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梨你在說什么 第72節(jié)
對漫畫他是外行,只能看出畫工扎實,可是文學(xué)系出身的專業(yè)度,對于故事的判斷相當(dāng)敏銳,他意識到詹星的作品很可能是天才級的寶藏。 后面詹星的發(fā)展也證實了他挖掘詹星的眼光準(zhǔn)確無誤,第一部 上線平臺的連載就取得了非常炸裂的成績,幾乎同時,詹星以全國第二名的專業(yè)成績考入了美術(shù)學(xué)院。 少年漫畫家詹星一舉成名,幕后策劃人郁柏則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不久后郁柏就用這筆錢自主創(chuàng)業(yè),開設(shè)了一家漫畫工作室,詹星毫不猶豫成為了這工作室的第一位簽約漫畫家。 郁柏道:“我當(dāng)時二十二歲,還像個傻瓜,心里憋著很大的火氣,只想盡快向家里證明我自己,沒有人看好我,以后來我自己的眼光來看,我也不會覺得那是明智之舉,那時候我真的太心急了,如果沒有詹星的加入,工作室最多三個月,一定會黃。” 茶梨又有點不舒服,他不認識二十二歲的傻瓜郁柏,雖然二十五的郁柏也還是個傻瓜,可是二十二歲那個傻瓜,他也很想看看啊。 “我相信你了,你們關(guān)系很好?!辈枥鎽脩玫卣f道,“他喜歡你理所當(dāng)然,你為了他穿漫也很合理。我想睡覺了。” 郁柏這次卻沒有順從地停下,而是道:“你不想聽完嗎?已經(jīng)了解這么多了?!?/br> 茶梨生氣道:“是我錯了,我就不該問!我為什么還要虐待我自己?我已經(jīng)要被你們的故事氣死了,那你說吧,我聽聽還有什么感人的事?!?/br> “……”郁柏也有點蔫了,低聲道,“我認識詹星的時候,他才十七歲,很瘦,很矮,還因為外出寫生被曬得很黑,長得……有點像你弟弟,活脫脫就是一只小猴子?!?/br> 茶梨:“……” 郁柏說:“我看著他長大,除了是合作伙伴的關(guān)系,我把他看作我事業(yè)上的貴人、恩人,生活里我也把他視作我的家人。” 茶梨忍不住道:“你就一點都不喜歡他嗎?他表白的時候你完全沒有心動?” 郁柏反問說:“你會想和你那個高中生弟弟談戀愛嗎?” 茶梨道:“我才不想和小猴子談戀愛!” 郁柏:“……” “可是他長大就好看了啊,”茶梨道,“你不是說我們長得一樣?我覺得我就很好看。” 郁柏說:“你當(dāng)然很好看……我不喜歡詹星,和他好不好看沒關(guān)系,我從心底就沒把他當(dāng)做可以談戀愛的對象來看待?!?/br> 茶梨說:“那你又要進來追求他?你覺得對不起他,就要把自己賠給他嗎?” 郁柏認真地解釋道:“我決定穿漫,不是因為覺得對不起他,而是這件事只有我能做,這是我不能推脫的責(zé)任,我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在那種狀態(tài)里走向滅亡……當(dāng)我決定離開三維世界,進來陪他一起維持漫畫世界的運轉(zhuǎn),做這個決定的同時,我就已經(jīng)放棄了自己的生活,我要來的是一個漫畫世界,滿世界都是紙片人,只有我和他是兩個真人……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茶梨非常不喜歡這種話,想翻臉罵他,努了下力沒能想到臟話,道,“你是最臭的狗?!?/br> “……”郁柏差點沒繃住,道,“那、那只是進來前的狹隘想法,我后來就已經(jīng)知道我錯了,我對漫畫世界和紙片人的認知,都是錯誤的?!?/br> 茶梨道:“反正我和你描述的那個漫畫家完全不一樣,你真是有眼無珠?!?/br> 郁柏道:“是,我?guī)缀跏莻€瞎子?!?/br> 茶梨又道:“你這么說,我也不會原諒你?!?