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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刻骨在線閱讀 - 刻骨 第3節(jié)

刻骨 第3節(jié)

    吃完飯,她端著一塊小蛋糕坐在沙發(fā)看電視,心里計(jì)算著走人的時(shí)間。

    她弟弟手里握一把玩具步.槍,像警惕外來者一樣盯她半晌,忽然開口,說:“這是我家?!?/br>
    明微置若罔聞。

    “別以為我喜歡你,少來我家,聽到?jīng)]有?”

    明微放下遙控器,掏出手機(jī)刷新聞,當(dāng)他透明。

    弟弟把玩步.槍,裝彈匣,架在沙發(fā)靠背上,對著她射擊,把軟彈全部射在她身上。

    明微收起手機(jī),抿了抿塑料叉子上的奶油,懶懶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弟弟,莞爾淺笑,然后“啪”一聲,整塊蛋糕蓋到他憨胖的臉上,還擰了兩下,壓實(shí)。

    弟弟愣兩秒,突然哇地嚎啕大哭。

    “怎么了?”大人們聽見動靜紛紛圍了過來。

    明微抽出紙巾擦擦手,拎起小包,聘聘婷婷地走向玄關(guān)換鞋。

    “微微,是不是你欺負(fù)弟弟?”許芳儀問。

    “就是她就是她!”胖子哭喊告狀。

    姨媽打圓場:“沒事,小孩兒生日鬧著玩兒嘛?!?/br>
    “二十五歲的大人了,不知道讓著弟弟,玩也不是這么胡鬧?。 ?/br>
    明微砸完蛋糕心里舒坦,哼著小曲兒回家,許芳儀發(fā)來好幾條微信,她看也不看,把人給拉黑了。

    晚上她父親明崇暉打電話詢問下午的情況。

    “你去別人家里做客,基本的禮貌還是要講的?!?/br>
    “跟小孩子斗氣,你也是小孩嗎?”

    “長輩發(fā)信息,不理睬就算了,為什么要拉黑呢?”

    “越來越不像話,沒人管得住你了。”

    ……

    明微胸口堵,想找個(gè)地方透透氣。她上網(wǎng)預(yù)訂房間,第二天一早出城,坐車到了竹青山。

    善水宮建在半山腰,沒有行車的路,只能徒步上去。爬了近四十分鐘,雙腿虛軟,總算看見隱在古樹間的巍峨道觀。

    此地云煙繚繞,香火旺盛,一早就有不少游客和居士往來其中。

    明微輕車熟路走進(jìn)宮觀,氣喘吁吁,身上一層濕汗。今天似乎有法事,楚媛和師兄們正在大殿外忙著擺壇場,明微過去喊人:“楚道長。”

    對方?jīng)]聽見,明微又喊她法名:“楚信元?!?/br>
    表姐回過頭來,手中拿著引魂幡,目露詫異,匆匆打了聲招呼。明微也不妨礙她做事,自個(gè)兒到觀中閑游。

    老君殿的院子里有一棵玉蘭樹,樹下一口深缸,種著睡蓮和菖蒲,水中紅的、白的金魚在水草間歡快暢游,可愛得很。

    明微低頭看了會兒,忽聽見有人說話,轉(zhuǎn)頭望向堂前,那飛檐下是繁復(fù)精美的木雕,神殿幽深,每扇格子門雕刻八仙過海和仙草瑞獸,石階生滿青苔。在廊間立著兩人,其中那個(gè)高大的男子也正隨意地望向庭院,與樹下的明微四目相對,目光交錯,短暫地一頓,隨后二人若無其事別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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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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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shí)她今天和酒吧那晚的形象十分迥異,沒化妝也沒打扮,素面朝天,寬大的t恤,松弛的長褲,梳兩條魚骨辮,還戴著一頂草帽,清純無害,哪還有半點(diǎn)浮花浪蕊的影子。

