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181節(jié)
現(xiàn)在寒冬臘月,外面好冷,meimei的閨閣終日地龍都是燒著的,從沒一日間斷,她畏寒怕冷,出個門都要里三層外三層裹的像個球。 吃食上又挑嘴的很,太甜的不肯吃,太膩的也不肯吃,一頓飯不知要灶上費多少心思,才能哄著她吃下兩口。 她這樣的,在外面待的久了,父親和母親都會心疼的?!?/br> 徐冽心底柔軟一片,抬手要去撫他臉頰。 徐熙能不能找回來他真的不知道,畢竟連殿下都說,不知道。 他更是毫無頭緒。 嚴崇之回刑部去仔細調查,到現(xiàn)在也一點線索都沒有。 殿下是想叫他從張家雜耍班子入手去查查看,但哪有那么簡單的事兒。 澤星以死告發(fā),背后主使之人脅著人家一條命,也要在年前鬧出這樣的動靜,怎么會輕易讓他們把徐熙找回來。 嚴崇之曾在刑部大堂上問過澤星——是不是殺了徐熙。 姜承德等人在太極殿鬧的今上禁足殿下,他們心里便都很清楚,徐熙是兇多吉少。 徐珞稚嫩且天真的臉就在眼前,眼底的希冀更藏不住。 徐冽也很想哄一哄他,只是開不了口。 他手尚未碰到徐珞面頰,沉悶略帶沙啞的聲音從門口方向傳來:“誰許你進我家的門!” 徐珞沒由來打了個哆嗦,緊跟著連退三步,遠離了徐冽身前的位置。 那聲音再熟悉不過。 幼時他是練武奇才,徐照手把手的教導,無論酷暑還是寒冬,每日晨起都會先檢查一遍他的拳,年紀稍長,又換做各樣兵器。 十二歲那年徐照親送他上天門山學藝,三年后學成歸來。 那時徐照關愛他,拍著他的肩膀說,我兒必成大器。 過往一幕幕在眼前浮現(xiàn),無不可笑。 徐霖已經(jīng)起了身,徐冽卻端坐著一動未動。 他只側目去看,徐照沉著臉正進門來。 為徐熙走丟之事,他苦悶多日,精神稍有不濟,往日的意氣風發(fā)褪去一些,連眼底的傲氣也被磨滅三分。 徐照看他端坐不動,嗤笑道:“豎子無禮,你一白衣之身,也敢端坐我徐家堂上?!?/br> 徐冽眼風掃過:“徐統(tǒng)領說錯了,周大人請出皇上口諭,調動你禁軍三千全城搜查走失女童,你雖為禁軍統(tǒng)領,然此案以我為主事,我今日端坐你徐府堂上,有何無禮之處?” 徐照擰眉,橫眼去看徐霖:“你許他進的府?” 徐霖左右為難。 一面是冥頑不靈的父親,一面是恨意已深的弟弟,兩個都是倔脾氣,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徐珞壯著膽子上前去,小手一抬,牽上徐照的大掌:“祖父,六叔是為了尋meimei來的?!?/br> 徐照一向疼孫子和孫女,聽見那一聲六叔也照樣面色鐵青:“哪個是你六叔?” 徐珞抿唇:“可他就是六叔啊?!?/br> 徐照大手一揮,揮開徐珞的小手。 他是常年練武之人,手勁兒本就大,即便是掌風掃過,小小的徐珞也被震的退了兩步,身形不穩(wěn),還是徐霖出手穩(wěn)住了人:“父親,徐珞還小?!?/br> “他小,你就這樣教他?我早說過,徐家只有兩子,你弟弟四年前病死,你就是徐家獨子,他又是哪里多出一個六叔來!” 口舌之爭,實在無趣。 徐冽聽來只覺得漠然。 原來對于徐照,他竟早已無話可說。 他恨徐照,恨不得徐照立時去死,但真的面對徐照時,又并沒有他所以為的那般。 徐照是生是死,對他來說,其實無所謂的。 那就是一個陌生人。 從徐照跪在清寧殿外求昭寧帝抹去他武狀元之名那天起,他和徐照就已經(jīng)是陌路人。 徐冽點著扶手,緩緩起身:“徐統(tǒng)領,我姓徐名冽,從來自詡有兄無父之人,徐統(tǒng)領又何必這樣大動肝火?徐珞年僅七歲,恐怕還受不住徐統(tǒng)領一掌?!?/br> 他眸色沉下去,語氣也不佳:“我今日來是奉命行事而已?!?/br> 他一句有兄無父,更叫徐照鬢邊青筋凸起:“好一個有兄無父!” 他咬重話音,三兩步至于主位,大馬金刀坐下去:“奉命?你奉誰人之命?” 徐冽側身,并沒有再坐:“既是君命,也是殿下之命。 徐統(tǒng)領為幼孫著急,不是今天要在徐府堂上與我逞口舌之爭吧?” 徐照咬牙:“你既奉命,我稱你一聲徐大人——不知徐大人有何高見,又打算怎么找回徐熙?” 雞同鴨講。 徐冽心里清楚,徐照是為徐熙著急的。 但徐照就是這樣的脾氣。 你讓他不痛快,他就不會給你好臉色。 