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7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七零嬌寵小知青、惹嬋娟/我的蛇蝎娘子、在貴族學院女扮男裝很正常吧、八零之嫁給門當戶對、成為偏執(zhí)男主原配后躺平了、和邪祟結(jié)婚后我懷崽了、扮演美強慘師尊后我飛升了、清歡度(父女,年代H)
盡管梁齊因著人無時無刻不細心地照料張振的母親,甚至許多時候都是他親自侍奉左右,張振被處斬之后不到半個月,張母的病情仍舊急轉(zhuǎn)愈下,最后竟是吐血身亡的,連溫玉里從南邊趕回來都沒能保得住。 “老夫人是自己不想活了。” 溫玉里將張母已經(jīng)僵硬的手腕放回錦被內(nèi),嘆聲道:“她本就久病纏身,之后又憂思過度,即便再拖下去,也不見得比死了舒服?!?/br> 梁齊因抿了抿唇,輕聲道:“不是將張少卿的事情瞞著她了嗎?” “血脈相連的母子,更何況這么大的事,瞞著她有什么用,她自己能猜到的?!睖赜窭锊亮瞬潦?,回頭道:“對了,老夫人家中可還有其他親人,她的遺體世子打算怎么處理?” “張家族親凋零,我原本找到了張兄的一名遠房表叔,但……”梁齊因頓了頓,無奈道:“弒君的大罪,陛下沒誅張家九族已是開恩,他們不敢來收尸。罷了,我來也是一樣的?!?/br> 溫玉里只是點點頭,彎腰將藥箱收好。 梁齊因微微躬身,“勞煩溫姑娘跑一趟。” 溫玉里一時怔住,隨后想起以梁齊因之聰敏,只要仔細一想就能想清楚她是誰,便淡淡開口道:“無礙?!?/br> 半晌又道:“我早已被逐出溫家,世子以后還是稱我為徐理?!?/br> “好、好……”梁齊因沒料到這一出,驚訝地睜大眼睛,隨后訕訕地低下頭,“對不住,我沒想到是這樣,唐突了。” 溫玉里搖搖頭走出房門。 “等一下?!绷糊R因上前一步,“徐大夫打算現(xiàn)下便離京嗎?” “老夫人既已去世,我留在京城做什么?” “我有件事情想請徐大夫幫忙?!绷糊R因有些猶豫,斟酌了片刻道:“只是病人顧慮太多,且她的病又非同尋常,一般大夫沒法治,她本人也不愿就醫(yī)?!?/br> 溫玉里好奇地抬了抬眉,“什么?。渴雷诱f明白些?!?/br> “是這樣……”梁齊因定了定神,“年初的時候地下賭坊與妓院一案徐大夫聽說過嗎?” 溫玉里回想一番,頷首道:“略有耳聞?!?/br> “李寅元在妓院里得了病,我長姐似乎被他傳染了,但畢竟男女大防,她又怕被人說三道四,所以一直不肯看大夫。” 溫玉里凝眉道:“妓院得的?。俊?/br> 梁齊因點了點頭。 “那不能拖著?!睖赜窭锍谅暤溃骸皠跓┦雷訋贰!?/br> 梁慧芝前些時日帶著李倓去了錦州避難,等到李寅元被處斬之后,又過了幾日她才回來。距離她第一次將得病的事情告訴梁齊因開始,已經(jīng)過了幾個月,如今具體病情到何種地步了誰也不知。 梁齊因帶著溫玉里到的時候,梁慧芝正坐在后院的石桌前做繡活,先前一個多月的勞途奔波與擔驚受怕,使得她蒼老了幾歲,仔細看兩鬢甚至有幾根華發(fā)。 廊下正溫習功課的李倓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清來人后從案前站起,欣喜道:“小舅舅!” 梁齊因手指微抬,“你先去后面溫書,一會兒舅舅去檢查你功課?!?/br> 李倓重重點了點頭,“好!” “長姐?!?/br> 梁慧芝放下手中的繡活,抬起頭看到梁齊因身后的溫玉里,面紗外只露出的半張臉都清麗動人,梁慧芝面色倏地一僵,扯了扯梁齊因的袖子,壓低聲音斥道:“你這是做甚么?” 梁齊因不明就里,神色怔住。 梁慧芝憤然道:“小六你怎么能……怎么能背著時傿往博文館帶女人呢?!?/br> “啊?” 