    也許因?yàn)榉床钐?,邵臣也稍覺訝異。

    明微很不自在,失去明艷的裝扮,好像一下變得有些弱勢,她習(xí)慣性地摸了摸耳垂,妖冶的小綠蛇今天也沒戴。

    算了,明微穩(wěn)定心神,不慌不忙拿起飼料喂魚。

    邵臣正和一位老太太說著話。老人家身材矮小,他歪腰傾聽,維持這個(gè)遷就的姿勢很久。

    此刻正值九月中旬,秋分將近,山里的小動物依然十分活躍,明微忽然覺察小腿不太對勁,低頭一看,竟然有一只四腳蛇爬了上來。

    “啊——”她嚇得頭皮發(fā)麻,驚叫一聲,忙不迭拼命跺腳,右腿猛地一甩,將壁虎甩掉的同時(shí),鞋子也飛了出去。

    廊下的談話聲驟然消失。

    明微心跳如雷,努力平復(fù)驚恐,兩眼盯著右腳突兀的襪子,下意識把腳往左后跟藏了藏,緊接著耳根子guntang。

    她知道此刻有兩雙眼睛在看著自己,好尷尬……明微垂著頭,單腳蹦到石階旁,撿起鞋子穿上,綁緊鞋帶,整張臉燒得緋紅。

    鞋子穿好,她一眼也沒敢看那兩人,硬著脖子疾步逃離。

    一路跑到抄經(jīng)室外,撓撓頭,真見鬼,有什么好害臊的,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這點(diǎn)洋相都出不起嗎?想到這里,明微冷靜下來,臉上的熱度也漸漸消散。

    待回到三清殿,院子里法事已經(jīng)開始。今天給一位病逝的中年人超度,那個(gè)粗石頭也過來了,站在人群最外圍,似乎是逝者的親友。

    楚媛身穿經(jīng)衣,跟在師父后面轉(zhuǎn)咒。

    遠(yuǎn)遠(yuǎn)的,明微隔著半個(gè)場子打量粗石頭,他個(gè)頭高,鶴立雞群,一眼就看見了。

    前天晚上光線暗,不如現(xiàn)在瞧得實(shí)在真切,果然他一點(diǎn)兒也不精致。那是一張輪廓鋒利的臉,薄薄的皮rou貼著骨頭,眉毛濃黑,鼻梁挺拔,一種野生粗糙的美感,未經(jīng)雕琢。

    可他剛才站在老君殿外,幽幽靜靜,氣質(zhì)是不可侵犯的肅穆,仿佛已經(jīng)修道很多年,才會如此沉穩(wěn)。

    恍惚的當(dāng)頭,他似乎有所察覺,轉(zhuǎn)頭看過來。

    這次明微沒有避閃,接住他的目光,并且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端詳和探究,甚至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挑釁意味——她不爽剛才在他面前狼狽窘迫,還落荒而逃。

    有意思的是,粗石頭也沒有回避,在裊裊青煙和密密匝匝的經(jīng)文聲中看著她,只是眼里什么情緒都沒有,冷冷清清,什么意圖都不存在。

    明微有些懊惱,眉心微蹙,不喜歡被無視的感覺,別開臉,偃旗息鼓。

    法事結(jié)束,已接近中午,楚媛陪明微到餐廳打飯。宮觀只提供素齋,明微今天又忘了吃早飯,胃不大舒服,沒什么食欲。

    她們靠窗坐下,紅木窗欞褪色,桌邊擺著一只彩繪花瓶,圖案類似老版西游記里的仙子。

    楚媛打量表妹:“你臉色很差,是不是胃炎又犯了?”

    明微搖搖頭。

    “我房里有胃藥,給你拿一顆?”

    “不用麻煩,我沒事?!?/br>
    正聊著,坐在斜前方的老奶奶揚(yáng)手招呼:“邵臣,來這里!”

    明微看見粗石頭走過去,將黑色沖鋒衣搭在椅背,身上是一件很普通的黑t恤,骨架撐著,就算穿粗布爛衫也賞心悅目。

    明微心里暗自咀嚼,邵城?邵晨?哪兩個(gè)字呢?

    “你訂好房間沒有?”楚媛的聲音拉回她的注意力:“今晚要留下過夜嗎?”

