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門 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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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璘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是意外的、不解的,但轉(zhuǎn)而又覺得,自己不該意外,來這里診病,的確是她會做的事。 等他們轉(zhuǎn)了一圈回來,劉老二正靠在馬車上瞌睡,見他們回來,訝異道:“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施大夫回來了,你等一會兒可以找她看病了?!?/br> 劉老二愣了很久,才意識到知縣大人在和自己說話。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知縣大人向來上了馬車就沉默,一句閑話都不講,讓他每每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吵,這會兒竟然主動和自己說話。 直到陸璘上了馬車,劉老二才后知后覺道:“真的?大人怎么知道她回來了?” 長喜在后面小聲道:“在里面遇到了?!?/br> “???”劉老二的眼睛瞪得有銅鈴大。 馬車上的陸璘解釋道:“她在里面給人診病。” “診???給里面的……婊子嗎?” 這里的暗娼,哪怕在劉老二這種趕車人眼里都是最上不得臺面的,所以順口就用了這個粗俗的詞。 陸璘說道:“或許大夫眼里,病人便是病人,沒有高低之分。” 第40章 劉老二半天沒想明白陸璘的話,擱了半晌,朝長喜道:“看來施大夫沒準(zhǔn)備做豐家的少奶奶,要是準(zhǔn)備做,就不會來這種地方了?!?/br> 里面陸璘沒再說話,長喜朝他回道:“少論人事非。” 劉老二看他一眼,無奈閉上了嘴。 等了小半個時辰,施菀背著醫(yī)箱,從街心往這邊走來。 陸璘看見她身影便從馬車上下來,靜靜看著她。 等施菀靠近來,后面一道聲音響起:“施大夫,又來義診呢,我前兩天膀子傷了,給我看看成不成?” 陸璘往后看了眼,發(fā)現(xiàn)是個精瘦的年輕男人,旁邊跟著個壯漢。 施菀斜睨那人一眼,沒理他,他也不在意,吹著口哨笑著往前去了。 等她靠近,陸璘問:“他是什么人?” 在他印象中,她一向是和氣的,無論對誰都溫婉帶著淺笑,剛才卻一副不愿搭理的樣子。 施菀回道:“他是個地痞,叫常虎,專門替黃三爺收租金的,里面那些女人辛苦賺的錢,大半都被他收走了?!?/br> “那黃三爺是什么人?”陸璘問。 施菀搖搖頭:“我知道得不多,只知這一條街的店面都是他的,若有人在此打架鬧事,也是他派人管,所以他也將這個錢算在租金里,叫頭錢?!?/br> 陸璘沉思一會兒,隨后道:“關(guān)于這里面的事,我還要詳細問你,要不然我們找個地方坐坐?”說著他試探道:“茶樓……或是酒館?” 施菀往周圍看了看,指向左側(cè)的遠方說道:“那邊是楊柳河,要不然去那里說?” 陸璘往那邊看過去,一條窄河,岸邊楊柳隨風(fēng)招搖,倒是一處不錯的好地方。 “好?!彼卮穑澳憔蛯⑨t(yī)箱留在這里?” 施菀點點頭,將醫(yī)箱取下,和劉老二道:“那勞煩劉大哥替我看管一下?!?/br> “好好好,我等下還要找你給我看看腰呢,摔著了?!眲⒗隙f。 “嗯,我稍后就回藥鋪去,你去藥鋪找我便好。”施菀說著,與陸璘一起往河邊走去。 陸璘問她:“去云夢一切還順利嗎?聽劉老二說你這兩天才回來?!?/br> “本來是要早幾天回來的,結(jié)果在那里遇到一批上好的虎骨,馨濟堂缺這藥已經(jīng)好久了,我就同豐公子說了,讓他遣人回來告訴周大夫,周大夫馬上回口信說全收了,我便留在云夢,托豐公子幫忙,收了這批虎骨,這才回來?!