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門 第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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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老二說:“年紀大的只為錢,年輕的怕是還要在咱安陸討個小老婆?!?/br> “年老的就不討?” 一群人說笑起來,施菀收回目光,不知想起什么,出神半晌,隨后才低下頭,繼續(xù)寫手上的東西。 第25章 幾日后,周廣祥病愈,進了藥鋪,施菀便輕松一些。 她與周廣祥告了假,去安陸下面的木紫鄉(xiāng)尋醫(yī)。 她在縣城內(nèi)偶然聽聞木紫鄉(xiāng)有一名老婆婆,擅治黃疸,且不用抓藥,用一條魚便能治愈,堪稱神方。 而這治病方法不只她不知道,爺爺?shù)氖钟?、周師父的藥方,以及各醫(yī)書里都不曾提及,所以她要去跑這一趟,不管是以訛傳訛,還是真有這樣的方子,她都要確認。 找認識的進城賣菜的農(nóng)人坐了一小段板車路,又走了近一個時辰的小路,便到了木紫鄉(xiāng)的石家村。 她進村詢問,村口的婦人倒熱情,親自將她帶到了那名柳婆婆家。 柳婆婆已有七十高齡,一頭白發(fā),正坐在門口削蘿卜,似乎是備著菜。 施菀喚她道:“婆婆?!?/br> 柳婆婆抬起頭,好奇地看著施菀。 婦人說:“這是城里一個大夫,說是來找您問您那治黃疸的神方呢!” “大夫?女大夫?”柳婆婆意外道。 施菀回道:“我祖上行醫(yī),我也沒有別的營生,便只得行醫(yī)了。” 隨后施菀說明來意,向婆婆請教治黃疸的方法。 柳婆婆倒爽快道:“聽他們胡說,不是普通的魚,得是烏背鯽魚……” “婆婆等一等?!笔┹艺f著立刻拿出隨身醫(yī)箱,從里面取出紙筆,將婆婆前面說的快速記下,隨后才問:“然后呢?” 柳婆婆見她如此重視,一個女人,既是大夫,還會寫字,心下歡喜,又接著道:“對了,魚還得是活的,重三四兩,不能大不能小,連同那魚啊腸啊魚雜啊,還有魚鱗魚翅,放在石臼搗爛了,再加一味當門子,三分,再拌勻,把這些一起攤在布上,貼在肚臍眼上,如此過一天,到第二天取下,便能見效了。若是嚴重的,再接著貼兩三劑,到有黃水流出,便好了?!?/br> 施菀將藥方一一記下。 之前帶她的婦人問:“你們城里大夫治不了黃疸?” 施菀解釋道:“我平常用的藥方是蒼耳子、薄荷、木通、綿茵,還需要加酒煎服,比起婆婆的方子來倒復(fù)雜一下,且若是碰上小兒孕婦或是其他體虛的人,就過于性烈了,婆婆的方子妥貼?!?/br> 柳婆婆這時問她:“施大夫,那你能不能幫我看看我家孫女兒,她身上腫,臉都大了好幾圈,可腿上卻越來越瘦,都半年了也沒見好,這幾天說身上沒勁,今天一天都躺在床上呢!” 施菀收好筆紙起身道:“那我進去看看?!?/br> 柳婆婆馬上放下菜籃,將施菀?guī)ノ輧?nèi)。 柳婆婆孫女兒才十七八的模樣,施菀看了她面色,問了病情,又把了脈,隨后問:“月事是否正常?” 床上少女怔了片刻,才紅了臉,聲音極小道:“已經(jīng)半年沒來了?!?/br> 這時柳婆婆連忙問:“你這孩子,都半年了,之前怎么沒說?” 少女低下頭不說話。 施菀自是見多了這樣的病人,年紀小,未出閣,便羞于提起這樣的事,若眼前的大夫是男大夫,她更不會說了。 施菀說道:“沒有大礙,活血化瘀便好?!闭f著到一旁去寫藥方,一邊朝柳婆婆道:“孩子的爹爹在家么?” 柳婆婆回道:“在,到田里干活去了,她娘聽說煮玉米須有用,就去別家給她弄玉米須去了?!?