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1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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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喪七日,帝后領頭,皇族眾人需日夜守靈不停,不準食葷腥,禁沐浴,之后三個月內停止一切樂舞之事,幾個坊市大大小小的勾欄瓦肆全部關閉,司廷衛(wèi)每日巡查,避免有人膽大包天敢去暗場子頂風作案。 百官則更為苦不堪言,帝后妃嬪皇子等人還能在殿內跪拜,他們這七日就只能待在風寒冷瀟的室外,還不能咳嗽,不能打噴嚏,不然就是故意喧嘩不敬,要被拖出去挨板子。 一眾官員瑟縮在供奉太后遺體的大殿外,其中許多人已經上了年紀,根本撐不了多久,內廷侍衛(wèi)看得很嚴,闔宮肅穆一體,季時傿跪在大殿外,看了眼斜前方的戚方禹,低聲擔憂道:“戚閣老,您身子骨還撐得住嗎?” 戚方禹怕她說話時被人看見受到責備,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季時傿見狀只好收回視線,她跪直身體,今日是最后一日了,文武百官只能在殿外,哪怕受風吹雨打也不能私自離開,或者停下跪拜,先前就有幾個官員撐不住倒下,被司廷衛(wèi)拖下去以不敬之罪杖責了。 這般苛刻的服喪要求,實在已經背離了仁道的內核,靠摧殘身體來彰顯為人臣子的忠孝敬畏,季時傿不覺得這是規(guī)束,更像是馴化。 極度壓迫之下產生的逆反手段有很多,季時傿抬頭看了看大殿前烏泱泱的人頭,敏銳地察覺到不遠之處的某個官員正在做小動作。 這七日來,除了第一日還算安分守己之外,那名官員后來時常會犯戒偷吃藏在袖子中的食物,他身邊的人多少受過他的贈予,或者也有同樣夾帶私貨進宮的,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互相打掩護,時至今日也未曾被人告發(fā)。 季時傿認得那名官員,也算是皇親國戚,名叫趙友荃,是太宗皇帝的曾曾曾曾堂孫子,隔代太多,祖上雖福蔽深厚,到他這一代卻已經敗沒干凈了。 趙友荃靠著那絲皇室血脈在戶部做了名小官,一向混吃等死,沒什么建樹,國喪期間做出這樣的事倒談不上奇怪。 季時傿只看了幾眼便轉過頭,終于,日暮時分,百官服喪完畢,殿內慟哭聲漸漸停息,成元帝在近身內侍的攙扶下從靈堂內走出,文武百官齊身叩拜,稱陛下萬歲,話音剛落,便倏地有支冷箭破風而來,以摧枯拉朽之勢直沖成元帝面門。 速度太快,變化突然,以至于滿堂官員侍衛(wèi)都沒有反應過來,季時傿猛地站起身,大喝道:“陛下小心!” 成元帝瞳孔一縮,聞聲后退一步,那只□□便擦著他的鬢角射穿了身后的門框,成元帝發(fā)髻被打散,身形一晃,差點沒站穩(wěn)。 宮殿內立刻喧嘩起來,后趕到的梁齊盛慌亂地跪倒在地。 成元帝扶住陳屏的手,臉色煞白,猛喘了一口氣,后怕地看著插在門框上的箭矢,季時傿凝眸看了一眼,道:“是百丈弩?!?/br> 顧名思義,也就是射程能達百丈的□□,這般力道,若想精準射擊獵物,距離不會超過百米,必在宮墻之內,而國喪期間,禁止任何軍事演練,官員不得配戴武器進宮,這些都是由司廷衛(wèi)負責的,而國喪的最后一天,宮里竟然出現了刺客,還差點傷了君王。 成元帝越想越膽寒,血氣上涌,暴怒道:“梁齊盛,朕讓你負責皇城安危,百米之內,宮墻中竟然出現了刺客!你就是這么當值的嗎,?。??” 梁齊盛伏下身,一臉磕了幾個頭,“陛下,臣這些日著人嚴查宮門進出,增派防守,一切往來者都繳械了,陛下明鑒,宮內絕不可能有刺客啊——” 成元帝去年宮宴上剛被刺殺,不到一年,又差點被人一箭釘穿在墻上,他憤然地緊了緊拳頭,愈發(fā)震怒,“沒有刺客,那這是什么?天降殺機嗎?” 