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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357節(jié)

    于是趙盈往前小半步去,反而把徐冽攔在了身后位置。

    沈明仁眸色沉了下,再抬眼去看趙盈那會兒,已是如常神色:“殿下方才在御前回的那番話,實在把臣嚇得不輕?!?/br>
    趙盈噙著笑,瞧著徐冽是肯放下周身戒備,這才往后挪了小半步。

    小小的一步,拉開的距離并沒有多大,舉止看來卻很是傷人。

    徐冽心中暗笑,面上不露分毫。

    沈明仁本想把那小半步的距離追上去的,身形都還沒來得及動一下,自己先收住了。

    他滾了下喉嚨:“安王殿下的事情,有什么是臣能幫殿下的嗎?”

    趙盈就瞇了眼去看他的。

    沈明仁一向都是聰明人,今次這個話卻說的實在不聰明了。

    趙盈冷下臉,說了聲不用,只是點了下頭示意沈明仁,算是同他告了個虛禮,轉(zhuǎn)身就要登車去。

    沈明仁這回腳下生了風(fēng),追上來極快。

    他險些上手去捉趙盈手腕,被徐冽不動聲色格開來,他面色再沉,順勢望去,心下越發(fā)不爽。

    趙盈一只腳都已經(jīng)踩在了上馬墩上,見此情狀腳步收回,轉(zhuǎn)過頭去看沈明仁:“小沈大人有心幫忙,怎么樣都能幫得上我的忙,倒也不必來問我。

    只是安王兄這個事兒,又實在沒有什么要讓小沈大人幫忙的地方。”

    她臉上掛著淺淡的笑意,徐冽虛扶著她從上馬墩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站下來,她抽回手,上下掃量過沈明仁一番,才又說:“這本是安王兄自己的事,同我是不大相干的,我也只是見姜大人于殿上太過于咄咄逼人,倒有非要置安王兄于死地的意思,我才有些看不過眼。

    刑部沒有定論,全靠姜大人一張嘴,他那樣不饒人,連沈閣老都說他不過,我想他這樣的威風(fēng)在朝堂上立了太多年,總不能一味叫他逞威風(fēng)。

    至于小沈大人說幫我——其實真的大可不必,沈閣老不是入了清寧殿嗎?到底你和沈閣老是父子同心,這話該去問沈閣老才對。”

    沈明仁心頭直墜。

    自從魏嬌娘那件事情后,趙盈對他的態(tài)度又回到了初時的冷漠,偶爾會有些模棱兩可的曖昧,但都太過虛無縹緲,叫人捉摸不透。

    趙盈的身邊圍繞著太多的人,不差他一個,他也不認(rèn)為自己是最出色的那一個,是以她這樣的態(tài)度,他不太敢再貿(mào)然試探,倒不如靜下心來,多跟惠王走動。

    父親說過,趙盈和惠王的關(guān)系從上陽宮那一夜后大不如前,但打斷了骨頭連著筋,這偌大齊宮之中,也只有他們姐弟兩個才是真正的一脈相承,骨rou相連。

    不管到什么時候,趙盈打心眼里也是放不下惠王的。

    他做的許多事,父親并不贊同,可是也沒有嚴(yán)詞否認(rèn)他過去的那些行為。

    他從那時候起就知道,父親在朝中看似秉持中立,諸王之中誰也不幫,仿佛只是要一個朝堂安穩(wěn),各方勢力平穩(wěn)發(fā)展,實則父親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和盤算的。

    滿門榮耀誰不想要?

    沈家出了個內(nèi)閣首輔就是天大的榮耀了嗎?

    尚主的榮光沒能延續(xù)下來,父親還是希望他能做到的。

    再不濟(jì),他若真的能掙個從龍之功出來,對沈家而言,也是天大的好事。

    等到新帝登基,封侯拜相,父親所求也無非就是這些了。

    于是就成了如今這樣。

    父親在朝中今兒幫著這個說話,明兒幫著那個說話,誰也不得罪,無論瑞王還是惠王,他誰都幫襯,也誰都打壓。

    而他作為沈家最得意的孩子,一門心思撲在趙盈身上,又同惠王過往從密。

    很詭異,但一點也不矛盾。

    趙盈這樣輕描淡寫的語氣令他感到不太安,抿了下唇:“臣人微言輕,對這些事情說不上話,朝堂議事,臣不敢輕易開口,只是今日御前回話,殿下說的比平日都多些,話里話外對安王又多有維護(hù)之意。

    臣原本想著,殿下有心維護(hù)安王殿下,盡管臣沒什么開口的分量,總也要為殿下出一份力的。

    只是皇上大手一揮叫退朝,臣又沒有了開口的余地,是不大放心殿下,這才追上來問兩句?!?/br>
    他還真是見縫插針的要找著機會到她面前大獻(xiàn)殷勤,表他的忠心。

    明明那樣格格不入,卻還是在不停的努力。

    趙盈的笑意斂去,給了徐冽一個眼神。

    徐冽旋即就會了意,先扶著趙盈上車,而后長身立于車架前,整個人都是回護(hù)姿態(tài),把趙盈全部身影擋在自己身后。

    他冷眼去看沈明仁,又為著身量高過沈明仁,目光投在沈明仁身上時是朝下掃量去的模樣:“沈大人,宣華門外,望你謹(jǐn)言慎行。”

    沈明仁變臉的本事也不知是跟誰學(xué)來的。

    方才對著趙盈是一派儒雅溫和,眼下對上徐冽,再聽徐冽這樣的話,寒涼陰鷙登時爬滿整張臉:“徐將軍管的是不是太寬了些?”

    徐冽扯著嘴角上揚了一番:“你站在宣華門外跟殿下說這些,殿下無論怎樣回你,傳出去,都是得罪人。

    殿下有今日,是靠她自己一步步走過來,有多不易,沈大人真的知道嗎?”