/br> 郁柏臉色有些黯然。 茶梨看他這樣,乘勝追擊地又補了一句道:“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我不可能再原諒你,你也不要再住在我家里了?!?/br> 說著他把貓放在沙發(fā)上,起身走了,快步上了樓。 留郁柏呆坐在那里,不知該識趣地離開,還是該追上去。 很快,茶梨又下來,丟給郁柏一條被子,冷冷地說:“你睡沙發(fā)吧!” 郁柏:“……” 茶梨很兇地說道:“明天再回你家!大半夜突然回去,你家里人會擔(dān)心的!” 樓上樓下,兩個人各自睡覺,各自翻來覆去。 貓咪不愿意陪原主人睡沙發(fā),自己跑上樓來,茶梨也沒有趕它,它便窩在茶梨枕頭旁,睡得很香。 茶梨在腦海中不停地把郁柏說過的所有話,全部都翻來覆去地想。 最后他伸手摸到貓咪的胡須,開始一根一根地默數(shù): 他喜歡茶梨,他喜歡詹星,他喜歡茶梨,他喜歡詹星…… 貓咪不舒服地扭了扭腦袋,于是全部都白數(shù)了。 太煩了啊啊啊啊啊!有沒有一件省心的事了! 茶梨焦躁地坐起來,抓狂地把自己頭發(fā)撓成一個雞窩,然后重重地躺了下去。 樓下睡沙發(fā)的郁柏,則回想起了穿漫后第一次留宿這里。 那晚他和茶梨吃過晚餐,陪著茶梨去查案,他充當(dāng)茶梨的司機師傅。 車子緩緩行駛在鉆光絲絨一樣的曼妙星空下,伴著四周大自然的昆蟲鳴叫,路旁樹叢里時而飛過的螢火蟲——這從未有過的新奇體驗,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世界,還有,完全不同的“詹星”。 茶梨是個天真活潑、機敏可愛的男孩,郁柏從來沒見過“詹星”露出這樣一面。 石獅子吐出來的球,被茶梨撿起來,塞回獅子嘴里,還拍拍它讓它把嘴巴閉好,又用一種得意的目光看著郁柏,像是在說:看吧穿漫者!我們這里是不是很有趣! 郁柏配合地露出滿臉錯愕,茶梨當(dāng)即笑起來,渾身都朝外抖落著小花和碎星星。 那晚他跟著茶梨來到這座清新浪漫的房子里,茶梨拉著他與他談心,他想了解諾亞城,茶梨想了解外面。 但好像最終,他們只是更多地了解了彼此。 當(dāng)夜深了,茶梨躺在沙發(fā)上睡著,他小心地來觀察茶梨的睡顏。 怦然心動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他二十五年里第一次體會到。 在這個他完全沒有期待的漫畫世界里,為何會有這樣一個他的理想型男孩。 那夜的微風(fēng)吹過門外的鳶尾,郁柏伏在沉睡的茶梨身旁,未曾造訪過他的愛情,降臨了。 第58章 天剛亮, 外面還下著小雨,郁松打了電話過來,問郁柏發(fā)生了什么事, 市政廳也收到了全市警情頻發(fā)的消息。 郁柏不知該怎么解釋,簡單回答他說:“我們正在想辦法?!?/br> 郁松問:“需不需要幫忙?” 這時茶梨聽到動靜, 也下樓來,和郁柏一對視,兩人一個頭頂“一夜沒睡”, 另一個則是“非常憔悴”。 兩人:“……” 郁松在電話里又問了一句,郁柏才回神, 低聲回道:“我現(xiàn)在和茶梨商量下怎么辦,如果有事會找你幫忙的?!?/br> 他掛了電話, 很小心地看著茶梨,整個人透露出一種謹(jǐn)小慎微。 茶梨比他要正常一些,只是還在艱難接受全新的世界觀,好奇心又復(fù)蘇了, 問:“為什么漫畫家會給你畫出一個哥哥?” 這事郁柏是想過的, 回答道:“我猜可能因為我家里人一直逼我這獨生子傳宗接代, 有哥哥的話, 這種壓力就會小一些?!?/br> 茶梨不理解, 道:“那為什么不是弟弟?” “……”郁柏怎么會知道。 茶梨便不問了,去倒了杯水喝,又問郁柏:“你要不要喝水?” “我自己來。”郁柏過來也倒了半杯水, 自覺地退開, 離茶梨遠一些。 茶梨感覺他此時的表現(xiàn), 好像一條被人遺棄的狗。