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繭 第75節(jié)
車?yán)?久久死寂。 半晌,垂著頭的男生后仰,靠在警車后排的皮座里?。 血從他額頭淌下,沒入漆黑的發(fā)際。 他像笑了。 或者只是薄冷而嘲弄地扯了下唇角。 “沒人,”游烈聲音沙啞,“我倆的仇,跟其他人沒關(guān)系?!?/br> “……” 夏鳶蝶從未想過,她人生里?的第一次提前交卷,會是在她高考的英語考場。 和整場考試一樣,她像個冷冰冰的、只具備理性思考能力的機器人,確認(rèn)過名字和考號,確認(rèn)過答題卡填涂,然后拿起文件夾,起身,到前排將考卷遞給老師,點頭,最后轉(zhuǎn)身出了教室。 文件夾被?她塞進(jìn)?書包里?,用力過度,尖角在手指上劃了條口子。 鮮紅的血一下子涌出來。 女孩慢慢攥緊手指。 下一秒,她拎起書包朝樓梯口跑去。 那也是夏鳶蝶人生里?最荒唐也瘋狂的一場,在她那無比謹(jǐn)慎、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的人生路上,這是她第一次發(fā)了瘋似的,不管不顧地往前跑。 跑到呼吸里?全是血腥氣,跑到?jīng)_出陌生的校門,跑到在一張張陌生而驚訝的面孔里?橫沖直撞。 “同學(xué)——哎!” 拎著話筒的不知道什么人攔在她面前,夏鳶蝶躲不及,兩人撞在一起,她踉蹌地摔在地上。 火辣辣的觸感片刻就被?麻木蓋了過去。 夏鳶蝶起身,沒有看地上的人和亂做一團(tuán)的人群半眼,她終于沖到了街邊,攔下第一輛出租車。 一路風(fēng)景模糊得像在一個夢里?。 夏鳶蝶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回到別墅區(qū),怎樣看見一臉愁容的趙阿姨驚慌地跑過來,在她耳邊急切地?fù)?dān)心地敘說著什么。 她說了夏鳶蝶也聽不清。 那一絲理智用盡后,她腦海里?此刻只有一個人的名字。 “游烈呢。” 女孩從來溫吞柔軟的聲音像是困在沙漠幾日沒有進(jìn)?水的狀態(tài):“阿姨,游烈回來了嗎?” “他人沒什么大事……啊……濡生去警察局了……” 趙阿姨斷續(xù)的話音在耳旁回蕩。 到此刻,夏鳶蝶終于聽見了心跳的聲音。 她闔了闔眼。 “好??!?/br> 再抽不出一絲多余的說話的力氣,用搖頭拒絕了趙阿姨的一切好?意,夏鳶蝶慢慢朝樓梯走去。 后面一切仍是模糊的。 她只記著自己在床邊茫然地坐了很?久,然后看見鏡子里?狼狽的,鬼一樣的自己。 于是少女慢慢撐著起身,將校服脫去,她換上一條長?裙,遮住了膝蓋上血糊糊的傷。 然后她下樓去。 就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像只被?拆了弦兒的木偶,捧著趙阿姨擔(dān)心地放在茶幾上的水杯,她抿了幾口,就嗆了幾口。 這一等就等到天色黑透。 到某一刻,別墅玄關(guān)的門忽然打開—— 沙發(fā)上的女孩僵了下。 水杯險些脫手,她一動沒動地,僵坐在最外面的離門口最近的沙發(fā)上,朝玄關(guān)扭頭。 游烈回來了。 白襯衫黑長?褲被?血色浸透,深淺不一,額上的傷做了清洗和處理,卻更顯得那張臉冷白蒼寂。 他低闔著眼,一身傷地邁出了玄關(guān)。 沒換的黑皮鞋踩過地毯,游烈進(jìn)?來,沒出一絲聲音。 夏鳶蝶不記得自己從什么時?候開始屏息,她只是一語不發(fā)地望著他,看他走近,她覺得他應(yīng)該會當(dāng)她不存在,應(yīng)該會就那樣走過去。 但?游烈停下了。 沾著血的外套被?