    他一面說,一面搖頭:“沈大人有沈閣老庇護(hù),從未知他人苦,整日里做一往情深的姿態(tài)給人看,實則處處叫人難堪。

    我追隨殿下,是眾人皆知的事。

    我混不吝,是個最不會給人留情面的人,怕天下也無人不知。

    今日事,若再有下一次,就不知道沈大人這一身文人儒雅,能在我手上走幾招了?!?/br>
    “你——”

    “徐冽,走了?!?/br>
    趙盈窩在馬車?yán)锫犘熨f話便想笑,本來沒打算開口打斷他,可是再聽沈明仁連語氣都不對了,這才揚聲叫人。

    徐冽聞言果真不再理會臉都?xì)饩G了的沈明仁,轉(zhuǎn)臉翻身上車,打了垂簾鉆進(jìn)去,連背影都寫滿了拒絕和冷漠。

    他的確是融入不進(jìn)到趙盈身邊去,眼下全部的指望都只有惠王——這樣下去不行。

    惠王年紀(jì)太小,縱使心機深沉,現(xiàn)如今于朝中也少不得要依靠趙盈和尚書府,他再去單依附著惠王,那不過是下下之策。

    沈明仁望著馬車駛遠(yuǎn)的方向,咬緊了牙關(guān),心中暗暗計較。

    ·

    馬車一路自宣華門外駛離,趙盈吩咐了車夫直接往尚書府方向去。

    徐冽似乎在盤算著什么時候叫停了馬車好方便他下車,趙盈看穿他心底所想,指尖輕點在腿上:“你跟我一起去等消息吧?!?/br>
    “等尚書大人出宮嗎?”

    趙盈嗯了一聲:“看沈明仁那個德行,還是想保趙清。

    我一直不開口,事先也跟舅舅和你們都說過,置身事外,不要開口。

    但殿上我替趙清說了話,舅舅就會明白我的意思?!?/br>
    徐冽聞言才攏了把眉心:“說起這個,我才有些不明白。

    殿下如果想幫安王,何必費心安排此事。

    退一萬步來說,此事過后,皇上心中對安王的疑慮更重,憑天子疑心病重這一點,他于大位也或許無望。

    但殿下費盡周折,最后圖的是什么呢?

    今天殿上姜承德那樣咄咄逼人,咬死了安王不放,大有把刑部都一并扯上的勢頭,殿下若始終緘默,說不得皇上當(dāng)?shù)罹桶l(fā)落了安王。

    殿下不是說,不想讓安王再有任何回旋余地嗎?”

    “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你以為趙清還有回旋余地?”趙盈哂笑,“你太不了解父皇了?!?/br>
    昭寧帝那何止是疑心。

    古來帝王皆疑心,無論是臣還是子,他們?yōu)榫?,哪怕是什么千古一帝,明君圣主,也少有能做到真正用人不疑的,何況是昭寧帝這種東西了。

    趙清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

    等的不過是昭寧帝還肯不肯念最后一丁點的父子之情,在宋太后新喪未過的情況下,肯心軟半分,留趙清一條命。

    “趙清的后路走絕了,我卻不能眼看著姜承德踩著他越發(fā)平步青云?!?/br>
    趙盈合眸,往后靠去,幾不可聞嘆了口氣:“今天讓姜承德咬死趙清,拉下他,往后朝堂風(fēng)向就全變了。

    他罷出內(nèi)閣后終于肯有所收斂,才老實了多少日子,如今搖身一變,又做回那個耀武揚威的姜大人。

    沈殿臣在他面前都已經(jīng)快說不上話了,難道還任憑他繼續(xù)風(fēng)光得意下去?”

    “只是殿下從前也說過,皇上不容人,眼里最是不揉沙子的,姜承德越是如此,皇上豈不是對他越不滿嗎?”

    徐冽細(xì)細(xì)盤算來,話音稍頓:“殿下還是有別的打算吧?”

    趙盈笑而不語。

    打算當(dāng)然是有的。

    不然她何必費心思要姜承德出面去證死趙清。

    這件事,打從一開始,就不是非姜承德不可。

    換一種辦法,換一條路子,也走得通。

    她若有想要扶持栽培之人,這么大的一樁案子交過去,告發(fā)到御前,那是大功一件,她何不自己留下來呢?

    徐冽目光灼灼盯著她,她好半晌才點了點頭:“你今兒是叫沈明仁氣傻了嗎?怎么連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樣簡單的道理都要追著我問上這么半天?”

    他才一時間怔然住。

    好像……也是這么個道理來著。

    于是又啊了聲,拍了下腦門:“倒也是,那想是叫沈明仁給氣糊涂了吧?!?/br>
    他還真接這話茬,她原不過隨口打趣的。

    趙盈更沒想到,徐冽不但接了這話茬,還追問了兩句:“早前惠王身邊的人出了岔子后,殿下不是借那個機會與沈明仁越發(fā)疏遠(yuǎn)了嗎?

    他今日追上來,我本以為殿下會置之不理,卻沒想到殿下還耐著性子與他說了那么一大車的話。”

    酸味不算重,但多少還是有一些,即便是這樣,趙盈也覺得滿意。

    至少他心思肯用在正經(jīng)地方,不是整日想著兒女情長,一味的只知道拈酸吃醋。

    于是她搖頭:“我要坐收漁利,在趙清這件事上和沈殿臣就是同一立場。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道理,永遠(yuǎn)都行得通。

    既然暫且可以做朋友,那就沒必要把關(guān)系弄得太僵。

    沈明仁現(xiàn)在還有心到我跟前獻(xiàn)殷勤,我干嘛不給人家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