梁齊因意識到她誤會了,擺了擺手解釋道:“不是,那是大夫,阿傿進宮了,她知道的?!?/br> “大夫……”梁慧芝松開扯著他袖子的手,怔愕了一瞬后忽然反應(yīng)過來這個大夫是過來干什么的,頓時后撤兩步,慌亂道:“我不、我不要看大夫……” “不行?!?/br> 梁齊因拉住她的手臂,不容分說道:“不看大夫怎么治病?!?/br> “我不看,我不要?!绷夯壑ビ昧Φ叵胍痘刈约旱氖直?,“不能讓別人知道,不能我……” 這時一旁一直沉默的溫玉里開口道:“夫人不必覺得那是什么難以啟齒的病癥,不用怕就醫(yī),我只是大夫,我只負責治病救人,僅此而已?!?/br> 梁慧芝目光閃躲,將落不落地望向溫玉里,她心里雖動搖,但這種私密的病情又豈是能讓外人知曉的,且不說這小丫頭能否給她治好,她自己也不愿意在旁人面前袒露,這種病讓外人知曉了,無異于是對她自尊的踐踏。 溫玉里見她不愿,只好再次開口道:“夫人,令郎尚且年幼,您也想陪伴他長大吧?!?/br> 這話戳到梁慧芝的痛處,她閉了閉眼,嘴唇囁嚅說不出話來。 溫玉里走上前,拉住她的手柔聲道:“夫人,別怕,沒什么病見不得人的,你只要明白,生病就得醫(yī)治,這就夠了?!?/br> 作者有話說: 第96章 瑤臺 慈寧宮外的晚菊開得正盛, 宮女內(nèi)侍們仔細地照料著,不敢讓這些金貴的晚菊多落一片葉,或是少開一朵花。 太后喜菊是闔宮皆知的事情, 尤愛名品瑤臺玉鳳,壽誕將近,成元帝責各地呈上了數(shù)種珍稀名貴的菊花盆栽送至慈寧宮,太后甚感欣喜, 著人日夜看守。 季時傿到的時候,慈寧宮內(nèi)的宮女正小心翼翼地將花搬到有光照的地方, 其中一個盆栽內(nèi)的枝葉繁茂, 捧著它的宮女身形嬌小, 看著不過十四五歲,被葉子遮著視線看不清路, 盡管小心翼翼, 還是與剛拐彎的季時傿撞在了一起。 “啊——” 季時傿伸手一把拉住她, 花盆若是砸到腳只怕骨頭都要被砸碎了,小宮女被她拉著才堪堪站穩(wěn)身體,只是聽到一旁“啪”的一聲盆栽落在地上,頓時臉色煞白。 “完了完了……” 太后喜菊,著人嚴加照看不得有絲毫松懈,她卻把花砸了,翠綠潔凈的枝葉上沾了泥塵, 根也摔壞了。 遠處負責照看菊花的總管太監(jiān)聞聲趕來,見此狀況, 立刻吹胡子瞪眼, 尖聲細語地喊道:“這是誰干的!” 說罷看向旁邊臉色蒼白如紙的小宮女, 手里浮塵柄捏得“咔咔”作響, 抬手指了指她喝道:“來人啊,把這毀壞名菊的小賤人拖下去杖斃!” “總管饒命啊,總管……” “等等?!?/br> 季時傿上前攔住他,“她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株花而已何必奪人性命。” 總管太監(jiān)擠了擠眼,“季將軍,您可知被她打碎的是名品瑤臺玉鳳,還是純白的,各地僅上供出這么一株,尚來不及開花全被這小宮女毀了。” 季時傿彎下腰,捧起碎土中的花根,仰頭道:“也并非完全毀壞了,是可以養(yǎng)好的?!?/br> “將軍,原本這花可以不必遭受損根之痛,如今可能再也開不了,一個小宮女的賤命尚不足以抵消?!?/br> 話音落下那名宮女哭得更甚,竟驚動了屋內(nèi)正在休憩的太后,近身女使掀開門簾,面色不虞,冷聲道:“吵什么!” 總管太監(jiān)立刻跪下,顫聲道:“回姑姑,方才有個小宮女將瑤臺玉鳳砸了?!?/br> “誰?” 說話者聲線慵懶低沉,接著一名氣質(zhì)華貴的婦人從后面走出,頭上未佩釵環(huán),肩披薄衣,目光微蒙,儼然一副剛睡醒之姿,雖額角略有皺紋,卻更添幾分雍容風韻。 總管太監(jiān)指了指旁邊抖得跪都跪不穩(wěn)的宮女道:“回太后娘娘,就是此賤……” “娘娘,不是她?!?