香氣滾作一團(tuán),令人分不清,又嗅得暈乎。 青瑤拿著一支海棠鳶尾瓔珞簪,正在荊微驪已經(jīng)梳好的發(fā)髻上比劃,怕靜坐著梳妝打扮太無趣,還特地扯了一嘴京中趣事給圓凳上的美人聽。 話頭繞著繞著,便到了此刻正在大理寺等著小妹送魚湯去的荊家老二,荊云泉頭上。 “想來魚湯只是個幌子,二公子只是想趁著這個機(jī)會跟姑娘你再打聽打聽李家姑娘的事吧?” 荊微驪笑了笑,沒有回答,只佯怒道:“好你個青瑤,竟然還打趣上我二哥了,我定要把這事告訴二哥,看他把你打發(fā)到郊外莊子上去。” “別啊姑娘,”青瑤哭喪著臉開始賣乖:“您可就我一個這么貼心的小丫鬟,要是把我送走了您得多難受啊。” 唇瓣盈著笑,荊微驪沒有駁斥。 主仆說說笑笑地梳妝完畢,很快就上了前往大理寺的馬車。 如同出發(fā)前青瑤說的,二哥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說忙了好幾日不曾歸家想念了佳廚的手藝,實則就是特地把她喊過去對未來娘子的近況關(guān)切一番。 不想再被磨油,荊微驪放下魚湯做了沒一會兒就起身要回去了。 臨走前,還瞅見了二哥敷衍的依依不舍。 嘖,果然是她的好兄長。 馬車路過京中最繁華的街道,荊微驪撩開馬車窗簾的一只小角,視線不間斷地掃在各個門面鋪攤上,最后定在不遠(yuǎn)處的一家茶肆。 她記得這里,里面坐了一位云游了天下,最擅長說各色奇聞軼事的說書先生。 “停車。” 興致使然,她抬高音量喊住了車夫。 街道兩側(cè)的路人只看見馬車穩(wěn)穩(wěn)停下,從里面走下來一個若天仙的貌美女郎。 小女郎眸光流轉(zhuǎn)、笑靨如花,沒有尋常世家千金的架子,提著裙擺直直走進(jìn)一家茶肆,再然,一位帶著斗笠遮面的男子便緊隨其后。 這個時辰還尚早,荊微驪走進(jìn)來沒幾下就找到了座位。她也不拘謹(jǐn),剛利落地坐下,耳邊就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提蓮,為什么?” 耳郭一震,并不是因為來者聲音過大,反而恰恰相反,是他的過于平靜,更讓荊微驪心尖一抖。 下唇一抿,她扭頭朝章蘭盡看過去。 這人一如既往地套了身白衣,但又與往日不同地多了頂遮住大半個額頭的斗笠。若不是正好仰頭看他,荊微驪恐不敢認(rèn)。 很快淡定下來,柔軟的指肚去碰冰涼的瓷盞,她板著臉:“不知章家公子是想同我說些什么?” 看著她生疏漠然的姿容,章蘭盡皺起眉,只覺得面前的少女格外陌生。 明明幾日前還一切順利,為什么會突然變成這樣! 每每想到此處,他都?xì)獾囊а狼旋X。根據(jù)荊太師話里話外的意思,那件事情是突然被傳出去的,也不知道是院里的那個婢奴,竟然如此膽大包天。 抬高小臂,提了好久的糕餅食盒被亮出來:“提蓮,我買了你最喜歡的千層糕和梨花酥,你嘗嘗?” “不了,”荊微驪嫣然一笑,可笑意不達(dá)眼底,眼眶周圍還是一片刺骨的霜痕:“我已經(jīng)不愛吃那些東西了,膩得慌,聞見味兒都難受?!?/br> 說罷,她站起身欲離開,舉手投足間雅氣盡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金尊玉貴的千金。 章蘭盡不死心,下意識就去拉她的袖子。 臂上受阻,荊微驪下意識看了一眼驚恐萬分,仿佛扯在她臂彎上的不是一只人手而是了不得的毒物。 一把甩開,壓著猛烈的心跳,荊微驪鎖著川字眉心:“章公子請自重,男女授受不親?!?/br> 自責(zé)地收回手,章蘭盡在心里罵了句不能急后才趕忙解釋:“提蓮,我沒有惡意,我只想尋個答案。你我之前兩情相悅為何突然——” “章公子慎言!” 怕他再說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話,荊微驪陰沉著一張臉冷冷喊住,一雙勾人的桃花眸此刻化為了臘月隆冬里的冰碴子。 她倒是真高估了這個章蘭盡,以為就算婚約取消他也會多少顧及顏面不會過多糾纏,可眼下倒好,不僅不知廉恥地纏追她至此處,竟然還妄圖用言語之刀毀她清白。 實在是可恨! 深吸一口氣,她冷哼道:“想來,章公子怕是誤會了什么,你我的婚約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斷然談不上兒女情長,說到底,你在心里不曾有過一分一厘的割據(jù)。章蘭盡,你入戲太深了。” 鏗鏘有力地落下最后一個字,一甩袖子,她再次邁開步子朝茶肆的大門邁去。 是一刻也不想待在這個有他氣息的地方。 “提蓮!” 身后還有人在喊,荊微驪的步子也越來越急。 