/br> 施菀說道:“玉米須煮水確有利水補腎的作用,但她這病更嚴重復(fù)雜一些,單用玉米須沒用的,但若是弄回來了,煮著喝一些也無礙?!?/br> 隨后將寫好的藥方遞給柳婆婆:“您等她爹回來,讓她爹按這藥方去附近藥房抓藥,服半個月身上可消腫,二十天就能來月事了,但可能會色紫量多,有血塊,便要再服幾天,到月事正常,浮腫全消,就能停了,差不多便是服一個月的藥。再有其他異常之處,可到縣城的馨濟堂去找我?!?/br> 婆婆見她將病情說得這么細,可見是醫(yī)術(shù)精湛,連忙欣喜道:“好好,等她爹回來我就讓他去抓藥。” 此時之前帶施菀來的婦人道:“說起來,我兒媳婦不是剛生了孩子么,卻沒奶,這可有什么好辦法?” 施菀說道:“可試試,以紅皮花生、紅棗、紅豆、紅糖四樣煮水同服,早晚各一碗,當然,喝多一些也無妨,就會有奶了?!?/br> 婦人伸著手指記著,隨后道:“除了紅糖要去買,其他倒是好弄到,家里去年種了花生和紅豆,紅棗找吳家嬸子弄一些來也可以。”說完,一臉憂心的模樣。 農(nóng)家人舍不得錢,施菀知道她的顧慮,說道:“減去紅糖也可以,其他的就再不能減了?!?/br> 婦人心喜,立刻點頭。 沒想到就她們說話這會兒,隔壁婦人聽到聲音,便來看看是什么人來了,聽說是大夫,開方又不要錢,便也說起病痛來,讓施菀給順便診治。 施菀倒不拒絕,又替她開出藥方。 這時候還沒到耕種的季節(jié),農(nóng)人大多在家里,沒一會兒這兒便聚了一群人,都來尋醫(yī)問藥。 能面診的,施菀便替人憑脈問診開藥方,不能面診的,若病情單一,也能給方子,還有老婦人淋病,小便刺痛難忍,施菀也當即開藥箱給人針炙,瞬時見效。 一時間,村人感激施菀醫(yī)術(shù)好,人又善,直稱她為醫(yī)仙。 施菀笑笑,直到日頭偏西,再不回城就晚了,才提著醫(yī)箱離村回去。 到安陸縣城時,正是日落時分。 她一進馨濟堂,便聽見藥鋪里的人在議論什么,看見她,嚴峻立刻過來替她接過醫(yī)箱。 “師父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再晚一些天都黑了?!眹谰f。 話音落,枇杷就跑過來道:“師父,今天我去李家送藥,正好見到了新來的縣太爺進城上任,你是沒看到,那個好看……又英俊,又高大,穿一身白衣,簡直就跟仙人似的,咱整個安陸縣,就沒第二個這樣的人!” 施菀聽完,便知道新來的縣令真的是他,除了他,再沒有旁人會被人這樣形容。 “師父,你怎么都沒反應(yīng)?你不好奇嗎,我可沒夸張,他真的很好看很好看!”枇杷繼續(xù)道。 只有女人和女人才更好一起探討美男子,藥鋪里就她和師父兩個女人,她很期待和師父一起討論一番,哪里想到師父的反應(yīng)比男人還平淡。 施菀回道:“我知道你沒夸張,只是覺得縣太爺長什么樣和我沒太大關(guān)系。” “不,師父,你就是沒親眼見他,等親眼見了他,你一定不是現(xiàn)在這樣。”枇杷篤定道。 施菀坐下來,將之前記下的鯽魚方詳細抄寫下來,等后面有機會親自驗證過,便能記到手記藥方里去。 抄完藥方,在馨濟堂用完了晚飯,施菀提著醫(yī)箱穿過馨濟堂的后院,從后門出去,經(jīng)過一條街,再走幾步,便到了自己的小院。 小院前,有三棵杏花樹,她進院時,就著傍晚最后一絲光亮,隱約看見樹枝上星星點點的花苞里,開出了一朵花。 白中帶粉的花朵,細細的花蕊,早春時節(jié),杏葉還未長出,這清麗的花在枝頭上分外惹眼。 三棵杏樹是她住進來那一年栽的,前兩年都不見什么花果,到去年才開始開了幾朵花,今年則是滿枝頭的花苞,預(yù)示著二三月里豐盛的花期。 