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門 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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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上來吧。”陸璘說。 長喜便下了馬車,讓那男人將他妻子背上來。 男人連連道謝,可抱妻子上車時卻不知把她放在哪里,顯然車板上本就有兩個人,沒位置了。 這時里面年輕而沉靜的聲音道:“你們兩人都進(jìn)來吧。” 第26章 男人連聲道著“謝謝老爺”,進(jìn)馬車?yán)锩嫒ァ?/br> 車內(nèi)沒有點(diǎn)燈,車簾被外面的仆人撩起,只能隱隱綽綽見到車內(nèi)坐著個淺衣的年輕公子,身姿修長而端正,光線太暗,看不清容貌,卻莫名被他身上那種不同于旁人的氣質(zhì)所震顫,覺得他高貴出塵,又覺得他威嚴(yán)不可侵犯。 他恐怕不只是個有錢人,還是官宦之家出來的。 這時外面的車夫問:“去哪個醫(yī)館?” 男人一邊將妻子放下,一邊說道:“我聽說城里馨濟(jì)館的周大夫醫(yī)術(shù)高明,要不然去馨濟(jì)館?!?/br> “這個點(diǎn),馨濟(jì)館早就關(guān)門了,那周大夫眼高的很,你娘子又是這么個情況,不會給你開門的?!避嚪蛘f。 “那……”男人從下面村子趕過來,不知該怎么辦。 但他也明白,車夫說的一點(diǎn)兒沒假,城里的大夫都看不上村里的窮人,他妻子又是這樣的情況,不知能不能活命,大夫才不愿意讓人死在自己醫(yī)館里,索性一開始就不接診。 這時車夫說道:“我?guī)闳バ♂t(yī)仙那里吧,她是周大夫的徒弟,心善,醫(yī)德好,會接診的。”說著就將馬車往前趕。 長喜這會兒問車夫:“那小醫(yī)仙醫(yī)術(shù)好嗎?我看他夫人已經(jīng)不省人事,還在抽搐,怕是耽誤不得?!?/br> 車夫笑道:“當(dāng)然好,其實(shí)我和小兄弟說,我們縣城里的人都覺得小醫(yī)仙的醫(yī)術(shù)比她師父還好一些,主要為什么,她師父守舊,抓著個方子就八百年不變,小醫(yī)仙就不同了,不只四處收羅醫(yī)書,還走訪村落找什么游醫(yī)、老人問偏方,又關(guān)心病人,我們其實(shí)都更愛找她看。就去找她,我作保,肯定沒錯,再說這大半夜的他這情況去別家醫(yī)館,還真沒人會收?!?/br> 車夫正是劉老二,他趕車多了就肩頸疼,常去馨濟(jì)醫(yī)館拔火罐,這時縣太爺身邊的仆人問起,他便打開了話匣子,給仆人介紹起來。 長喜初來乍到,也不了解安陸的事,便讓車夫往那小醫(yī)仙的住處去。 走了幾條街,馬車在一處巷子內(nèi)停下,車夫劉老二一邊讓男人將他妻子抱下來,一邊去敲門。 “施大夫,施大夫?” 長喜坐在車板上,看著他們。 沒一會兒,小院的門開了,沒等里面人出來,劉老二便道:“有個人半途攔了我的車,怕是不好了,施大夫給看看?!?/br> “求大夫救救我娘子!” “我看看,似是中了毒,快背她進(jìn)來!”那大夫說。 長喜在馬車上看著這邊,奇怪道:“這小醫(yī)仙竟是個女大夫?” 他覺得意外,雖說女大夫不是沒有過,但確實(shí)少之又少,這種拋頭露面的事沒什么女人會去做,而且醫(yī)者要認(rèn)字、要識藥、要學(xué)醫(yī)術(shù),懂這些的女人也算半個大家閨秀了,隨便就能找個不錯的人家,不必去做大夫。 陸璘在車內(nèi)聽到了長喜的嘀咕。 一陣風(fēng)吹來,撩起車窗的布簾,外面隱隱飄來一陣淡淡的清香。 他伸手,撩起布簾,見著不遠(yuǎn)處種著幾棵開著白花的樹,似乎是杏花。 