    原本她是打算住兩天的,不過這會兒改了主意,因?yàn)槁犚姶质^對老太太說,吃完午飯就要下山了。

    “你要不要回去探望你奶奶?”明微想起這件事:“聽說老人家身體不好,要住院動手術(shù),姨媽和姨父希望你回家看看?!?/br>
    楚媛沒什么表情:“看有什么用,我也不是醫(yī)生,還不如留在觀里給她祈福。再說了,一旦和父母見面少不了言語爭執(zhí),奶奶只怕更煩心?!?/br>
    明微知道表姐的脾氣,對家人鮮有留戀,情緒淡薄而穩(wěn)定,在許多親戚們眼中她缺乏人情味,甚至沒有孝心,但明微可以理解,并且見慣不怪,所以沒打算多嘴勸說。

    “吃不下就算了吧。”楚媛眼看她眉頭緊鎖,嘴唇發(fā)白:“不要勉強(qiáng)。”

    明微確實(shí)毫無食欲,后悔不該打飯,道觀里不興浪費(fèi)食物,師父們都很珍惜糧食,她沒好意思倒掉,慢慢塞進(jìn)嘴里,楚媛幫忙吃了一半,總算光盤,她自己又去洗了碗,這就準(zhǔn)備下山。

    粗石頭也動身,遠(yuǎn)遠(yuǎn)地走在她身后。

    明微一路琢磨,找個(gè)什么由頭跟他搭訕呢?兩天前初遇,今天又再碰面,難道不算緣分嗎?再錯過這回,以后大概就見不到了。

    她想,要不假裝扭傷腳?或者低血糖暈倒?

    會不會太假了?

    明微忽然心下自嘲,平時(shí)接觸那些目標(biāo)男性的時(shí)候可沒這么瞻前顧后,她的利落和膽量跑哪兒去了?

    躊躇間,幾個(gè)穿漢服的女孩子與她擦肩而過,后面又上來一位年長的游客,坐著滑竿,明微側(cè)身避讓,順勢回頭看了眼,發(fā)現(xiàn)粗石頭離得近了些,他腿長,步子比她大,這會兒只有四五米的距離。

    她還沒決定用哪種方式制造機(jī)會,胃部的焦灼感越來越重,濕糟糟,還有些想吐。

    完了,急性胃炎又犯了。

    明微暗叫倒霉,依她過去的經(jīng)驗(yàn),這病發(fā)作起來必定吐個(gè)天昏地暗,丑態(tài)百出就不說了,那嘔吐物自己都嫌惡心,還搭什么訕呢。

    病痛面前,男人不值一提。明微捂著肚子,花花心思丟到腦后,此刻只想趕緊回到家,別在外邊丟人。

    腳步加快,就要走到山腳,她實(shí)在難受得厲害,冷汗淋淋,四肢虛浮,胃部一陣陣絞痛,雙眼發(fā)黑。

    明微頂不住,就地坐在石階上,胳膊交疊枕著膝蓋,臉埋下去喘息。

    身后的腳步聲漸漸靠近,沉著,不緊不慢,像鵝卵石墜入深湖,慢慢下沉。

    明微忽然有點(diǎn)緊張。

    那腳步聲來到身旁,沒有停留,錯身而過。

    她不知該慶幸還是失落,好在已經(jīng)快到山腳,緩了會兒,咬牙堅(jiān)持起身,想著走到景區(qū)外就能打車了。

    下石階,又經(jīng)過一段土路,突然猛地一陣惡心,明微沖到垃圾桶旁邊嘔吐,胃里一抽一抽地,卻并沒有吐出什么。

    不遠(yuǎn)處是露天停車場,邵臣慢慢開車出來,見那垃圾桶后面是一塊荒草地,戴著草帽的姑娘蹲在那兒搖搖欲墜,蒼白的側(cè)臉懸掛大滴汗珠,仿佛就要虛脫。

    他猶豫了一會兒,停車下去。

    明微腦中空白,不知道該怎么辦,實(shí)在不行只能打電話向表姐求助,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愿意麻煩她……

    正在苦惱的當(dāng)頭,一個(gè)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刺眼的陽光,接著明微聽見有人問:“你沒事吧?”

    她搖了搖頭,講不出話,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這就要往地上栽。

    邵臣及時(shí)握住她的胳膊:“我送你去醫(yī)院?!?/br>
    后來明微覺得自己就像是他從垃圾桶旁邊撿走的流浪狗。

    坐上車,她摘下礙事的帽子,汗水已經(jīng)把留海浸濕,貼著臉頰往頸脖蜿蜒。

    邵臣按下車窗讓她透氣。

    “是胃病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