一夜過去,茶梨想通了許多。 “我們雖然分了手, ”茶梨道,“也還能做朋友,你是個好人?!?/br> 郁柏低垂著眼睛:“嗯?!?/br> 茶梨道:“無論如何,你都是來幫忙解決漫畫世界的問題,我還是很感謝你。這和我是不是詹星,沒有關(guān)系?!?/br> 郁柏只道:“別這么客氣?!?/br> 兩個人都很客氣,也都有點難過,心里都明白,有些事情回不去了。 郁柏自發(fā)地去做了早飯,煎了蛋,還烤了吐司,順帶還煮了兩份面。 兩人從昨晚就都沒吃東西。 茶梨坐在餐桌邊,看郁柏系著圍裙的背影,心想郁柏要怎么辦呢?如果能順利解決掉這次危機,自己就可以繼續(xù)做一心工作一往無前的警官,可是郁柏今后應(yīng)該去做什么?聽家里人的話回去考公務(wù)員嗎?郁柏能找到在這里生活的新意義嗎? 郁柏把早餐端過來,兩人沉默地吃飯。 吃飽以后,茶梨的心情變好了許多。外面雨停了,太陽一出來,很快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蟬鳴。 “昨晚我想了很久,”茶梨說,“還是不明白,為什么要接受死亡?” 郁柏慢慢吃東西,傾聽茶梨說話。 茶梨道:“那些有精神疾病的市民,有輕生舉動,只是因為生了病,才對生活失去了眷戀,我覺得根源還是要讓他們好好治病,然后在全城范圍內(nèi)大面積地普及精神疾病和心理疾病的知識,要讓當(dāng)事人和家人都意識到這些疾病的可怕之處,應(yīng)該就能解決問題……了吧?!?/br> 郁柏停止了咀嚼,沒有接話,沉默地注視著茶梨。 “……”茶梨其實也知道,這些辦法只能夠解決表象,普及相關(guān)知識,提供全社會對于相關(guān)疾病的重視,從社會層面確實是積極的長遠之計。 但是……要維持漫畫世界的穩(wěn)定運轉(zhuǎn),還是需要釜底抽薪,郁柏提出的才是切中要害的建議,要漫畫家扭轉(zhuǎn)自己的意識,重塑世界的規(guī)則。 茶梨不明白死亡有什么存在的意義,他說:“我不希望署長出任何事。如果真的重塑了世界的規(guī)則,他會不會是第一個犧牲者?” 郁柏昨夜也已仔細想過這件事,道:“我不知道如果這世界能直面死亡的話,署長會怎么樣。但是,如果到時他真的會有危險,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想辦法阻止?!?/br> 茶梨道:“你有什么辦法?” 郁柏只是看著他,露出一點微笑,說:“你相信我,會有辦法的?!?/br> 茶梨被他這樣溫柔地看著,心里又難受起來,道:“其實我還是很喜歡你?!?/br> 郁柏一下繃不住,險些落下淚來。 “可是繼續(xù)和你在一起,我會很討厭沒有原則的我自己,我只能和你永遠地分手?!辈枥娴?。 “……”郁柏道,“嗯,我明白?!?/br> 茶梨心酸道:“如果你是我們這里的郁柏就好了,他雖然是沒腦子還討人厭的形象,可是如果你沒有來,他也許會認真地來與我結(jié)交,我會教他做一個好人,說不定他也很可愛。你說過的,他就是我的官配,官配什么意思你明白嗎?他至少是一個從始至終就只屬于我的郁柏。” 其實他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后語。他對郁柏1.0根本沒有任何的喜歡,連厭惡都很少,就是一個毫無感覺陌生人。 但郁柏一定聽明白了,他雙眼發(fā)紅,沒有說話,埋頭吃他自己煮的面。 早八點,兩人出門去,沒有開車,一前一后沿著路慢慢走著,茶梨沒說去哪里,郁柏也沒問,就這么跟著他。 下過雨的空氣里有著泥土混合青草的芬芳,這世界恢復(fù)了短暫的明澈清新。 今天是周日,路上的人和車都很少,不像通勤日車水馬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