她在樹下看了很久,不由淺淺地一笑,這才進屋去。 安陸連著下了三日細雨。 雨停那一日,太陽才露了半邊臉,陸璘在縣廨內(nèi)接到長喜送過來的一張請?zhí)?/br> 是德安府知府趙襄,同德安府通判、戶曹參軍、司法參軍,以及安陸縣縣丞、縣尉,廟令等等,請他兩日后至吉慶樓宴飲,為他接風洗塵。 堂堂德安府知府,品級比他這小小縣令大得多,竟還親自來為他這下屬接風洗塵,他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于是他沉默著回了請?zhí)?,兩日后前往吉慶樓。 吉慶樓是德安府最大的酒樓,共有三層,哪怕放在京城也不算簡陋。 然而這一日吉慶樓卻空無一人,全場皆由德安府與安陸縣這一批官員包下,美酒佳肴,艷舞笙歌,連陪酒女都有十多名,據(jù)說將德安府大小七八個青樓的頭牌姑娘都收羅來了。 陸璘帶著極淺的笑意,與官員們推杯換盞,說一些互相吹捧的話,無非就是官場上那一套。 他非常清楚,這些大小官員為何對他如此客氣。 當然不是因為他。 因為他姓陸,因為他那個做副相的父親。 而他呢,十歲便有神童之名,十五歲拜當朝宰輔為師,二十歲高中榜眼,名動京城,風光無限。 隨后任清貴館職,得皇帝贊賞,三年服紫袍,人人都說他要在三十五歲之前知政事,成為最年輕的副相。 然而,一切都是他父親的庇佑,只要他不聽父親勸阻,一意孤行,最后總會撞上南墻。 老師過世,他受冷遇被任閑職,到去年,他因反對太后代皇帝受百官朝拜、繼續(xù)把持朝政而被貶,任了這七品的安陸縣令。 仕途七年,將至而立,他卻一事無成,滿心茫然。 他知道該如何青云直上,知道該如何揣摩上意,卻做不到。 這一年,他連降六級,離自己的抱負理想越來越遠,遠到幾乎看不見。 在吉慶樓捱了兩個時辰,陸璘以不勝酒力為由,拒絕了縣尉章炳留宿吉慶樓的提議,乘了馬車離開。 他執(zhí)意離開,其他官員便都遣退了青樓姑娘,送他離開,楊釗與章炳這兩個安陸縣下屬更是送了他好一大段路才各自離去。 與兩人告別后,早已夜深,陸璘回到馬車內(nèi),面帶疲憊,一副淡漠之態(tài),沉默著坐于馬車尾,連外面街景也無心看。 長喜知道自家公子厭煩今夜的酒宴,也沉默著沒去打擾他。 夜色沉寂,只有星月微光,空中透著早春的寒。 陸璘,長喜,還有雇的車夫都安靜著,只有馬車駛在路上的轱轆聲。 就在這時,一個奇怪的黑影在前方的路上,遠遠朝這邊靠近。 坐在車板上的長喜盯著那黑影看了許久,卻仍是看不真切,不由緊張地問車夫:“你看那是個人嗎?” 車夫發(fā)出疑惑的聲音,沒馬上回話,只是不由自主放慢了車速,等那黑影越來越近,兩人都看了出來,是一個人背著另一個人。 或者說,是個男人背著個女人急匆匆往這邊跑著。 但那人看上去已經(jīng)跑了很遠的路,早已沒了力氣,跑步速度越來越慢,此時看見一輛馬車,在路旁猶豫一會兒,隨后突然就停下來,放了背上的女人在地上,“撲通”一聲就跪在了馬車旁。 車夫“吁”地停了下來。 “老爺,求求你們,捎我一程,帶我去醫(yī)館,我給錢你們,讓我救救我娘子,她快不行了?!?/br> 車夫自然知道自己做不了這個主,看向長喜。 但他知道,這新來的縣太爺多半是不會同意的,京城來的富貴公子,連德安府的大官都要巴結(jié)奉承他,包下那么大的三層酒樓請他吃飯,可他看上去有些冷清,不像好說話的人。 這么半天,陸璘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在車內(nèi)問:“怎么了?” 長喜回道:“公子,有個人讓我們捎他去醫(yī)館,他夫人看著快不行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