他出現(xiàn)在徐府,徐照當然是不痛快的。 當日他大搖大擺的在京城現(xiàn)身,后來又為殿下鞍前馬后,徐照沒有找上殿下,更沒有登過司隸院大門,他心里就很明白,徐照已經(jīng)將他放逐了。 他認為徐照跪求昭寧帝是求散了他們父子間的情分,徐照則覺得他枉顧父命,叛家而走,就再不配做徐家子,不配做他徐照的兒子。 他只是徐冽,和徐家無關,是以無論他在為誰效力,自然與徐照沒有半分關系。 在找徐熙這件事上,是要他們所有人齊心協(xié)力的,更何況還有另外兩個孩子。 徐照不是不著急,只是不愿與他共事。 這就是徐照的態(tài)度。 他的確是冥頑不靈。 徐冽深吸口氣,幽深的眸只在徐照身上停留一瞬,唇角上揚的弧度滲出譏諷之意,拱手一禮:“告辭。” 他果真轉身就走,徐照還端坐未動。 徐霖著急,叫了聲父親。 眼看著徐冽人出了門,徐照面上才有所松動。 徐珞是個極會徐照眼色的,見狀提了長衫下擺,小跑著就追了出去。 徐霖抿唇:“父親?” 徐照合眼擺手叫他去,他才忙不迭也跟出了門。 月洞門外徐珞扯著徐冽的袖口不叫他走,身后徐霖已經(jīng)追了出來。 徐冽面色倒沒多難看,撥開徐珞的手:“大哥,我沒事?!?/br> 徐霖不由嘆氣:“你也不問問……” 他話沒說完,見徐冽面色不善,便改了口:“算了,又鬧了個不歡而撒,可你打算今后就一直如此嗎? 且不說搜查幼童一事你為主事,我看永嘉公主行事,怕是想你入朝,之后仍在他麾下效力。 六郎,你曾是武狀元,你的本事,皇上是知道的。 這些年,無論從前還是現(xiàn)在,不管皇上他再如何,于知人善用上,還是沒得說的。 永嘉公主不是希望你入朝,而是希望你入軍中,她是何用意,我與父親都看得分明,你不是糊涂孩子,自然也懂的?!?/br> “大哥不必勸,殿下說過,予我時日考慮,此案了結,愿不愿意入朝為官,她都尊重我的意思?!毙熨持郑把巯挛倚闹幸延辛酥饕?,大哥也知道我,從小就是這樣的脾氣,這些年一個人在外面,無拘無束,沒人管著,性子養(yǎng)的更野。 殿下以誠心待我,我自然力所能及的回報她?!?/br> “六郎!”徐霖眉頭緊鎖,“當年父親不愿讓你做那個武狀元,也是為了——” “這些話大哥當年勸過我了!”徐照揚聲打斷他的后話,神色寡淡,卻好似此刻所言與他皆是無關的,“昔年朝中少戍邊之將,皇上才提了一科武舉,誰中了武狀元,誰便要到北境去帶兵,去駐守。 我徐家男兒皆是自幼習武,兵法謀略也精通,大哥你愿意棄武從文,我卻不愿,這就是我的態(tài)度。 莫說是駐守邊疆,就算是北境戰(zhàn)火再起,要我戰(zhàn)死沙場,我也是為國捐軀的鐵血男兒! 徐統(tǒng)領替我決定了我的人生,就憑他生下我嗎? 他上過戰(zhàn)場,負傷后回京入朝,一步步做到禁軍統(tǒng)領的位置上。 徐家也是權貴之家,當年他是怎么上的戰(zhàn)場?” 徐冽語氣中滿是嘲弄:“這樣的話,大哥再不要拿來勸我了。就算是到了今天,若大齊戰(zhàn)火紛紜,百姓民不聊生,我仍然愿意從軍上戰(zhàn)場去廝殺,我自幼習武,天門山學藝三載,師父教導也是保家衛(wèi)國,懲惡揚善。 仗著出身躲在人后,大哥,若人人都抱有此念,這家國安定,誰來守護?” 徐霖啞口無言。 曾幾何時,他也有滿腔豪情。 至于如今,他一樣是壯志未酬。 徐冽說的沒錯,他肯棄武從文,放棄曾經(jīng)自己追求的沙場血性,卻沒辦法要求徐冽也放下。 徐冽要是肯放棄,昔年也不會與家中鬧到?jīng)Q裂的地步。 說不上父親當年所作所為是為誰好或是為徐家好,他自以為為徐冽好,徐冽卻不需要這份兒好。 世人說道不同不相為謀,放在親生父子之間,便弄成了今天這樣子。 徐冽知道話說的有些重,緩了一口:“我不是針對大哥。” 徐霖說知道。 一旁徐珞又搖了搖徐冽袖口:“六叔,我也愿做保家衛(wèi)國的血性男兒!” 徐冽眼角才有了笑意,低頭看他:“你年紀還小?!?/br> “等我長大了!”徐珞揚起稚嫩的小臉,“等我再長大一些,有能力的時候,要保護母親,保護meimei,誰也不能欺負我的家人,我還要保家衛(wèi)國,守咱們大齊疆土不受外敵來犯!” 這必不是徐照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