話音落下,百官噤言,包括成元帝身后的妃嬪皇子全都跪了一地,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梁齊盛肩膀微顫,冷汗直流,“臣不是這個意思……” 季時傿同樣跪在地上,聞言額頭稍稍離開地面,聲音平靜無波,“梁統(tǒng)領,你與其跪在這里辯解,不如趕緊帶人去抓住那名刺客?!?/br> 她抬起頭,瞳孔里暗潮涌動,面上卻波瀾不驚,“說不定還能將功贖罪,不是么?” 作者有話說: 第131章 剜心 百丈弩因其射程有限制, 動手的人短時間內不會來得及逃離皇宮,禁軍里三層外三層地將宮內各所圍了個干凈,所有官員都不能隨意離開, 一群人只好擁擠在武英殿內。 “戚閣老,喝水?!?/br> 季時傿將茶盞捧好遞到戚方禹面前,里面的水溫熱得當,剛好是能入口的程度, 戚方禹伸手接過,頷首回禮。 申行甫張望了一圈, 往他們的方向走過來, “咱們不知道還要被關幾日, 閣老身體受得住嗎,這些時日來都未曾能好好休息?!?/br> 戚方禹搖了搖頭, “老朽無礙?!?/br> “哎, 真是造孽啊。”申行甫哀嘆一聲, 往殿門的方向看去。 季時傿見狀,循聲問道,“申大人怎么了?” “大將軍不知道,拙荊帶著兩個孩子在家里,原本服喪完我等就能出宮,這下好了,又不知要拖到何時, 我怕她會胡思亂想?!?/br> “沒事,宮門戒嚴只是為了方便捉拿刺客, 不會將我們怎樣的。”季時傿笑了一下安慰道:“申大人且再忍一忍, 說不定馬上就能放我們走了?!?/br> 申行甫收回視線, 聞言重新坐下, “罷了罷了?!?/br>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的刺客還真是越來越大膽了,天還沒黑呢,就敢行刺?!?/br> 申行甫話剛說完,武英殿的大門便倏地打開,兩側侍衛(wèi)讓出道路,一名內侍躬身道:“各位大人可以出宮了?!?/br> “嘿,大將軍說話真靈啊。” 季時傿笑而不語。 殿內喧嘩起來,人群往前涌動,季時傿護著戚方禹避開幾分,聽申行甫揚聲問道:“這位公公,可是那名刺客抓到了?” 內侍露出幾分愁容,“回申大人,還沒抓到呢,但總不能因此便將諸位大人一直拘在這吧,陛下下了令,讓梁統(tǒng)領繼續(xù)帶人全城搜查,各位大人可以先行離開了。” “居然還沒抓到?!鄙晷懈σ粫r駭然,想到家里怕是快焦急死的妻子,連忙大步跨出門檻,堪堪停在臺階旁伸出手,“閣老,我扶您?!?/br> 季時傿攙著戚方禹,“申大人你先走吧,看你著急,我送閣老回去就行?!?/br> 申行甫收回手,仰頭道:“也、也行,那閣老,學生便先行一步了,我怕我娘子在家等得急?!?/br> “去吧?!?/br> 戚方禹兩鬢斑白,官袍大袖被風吹得鼓起,側目道:“你也先回去吧,老朽自己能走。” “沒事兒叔,我和戚二都多少年朋友了,他不在,我理當代為侍奉您,只是一些小事罷了,不打緊。” “誒。”戚方禹嘴角牽起一個弧度,“一晃眼的功夫,你們都長大了,我老了?!?/br> 季時傿搖搖頭,“哪里老,您才多大,年輕著呢?!?/br> “對了叔,渟淵去年年節(jié)回京了嗎?” “沒有,他給我寫了信,說年底東洋人時不時sao擾邊境,他軍務在身,便不回來了。” 戚方禹故作不滿道:“誰知道是不是在外野慣了不想回來受我管教,他從小到大就那脾性?!?/br> 季時傿略一思量,輕笑道:“肯定不會,渟淵巴不得早點掙個軍功,好到您面前討賞呢?!?/br> 戚方禹冷哼一聲,嘴角卻止不住地揚起來,“怕不是想找我耀武揚威。” 說話間已經到了宮門口,季時傿扶著戚方禹上了戚家的馬車,待車簾掩好后才轉過身,從前梁齊因會早早地等在宮門前,一看到她便迎上來,但今日卻沒有見著人影。 季時傿站在官道邊找了一圈,才發(fā)現梁齊因站在南宮墻外的樹蔭下,神情凝重,一看就是在走神,連她走近了都沒有察覺。 “齊因?!?/br> 梁齊因瞳孔一顫,回過神來,“阿傿,你出來啦……” “嗯。”