柔軟的手掌不堪重負(fù)地扶在門框邊緣,她到底是個嬌滴滴的閨中嬌,步子沒快上幾下就氣喘吁吁。 眼瞅著馬車已經(jīng)近在眼前,慶幸之余,可惜步子還沒邁出去,就差點被下昏過去。 “啊!” 她瞪大了瞳仁,喉頭難扼,不受控制地喊了一聲。 而把她嚇得不敢進(jìn)退的,正是一只兇神惡煞,青面獠牙的黑犬。 外人并不知曉,美名遠(yuǎn)揚(yáng)的荊家三小姐,是個怕狗的。 特別是這種爪牙鋒利、眼神還冒著幽綠的光,光從外表上就無比駭人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撲過來在她細(xì)嫩的脖頸上來上那么一口。 荊微驪吞咽一口,屏住了氣,與黑犬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地對視起來。 原本干燥的掌心已經(jīng)開始滲出薄薄一層汗,可她就是不敢動。 “過來?!?/br> 就在這時,兩個無關(guān)痛癢的字成了化雨的春風(fēng),解了荊三小姐的燃眉之急。 搖著細(xì)長的尾巴,大黑犬屁顛屁顛地朝喚它的人跑去。 總算能松口氣,荊微驪順著方才聲音來的方位看去,可這一眼,只讓她更加慌亂非凡。 她沒想到,這只黑犬的主人竟然是北越王樊封。 只見樊封伸出手掌在黑犬的額頭撫了兩圈,緊接著又抬起頭,朝她看過來。 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處,耳邊是嘈雜的叫賣與路過的車轱轆、馬蹄聲,他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她,手上也沒停,幾下的功夫就在犬畜的脖上套上頸圈。 人聲鼎沸,他緩緩走來。 腰間的藍(lán)石于燦爛的熹光下熠熠生輝,借著這道光,她才注意到,這人的下頜骨邊緣上竟然生了個小痣。 與他通身的凌冽氣勢格外不符。 可她偏偏又覺得,這是畫龍點睛的一顆痣,讓此刻的他,比之先前多了幾分煙火與人情味兒。 匆匆斂神,荊微驪低下臉:“見過北越王,給殿下請安?!?/br> 抓著犬繩的手重了一分,樊封似笑非笑:“荊三姑娘免禮,這畜生方才沖撞了你,本王怎好意思再受你這一拜?!?/br> 眨了眨眼,一時間荊微驪沒聽懂他話里的意思。 正懷疑這人莫不是在譏諷他,便又聽見他不緊不慢地開嗓:“本王待這畜生,向三姑娘賠罪,還望三姑娘海涵?!?/br> 這次,荊微驪才真真是被嚇傻在了原地。 不只是她被嚇著,連帶著剛趕到這片地方的章蘭盡也下意識張開了嘴。 北越王樊封是何許人也,這可是位在朝上都敢指出天子錯處的張揚(yáng)主兒,他的恃功而驕和傲慢是烙印進(jìn)骨子里的啊。可這樣的人,竟然會在大街上,以一副謙卑姿態(tài)地朝荊微驪這么個官家女兒提“賠罪”一詞,真是匪夷所思! 被他驚得一個字也蹦不出來,荊微驪深吸了兩口氣才總算有了意識。 嗓音干澀,她低聲地應(yīng)道:“王爺言重了?!?/br> 樊封揚(yáng)眉,扯繩的手更緊了。 可惜他一顆心都撲在眼前小姑娘上,完全沒有注意到狗子那呼吸已經(jīng)開始辛苦的眼神。 荊微驪反應(yīng)得很快,意識到必須得想辦法給身后這個狗皮膏藥下一劑猛藥,不然鬼知道他會這樣纏著自己到猴年馬月。 覺得煩是一回事,要是讓他陰差陽錯毀了自己和太師府的名聲可就得不償失了。 心里默默理好了小算盤,桃花眼中精光一閃而過,她清清嗓子,語氣嬌柔:“王爺,玉國的律法中可有一條男子當(dāng)街不可隨意滋擾未婚女子,輕則打板子,重則游街的條例?” 樊封瞇了瞇眼:“是有。” 荊微驪主動上前邁出一步,拉近了和他的距離,再然后若有所指地回頭去看章蘭盡,模樣梨花帶雨,好一個被欺負(fù)了還不敢還嘴的可憐小娘子。 “那不知王爺可否能幫幫我?” 她說的不算露/骨,但明眼人都能明白。 說到底,這也是荊微驪的一場豪賭。 沒有底牌,沒有籌碼,僅僅是心血來潮地去賭他的一句話。一句救命的話。 “好啊?!蓖A松夙暎偹懵犚娏四腥说拇饛?fù)。 只是總覺得,這兩個字比起之前,要飄忽幾分,像是一簇壓抑了許久才破土而出的草藤。 一旁的狗子差點被勒死,樊封不動聲色地松開了繩索。目光炯炯,定在她軟軟耳垂上的唯一墨點。 “不知三姑娘想要本王如何幫你?” 看到了賭局的結(jié)果,少女歪頭,滿臉天真無邪,可芳澤中吐出來的話卻決絕:“我想要章家公子再也不敢靠近我?!?/br> 第8章 銀蘿裙 ◎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