笔┹一卮?。 陸璘明白了始末,稍稍心安了一些,然后問:“那王姑娘的爹娘和弟弟怎么樣了?” “差不多好了,已經(jīng)回去休養(yǎng)了?!?/br> 兩人一時無言,只是感嘆有些時候,一個人的人生竟是那么可有可無。 施菀問:“王姑娘死在縣衙內(nèi),她爹娘有去縣衙說什么嗎?” 陸璘回答:“他們明知王姑娘傷重,更何況縣衙那種地方,他們不敢來?!?/br> 施菀點點頭,放下心來。 兩人已走到河邊,這楊柳河遠遠看著秀美,離近了,卻發(fā)現(xiàn)河水泛著綠,但還有人在河邊提水、洗衣服。 與河水的臟污不同,河邊的柳樹卻剛長了新綠的葉子,柳條迎風(fēng)而動,如煙似霧。 兩人沿河邊走著,陸璘說道:“連續(xù)幾樁案子都與這楊柳店有關(guān)系,苦主狀告楊柳店人盜人錢財,楊大人也說這里魚龍混雜,官府都管不了,所以我來看看,沒想到會碰到你?!?/br> 施菀說:“我是有一次被人哭求讓出診救人才到這里的,但那病者已經(jīng)快不行了,是那種……花柳病,其實那病并非不能治,若早些醫(yī)治,是能好的,但她一來舍不得錢,二來怕丟人,便一直拖著,直到最后撐不住。 “我那時知道,這是這楊柳店女子的常態(tài),她們將自己看得輕賤,一分一文都不舍,也不愿去外面遭人罵,所以有了病痛,都會忍著。我心中不忍,就偶爾會來義診,她們只要聽說是不要錢,就都會來看看,不管最后去不去抓藥,總是多了一分希望?!?/br> 陸璘沒說話,她解釋道:“我知道許多人覺得她們是咎由自取,是活該,但其實很多時候她們也是無奈,比如那個帶著女兒的,叫珍娘,她丈夫是佃農(nóng),脾氣有些倔,和東家的家丁打架,把腿給打斷了,做不了事,女兒剛出生,家里一粒米也沒有,這才由人介紹了到這楊柳店來,對丈夫就說去娘家打秋風(fēng)了,其實娘家知道她這情況,也不會管她。 “介紹她來的阿英,家中也是佃農(nóng),欠著東家的錢,母親生了病沒錢醫(yī)治,實在沒辦法才自己到這楊柳店來的,她自己說,她那時才十五歲,剛來第一天,她賺了50文錢,哭了一整天,但這50文,被?;⑹樟?0文。 “她們的確看著輕浮,有時也會拿客人錢財,但我就是心疼她們,原本她們也是老老實實在家種地的……我也沒有錢,只能花些時間替她們看病了,雖然楊柳店還是楊柳店,但我只能做一點是一點。” 陸璘突然覺得,自己找到了一直想要的答案。 施菀做不了更多,因為她只是個大夫,可不管怎樣,她也讓那些女人少付了診金,多了些尊嚴,她做了她能做的,真正要改變楊柳店,其實是官府的事、是他的事。 他讀書,他考功名,是為治國平天下,所以當(dāng)他覺得新政是利國利民,便全力支持老師推行新政,后來因為黨爭,因為阻力重重,新政失敗,但他仍在集賢院,還升了官。他于是想入政事堂,想繼續(xù)沿著老師的路走,最后卻因反對太后與趙相混亂朝綱而被貶,來到安陸。 他就像個為了社稷,卻被社稷所拋棄的失敗者,孤單而茫然。 可他忘了,這小小的安陸縣城,也是治國平天下的一部分,他仍然可以繼續(xù)自己的信仰,既然他的目的不是升官發(fā)財,那做知縣和做宰相,又有什么區(qū)別? 施菀尚且能做自己能做的,他能做的理該更多才是。 他心中豁然開朗,看著施菀,似乎看到了一束光,看到了散發(fā)著光芒的一顆明珠,讓他從心底欣賞贊嘆,想靠近,想捧在手心好好珍藏。 壓下心中的悸動,他正色問:“你剛才說的這兩人家中都是佃農(nóng)?而且還是認識的,莫非她們是同一個地主家的佃農(nóng)?” 施菀愣了愣,這是她之前沒想過的問題,回憶了一番才說道:“大約是吧,我并不清楚,只知道她們是同一個村的?!?/br> “同一戶地主的佃農(nóng),卻都困苦到要賣身,這地主必然要好好查。”陸璘說。 施菀立刻道:“那大人會去查嗎?萬一是地主作惡才逼良為娼,她們是不是就能離開楊柳店?” 陸璘回答:“我不知道楊柳店最后會如何,但一定會去查,你再多和我說說這里的事情。” “我知道她們都是往縣城東邊下去,羅平鎮(zhèn)或金水鎮(zhèn)那幾個村的,前年水災(zāi),鎮(zhèn)上大部分農(nóng)田顆粒無收,就是那時候賣地賣身,有的從自有田主變成了佃農(nóng),有的本就沒田,活不下去,就到了楊柳店來。”