季時傿走上前,“宮里出了點事耽擱了,你在外面聽到消息沒?” “今早司廷衛(wèi)在到處搜人,我聽人說是宮里出現了刺客,阿傿,你有沒有受傷?” 季時傿走上馬車,沉聲道:“我沒事,你剛剛在想什么,連我走到你面前都沒有發(fā)現?!?/br> “我……” 梁齊因猶豫了一下,從袖口拿出一封信件,“這是徐大夫寫的信,信上說關于我中的毒,有了一些眉目。” 季時傿眼睛一亮,蹭的站起來,“真的?!快給我看……嘶。” 她一激動忘了還坐在馬車里,頭重重磕上車頂,梁齊因連忙伸手拉住她,摸了摸方才撞到的地方,擔憂道:“是不是很疼?” 季時傿齜牙咧嘴地擺擺手,“不疼不疼,信呢,快給我看看?!?/br> 梁齊因只好先從袖口中將信拿出來遞給她。 溫玉里已經在研究解藥,只是這原先是連她外祖父都束手無策的東西,她可能要耗時很長時間才能做到,但哪怕只是如此,也比從前一籌莫展的情況要好太多。 季時傿捏著紙張,嘴角高揚,“誒,這是好事啊,那你將才為何一副有心事的樣子?” 梁齊因一面揉著她的頭頂,一面道:“你再看最后幾句。” “幾年前下南洋游訪的使臣,唔……她這話的意思是你中的毒只有那些使臣能帶回來?”季時傿手緩緩放下,思忖片刻后倏地瞪大眼睛。 梁齊因低頭對上她的目光,“是,就是我兄長?!?/br> “那一年他出使南洋各國,第二年便升任禁軍指揮使,我就是那時……” 季時傿臉色頓時冷下來,“你和梁齊盛關系如何?說實話?!?/br> 梁齊因抿了抿唇,“……不好。” “那他有沒有欺負你?” “沒有,他年長我十歲,很早便入了行伍,我們接觸得不多。”梁齊因回想道:“我想,我娘嫁到梁家的時候他已是能記事的年紀,必然心存芥蒂,厭煩我也是情理之中?!?/br> 季時傿冷笑一聲,“他這不是厭煩你,是要置你于死地?!?/br> 梁齊因兩手放在膝蓋上,聞言無措地抓了抓衣擺。 季時傿將信件收好,盯著梁齊因的臉看了許久,忽然道:“我進宮前同你說等我回來有要事要告知你,你還記得嗎?” “嗯?!?/br> “齊因?!奔緯r傿斟酌半晌道:“回京城前不久,我的記憶恢復了。” 梁齊因雙目一顫,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阿傿你、你說什么?” 季時傿笑了一下,“你看,我是不是跟你說過,等下一次見面,我就什么都想起來了。” “不過我要跟你說的要事不是這個。” 梁齊因愣了愣,“還有什么比這個更要緊的事嗎?” “當然有?!奔緯r傿坐直身體,慢悠悠道:“實話告訴你吧,宮里行刺那件事是我做的?!?/br> 梁齊因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你不讓我在宮里動手腳,你自己卻以身犯險,去年宮宴上鬧得有多大你忘了嗎?” “哎呀我心里有數?!奔緯r傿按下他的肩膀,“你先聽我把話說完?!?/br> 梁齊因悶聲道:“沒覺得你心里有數。” 季時傿一掌拍過去,“好好聽我講話!” “……你說。” “我爹的尸身被抬回京之后,我家里沒有長輩,喪事是我一個人cao辦的?!奔緯r傿神色平靜,緩了緩道:“世態(tài)炎涼,人情淡薄我都明白,但梁弼登門鬧事,辱我父輩,我曾發(fā)過誓,今日之辱,來日我必如數奉還?!?/br> 梁齊因整個人頓時僵住,有些慌亂道:“阿傿……” “后來蔣博山陷害我爹,侯府被封,你知道帶兵查封侯府的人是誰嗎?” 未等梁齊因開口,季時傿便道:“是你兄長,他當著我的面,把我父親的棺槨砸爛了,我爹的尸身從里面滾落,摔到了地上。” 季時傿面無表情,語調極輕,眼睛卻越來越紅,“十七下,他砸了整整十七下!若非張尚書替我求情,我都不敢想象我爹的尸身會被他怎么樣!” 梁齊因臉色煞白,聽到季時傿牙齒打顫的聲音,她被拖回六年前的夢魘中,刑訊室里太冷了,每一個刑罰落在身上時都幾乎能將她的三魂七魄打散,所以她后來很怕審問俘虜,但因為自己是主帥,不得不強忍著對別人動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