這樣的夜,弦月掛在半空,微寒的風(fēng)徐徐襲來,配上幾株杏花樹,似乎恰到好處。 花不多,大多還是花苞,他看了一會兒,將目光移下,正好看見之前乘車的男子背著他妻子進(jìn)院內(nèi),一個身量纖細(xì)的年輕女子在一旁舉著昏黃的油燈,替他照著亮,在車夫的粗大嗓門中吩咐男人將他妻子放到屋里去。 果真是個女大夫。 連京城都不曾有女大夫,這小小的安陸縣城,竟還有個女大夫,且名聲極好。 他覺得有些意外,不由多看了一眼,見女大夫已進(jìn)去,車夫從院內(nèi)出來,便將簾子放下。 …… 縣丞府內(nèi),楊夫人看著楊釗沐浴后回房擦頭發(fā),朝他翻白眼:“今天算是讓你快活了吧,德安府的姑娘想必是個個美如天仙了?勾起男人來,估計也比咱們這小縣城的能耐?!?/br> 她知道今晚吉慶樓的排場,回來也是聞見楊釗身上一身酒氣,便朝他陰陽怪氣。 楊釗回說:“那你可真是想多了,今晚是什么日子,趙知府宴請新任知縣,還是京里陸尚書的公子,我這種八品小芝麻官,當(dāng)著知府和知縣的面,有多大臉在那兒喝花酒?” 說著嘆聲道:“我這喝的是酒,流的是汗,兩個時辰,我得注意著德安府那些大老爺,盯著知縣這個小老爺,比在縣衙當(dāng)一天差還累?!?/br> 說完就躺到床上,長長地舒了口氣:“可算是結(jié)束了?!?/br> 楊夫人聽他說得不假,便來了興致,推他道:“那新知縣,真有外邊說的那么好看?” 楊釗哂笑了一聲,似乎是覺得婦人果然就關(guān)心這些,隔了一會兒,卻還是回道:“那是當(dāng)然,天生俊朗,又是名門公子,那氣度不是咱們這普通人能比的。” “那你們今天把他侍候好了沒?他叫了幾個姑娘作陪?晚上留在吉慶樓過夜了?”楊夫人在家里待得煩悶,探聽起這新知縣的風(fēng)流事。 楊釗睜開眼,搖了搖頭,正色道:“他沒過夜,也沒讓姑娘作陪,姑娘坐在他旁邊,他看也沒看一眼,也不知是真不近女色,還是看不上這小地方的女人。” “這么說你們沒把他陪好?”楊夫人問。 楊釗回答:“那也不是,看他似乎還挺客氣?!闭f完便長出了口氣道:“這是知府大人該琢磨的,可不關(guān)我這芝麻小官的事?!?/br> 楊夫人說道:“也是,只要這新知縣好侍候就行了,管他那么多?!?/br> 之前楊釗和她說過,新知縣只是為人不大愛說話,上任這幾天,除了公事,兩人就沒說過什么話,別的倒還好。 楊釗摸了摸她的肚子:“快睡吧,別想七想八了,熬夜傷身。” 楊夫人這才睡下。 第二日楊釗上縣衙時,陸璘早已在后堂翻看往年訴訟刑獄文書。 前幾日,他看完了安陸縣往年賦稅、戶籍田畝冊等等,對縣政有了大致了解,今日開始,又來看沉積案件了。 不管怎么說,楊釗覺得這個高門公子還是挺勤奮的,至少比他勤奮。 楊釗客氣道:“陸大人怎么沒多休息一會兒,這么早就到縣衙了?” 陸璘回答:“醒了,便過來了?!?/br> 楊釗一邊坐到自己的書案前,一邊問:“陸大人還是住在縣廨后院嗎?那地方畢竟狹窄簡陋了些,附近其實(shí)有好幾處不錯的宅院,大人若有意,我可帶大人去看一看?!?/br> 陸璘搖頭:“我就一個人,有張床便好,暫時不用。” “那大人可需要隨侍丫鬟?我家中有幾個丫鬟雖是鄉(xiāng)下來的,干活卻也伶俐,要不然我叫兩個過來照顧大人起居?”楊釗說。 陸璘回答:“不必了?!闭f完他問:“這個楊灣盜竊殺人案,案犯將主人砍死,逃亡五年還沒抓到?” 楊釗看了看案卷,連忙回道:“是,聽說是去了外地,一直沒見蹤影?!?/br> “黃大人呢?”他問。 黃盛便是安陸縣縣尉,主管治安與刑事緝捕等,楊釗一邊暗自欣喜這緝拿案犯的事和自己沒關(guān)系,一邊回道:“黃大人前日說城郊有人為爭菜地而打起來,以致兩家人械斗,大概是去跑這事了。” “他若回來,讓他來找我?!标懎U說著,將楊灣盜竊殺人的卷宗放到了一旁,而那里已經(jīng)放著另外好幾本卷宗。 楊釗想,這下黃盛得挨訓(xùn)了。 