施菀說。 陸璘眉頭微微皺起,羅平鎮(zhèn)他知道,前年的確有水災(zāi),云夢澤湖水沒堤,江陵府便掘了安陸縣這兒的口子,淹了羅平鎮(zhèn)。 也因此,江陵府、朝廷下發(fā)了大量的賑災(zāi)糧和錢款,照理說的確會對災(zāi)民有影響,但不至于淪落到失田、賣身的地步。 “我想找個機會詢問她們詳情,之前不知道這里還有?;?、黃三爺這樣的人,如今看來倒不能冒進,所以我想找個楊柳店之外的地方見見她們,只是她們似乎戒心很重,輕易不肯見我。”陸璘說。 施菀立刻道:“我可以幫忙勸她們,我來了四五次了,她們多數(shù)是愿意相信我的。” 陸璘輕笑:“好,那我先回去查查那黃三爺?shù)膩須v,然后找好地方,到時候就拜托你幫我聯(lián)絡(luò)她們?!?/br> 施菀也帶著欣喜道:“只要大人愿意體察民情,替民作主,我自然樂意幫些小忙。” 陸璘溫聲道:“說來慚愧,這本是我這職責(zé)?!?/br> 施菀也朝他一笑,隨后道:“那如此說好了,大人還有事么,沒事的話,我就回藥鋪去了?!?/br> 陸璘看看遠處的楊柳堤岸,問:“藥鋪還有事?” 施菀點頭,隨后帶著幾分不好意思道:“今日東家要給我發(fā)工錢,我也想早點拿到?!?/br> 陸璘莞爾:“那你快回去,要不然坐我的馬車,我送你一趟?” 施菀回答:“不用了,也沒多遠?!闭f著往馬車那頭而去,陸璘緩步跟上。 拿了醫(yī)箱,施菀便回頭向他道別:“大人慢行,我先回藥鋪了?!?/br> 陸璘點頭,朝她道:“再會。” 隨后她離去,他站在馬車下看著她遠處,直到她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后拐彎進入另一條街,消失不見,自己才乘上馬車。 長喜趁機道:“公子,要不然下午別回縣衙了,和我去看房子吧,上次那牙人又挑了一處,我看了還不錯,而且就和衙門隔一條街?!?/br> “不必了,就上次那家吧,現(xiàn)在去牙人那里交定金,讓他盡快安排簽書契?!标懎U說。 “???”長喜愣了:“上次那個和施……”他看看旁邊的劉老二,改口道:“上次大通街那個院子嗎?” “是?!?/br> 長喜一時無言。 可是他也覺得和前少夫人住近了不太好啊,多多少少,會讓人多想? 長喜這樣想著,但劉老二在旁邊,他不能多說,再說公子向來就是打定了主意不會變的,如此決定,大概是有別的想法吧。 他將話忍住,朝劉老二道:“去找上次那牙人吧?!?/br> 劉老二應(yīng)著,將馬車往牙人的地方趕去。 牙人也是沒料到這樁買賣來得這么快,前面還一副對那宅院不滿意的貴氣公子二話不說,都沒去那院子重新看過,就直接扔給他一兩銀子作訂金,并交待,盡快聯(lián)系房主簽租房書契。 牙人連忙答應(yīng),確定兩日內(nèi)敲定簽書契的時間,陸璘這才離開。 回到縣衙,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查楊柳店的鋪面地契資料。 官府存檔上顯示,鋪面與地產(chǎn)都在同一人手里,名黃正甫,讓人意外的是,楊柳店這一片的里正也姓黃,名黃正鴻。 “這黃正鴻與黃正甫可有親戚關(guān)系?”陸璘問楊釗。 楊釗回答:“此為兄弟二人,黃正鴻是哥哥,黃正甫是弟弟?!?/br> 陸璘沒說話,楊釗繼續(xù)道:“下官到安陸上任時,黃家就在楊柳店這一片有些名望了,后來沒過幾年,黃正鴻就做了里正,還是……黃知縣在任上時?!?/br> “黃知縣也與他們有親戚關(guān)系?”陸璘問。 楊釗連忙擺手道:“那倒沒有,沒有,只是碰巧,黃也是大姓嘛,而且下官與黃知縣都是外地人,絕不會在此地有親眷?!?/br> 陸璘點點頭。 陸璘又翻看羅平鎮(zhèn)戶籍田畝冊子,楊釗在旁邊道:“但黃正鴻,是徐仕的連襟妹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