/br> 季時傿抬起頭,打斷太監(jiān)的回話,沉聲道:“不是她,是我聽聞那會開出純白的名品瑤臺玉鳳,硬要搶過來看,不小心摔碎的,請娘娘責罰時傿吧?!?/br> “原來如此?!碧笪⑽⒉[起眼,目光慈愛,招了招手柔聲道:“一盆花罷了,時傿,不要跪著,來皇奶奶身邊?!?/br> 季時傿并未動作,仰頭道:“太后娘娘能不能不責罰那個宮女,是我硬要搶去的,她不敢不從?!?/br> 太后將手搭在一側(cè)弓著腰的女使手臂上,腕上的朱褐色佛珠在日照下光耀奪目,她目光緩緩移向跪地的宮女,“是這樣嗎?” 那名宮女一連磕了好幾個頭,額頭上都浸出了血珠,飛快道:“是……是將軍想看,奴婢不敢不給……” “既然小時傿為你求饒,哀家便免了你照看不周之責?!?/br> “謝太后娘娘,謝將軍!” 太后收回視線,唇角微揚,又一次招了招手,“快過來?!?/br> 季時傿站起身,迎上前攙住她的另一只手,低聲道:“時傿打擾娘娘休息了?!?/br> 太后拍拍她的手,“哪里打擾,哀家喜歡你來,你要是住在宮里才好呢?!?/br> 季時傿低下頭,訕笑道:“娘娘說笑了,時傿已非幾歲的小兒。” “如今怎么不行?!碧竺嗣哪橆a,神情柔和,“你總是往北邊跑,哀家一年都見不到你一次,嘉禮那些孩子都出宮建府了,哀家孤零零的,身邊一個孩子都沒有。” “時傿如今不是在京城嘛,只要我還在,便會多進宮陪太后您說說話。” “哀家說得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太后緊緊握住季時傿的手,按在自己掌心,身體往前傾了幾分,“你是哀家看著長大的孩子,同嘉禮他們一樣,就是哀家的孫女,哀家看著你這些年來一個人那么苦,哀家心疼啊……” 季時傿垂下目光,輕聲道:“娘娘,時傿不苦?!?/br> 太后抬手拂開她鬢角的發(fā),“過了年關(guān)你就二十二歲,哀家如你一般大的時候,皇帝已經(jīng)五歲了。哀家現(xiàn)在只希望能看到你嫁人生子,只是哀家已經(jīng)年老,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那一天?!?/br> 季時傿一驚,“娘娘,不要這么說,您會長命百歲的?!?/br> “小時傿啊……你是皇奶奶的心肝丫頭。”太后捧起她的臉,眼里霧氣氤氳,“可是你的歸宿在哪里呢……” 季時傿猶豫了一下,隨后偏過頭,臉頰挨上太后的掌心,“有的皇奶奶,只是他母親剛走,他要守孝,不然您壽誕的那天,我便帶他來見您了?!?/br> 太后聞言手一顫,混沌的眸子里亮了幾分,“是……” 她隨后仔細一想最近誰家辦了喪事,目光頓了頓道:“是梁家的那個孩子嗎?” “是?!?/br> 太后緊了緊握住她的手,神色僵住了一瞬間,很快回過神道:“也好,你們有婚約的,只是他守孝怕是要個一年兩載,你怎么辦呢?” 季時傿道:“四境尚未安定,外敵虎視眈眈,我哪有心思成家?!?/br> 太后點了點她的額頭,嗔道:“小姑娘家的,你又不是男人,說這種話?!?/br> “不是男人怎么了,不是男人就不能建功立業(yè)啦?” 季時傿吐了吐舌頭,太后佯裝惱怒地捏了捏她的手背,“哀家的花原本壽誕前能開,先下被你打翻了,你說怎么辦吧!” “皇奶奶,能不能給我?guī)Щ厝?,我一定細心照料,到時候還您一個漂亮的瑤臺玉鳳?!?/br> 太后半信半疑道:“你還會種花?” “試試嘛,要是種不好,您罰我?!?/br> “行,要是哀家看不到純白的瑤臺玉鳳,哀家可會狠狠罰你!” 再說笑了一會兒,太后便有些疲乏,季時傿只好躬身告退,隨后在方才那個總管太監(jiān)的幫助下,將瑤臺玉鳳的花根仔細用新的盆栽收好,然后便小心翼翼地捧著它出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