他隨手丟棄,男生冷戾地垂低了眼尾,漆眸像是沒有情緒地掃過沙發(fā)上僵坐的少女。 倒是干干凈凈,還換了身長?裙。 除了頭發(fā)扎成了長?馬尾,眼鏡沒戴,裙子漂亮,好?像和第一次見到的女孩沒有任何區(qū)別。 [就算你把心掏給她,她也根本不會在意。] 游烈垂眸,輕嗤了聲。 他慢慢蹲下身。 “夏鳶蝶,”游烈聲音啞得厲害,冰冷又沉戾,他卻笑著,也不在意唇角的傷泛青滲血,“你就不能裝一下,關(guān)心我么?!?/br> “……” 女孩唇瓣輕顫了下。 “游烈,”夏鳶蝶輕聲,跌下眼瞼,“你先?上樓休息吧,我們?明天再說,好?不好??!?/br> “…行?!?/br> 游烈啞聲笑了,他撐著膝,身影僵了下才慢慢起身。 黑漆漆的墨染進(jìn)?他眸里?。 男生轉(zhuǎn)身,冷峻漠然地走出去兩步,然后長?腿停下。 像是一絲再抑不住的情緒猙獰過他眼尾,撕開了那張冷冽寂然的外皮,他轉(zhuǎn)身,跨到沙發(fā)前,拎起女孩的胳膊,然后俯身—— 在趙阿姨的驚呼聲里?,游烈將沙發(fā)上的少女扛在了肩上。 他轉(zhuǎn)身朝樓梯走去。 天暈地旋,血都?沖進(jìn)?腦袋里?了,夏鳶蝶眼前黑了下,失重感讓她差點暈過去。但?到最后,她自己都?沒喊一聲。 樓梯臺階離她好?遠(yuǎn),地面越來越高,她想著摔下去可能要住加護(hù)病房。 一樓轉(zhuǎn)入平臺,平臺轉(zhuǎn)入二樓。 二樓又往上。 夏鳶蝶心顫了下,聲音仍是安靜的:“游烈。” “……” 游烈像沒有聽到,繼續(xù)上樓。 “你忘了,”夏鳶蝶合上了眼,“你說過的,外人,不能上三樓?!?/br> “是?!?/br> 游烈自嘲地嗤了聲笑,冰冷沁骨—— “我犯賤?!?/br> 第39章 在路上 那天是夏鳶蝶第一次上三樓。 可惜是被扛上去的,幾乎什么都沒看清。只記得游烈上樓以后直接拐向西側(cè),走?到?盡頭,直入一個南北通透的大臥房里。 他關(guān)門,落鎖,轉(zhuǎn)入房內(nèi)。 在夏鳶蝶幾乎快要晃暈過去前,她感覺到?游烈屈膝。 重心就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夏鳶蝶并?不知道游烈的腿前、她的身后是什么,但她連反抗一下的念頭都沒有。她想著如果磕到?什么能暈過去也不錯,至少比沒頂?shù)淖跃?、比面對游烈那冷得像冰棱一?扎進(jìn)?她心窩里的眼神要好得多。 是沙發(fā)?。 離門最近的,能擱下她的最柔軟的地方?。 游烈沒選,他只是下意識地走?了過去。 將人扔下的動作粗暴,但女孩纖細(xì)脆弱的后頸被他本能地抬手托抵住,于是悶磕在深藍(lán)色真皮沙發(fā)?的扶墊上的,還是他血跡未干的指骨。 他的身影隨她而至。 線條凌厲流暢的長腿折起,膝抵在少女的腿間。游烈蜷起腰腹,單手托著她頸后,半身伏在她身體?上空。 那雙漆眸自上而下俯落,晦暗沉仄。 他牽了下薄唇。 像是個笑?,可滿眼落拓涼薄。 夏鳶蝶盯著他唇角,那處的傷又破了,一點殷紅的血珠滲了出來??伤@一身從白染紅的襯衫,傷又哪止這一處呢。 夏鳶蝶不敢去想了。 少女細(xì)密的睫毛輕顫了下,在游烈懸停的漆眸下慢慢合上。 她白皙纖細(xì)的身體?就在他身下,此時的闔眼,更等同于某種足夠扯斷游烈最后一根理?智絲弦的默許。 游烈托著少女后頸的指節(jié)驀地收緊,他迫得她微揚起下頜,睜開眼看?他: “這算什么,”游烈啞聲,他笑?著,眼神語氣卻前所未有地冷,“彌補?還是你又一次的條件交換?” 夏鳶蝶張了張口,但到?最后她也還是咽下了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