誰知陸璘接下來就問:“前日讓楊大人清點(diǎn)核算的庫銀賬單好了么?” 楊釗直流冷汗,心想這不才兩天嗎?一邊則連忙回:“快……快了,還有些沒核算完。” “好,核算完了給我?!标懎U說完又低下頭去看舊案卷宗,倒沒說別的。 可楊釗早已著急起來,立刻就拿出之前才做了開頭的賬單繼續(xù)核算起來。有了這么個勤奮的上級,他和縣衙一眾官員有得忙了。 誰知忙活到正午,正要用午飯,楊家來了個小廝,急匆匆進(jìn)縣廨道:“老爺,不好了,夫人剛才在在院里摔了一跤,摔得嚴(yán)重,直喊肚子疼,讓小的趕緊來叫老爺回去?!?/br> 楊釗急得一下子就從椅子上起身,連忙朝陸璘道:“大人,內(nèi)人有孕在身,正要臨盆,這一跤恐怕非同小可,下官……” “你趕緊回去,夫人安危要緊。”陸璘說。 楊釗連忙隨下人一同出去,一邊問道:“請大夫了嗎?” “請了,這會兒施大夫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毙P說。 楊釗急道:“快快快,乘馬車回去?!?/br> 午飯,縣衙的官員與吏員都在食堂用飯。 都是熟識的老同僚,縣尉主薄幾人談起楊釗來,說道:“也不知楊夫人此時情況如何了?!?/br> 另一個也嘆聲道:“是啊,前幾天陰雨,路上怕是還濕滑,一時不慎就摔跤?!?/br> “沒事的,我聽人說那馨濟(jì)堂的施大夫號稱‘小醫(yī)仙’,可謂‘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醫(yī)術(shù)比她師父還精湛,且擅長女科,遇到安胎接生之事常能轉(zhuǎn)危為安,不會有大礙的?!庇腥藙裾f。 陸璘安靜聽著,不由想起昨夜也聽過“小醫(yī)仙”這個名號。 那個執(zhí)燈的纖細(xì)身影,身為女子,卻能在安陸有這樣的名聲與口碑,著實(shí)可敬。雖與楊釗不過共事幾日,他也盼望楊夫人能平安無事。 到下午散衙前,楊釗卻又來了,面帶喜色,走路生風(fēng)。 同僚見他的樣子,便知道他夫人是逢兇化吉了,陸璘也關(guān)切道:“楊夫人一切可好?” 楊釗按捺著歡喜,說道:“勞大人掛心,一切安好。內(nèi)人因摔跤而早產(chǎn),倒是有驚無險,平安生了個兒子。我想著連日耽擱,賬冊還沒做完,所以過來,順帶向大夫報個平安?!?/br> 陸璘回道:“楊夫人才臨盆,大人理當(dāng)守在家中,賬冊的事也不急于這會兒,大人這兩日也可告?zhèn)€假,多陪陪夫人?!?/br> 楊釗連忙道:“多謝陸大人,家中倒也無事,內(nèi)人說有施大夫在倒讓她安心些,也請了乳娘,嫌我在一旁礙眼,把我趕來了?!?/br> 陸璘輕笑,沒說話。 楊釗內(nèi)心覺得這新知縣雖清冷疏離,卻也不是個刻薄的人,不由讓他頓生好感。 他有心與陸璘拉近些距離,便說道:“說起來,聽說這施大夫以前的夫家就是京城里做官的,興許陸大人還認(rèn)識?!?/br> 陸璘淡聲問:“是么,是哪一家?” “是哪家我倒不知道,興許我夫人知道。”楊釗說完,有些暗恨自己起這個話題,自己卻又不知道,便搜腸刮肚想了半天,說道:“反正她姓施,閨名一個菀,據(jù)說是祖輩訂下的婚事,朝廷下放的一個官到了云夢澤,碰巧被施家爺爺救了命,兩家便許了婚事,后來施家爺爺病故,施大夫便去了京城,隔了幾年回來,說是與京城的夫家和離了,在這兒做起了大夫。” 陸璘抬起頭來,看向他,一字一頓道:“你說她叫,施……菀?” 第27章 楊釗非??隙ǖ攸c(diǎn)頭:“對,是這名字,我夫人就信她的醫(yī)術(shù),與她熟悉,都是我夫人說的。” 塵封的記憶浮入腦海,陸璘想起來那個與他做了三年夫妻,然后要了五百兩銀子與他和離的女子。 施菀,這是她的名字,楊釗口中的施菀,就是這個施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