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敵國暴君寵幸了 第62節(jié)
“是。” · 夜色迢迢,屋內燭火跳動。 繡使拿來了南郡與白水城的輿圖,在桌上展開。韓桃手撫上輿圖紙張紋路,垂下眼,指尖最終留戀般地劃過白水城。 白水城三面環(huán)山,易守難攻,前任縣令更是為抵御山賊,將城墻修得極為高大厚實,這大概也是趙琨選擇退守其中的原因。 但趙琨這次準備速戰(zhàn)速決,輜重帶的并不多,倘若真的被圍困多日,斷水斷糧之后也只有開城投降之法。唯一的辦法就是在趙琨撐不住之前帶來援兵。 “從這里到都城,再從都城調兵前來,最多要幾日?” 空青愣住,下一刻反應過來。“殿下若應允,屬下帶繡使快馬趕往都城,只是先前陛下派出指揮使都無用,只怕道路已經被杜賊封死——” “蠱毒?”韓桃看向太守。 “是是,”太守忙擦了擦汗,“這些都是下官猜測,若是錯了……” 韓桃轉回頭來,重新低頭看向輿圖?!拔也慌滦M毒?!?/br> 老巫醫(yī)說過,他體內多的是毒,如今算得上百毒不侵。 “殿下,你……” “從這里走山路,還有這條與官道,是去往都城最近的三條路,”韓桃淡淡道,眼神中卻涌動著莫名的情緒,“空青與諸位將領、繡使暗衛(wèi)去巫神廟拿藥,天亮前帶人走其余兩條道,這條山路留給我,我親自去?!?/br> “殿下,你怎么能親自去?!” “我既決意要去,便是不怕生死?!表n桃掃視眾人,人都有畏死之心,總要有一個身居高位之人領頭,才能叫他們愿意豁出性命。那就讓他來做這樣的人?!熬醢参=韵涤谖业瘸甲又?,我等沐君恩而知廉恥,若不能救出陛下,則本侯——甘愿赴死?!?/br> “侯爺三思啊……”眾人紛紛勸起來?!澳Ы鹬|,怎可做這送信之事……” “事情緊急,今夜本侯就會出發(fā)!”韓桃拿起桌上木簪,一手扎起長發(fā),“至于諸位,是棄城而逃,還是護駕有功,皆看諸位如何選擇?!?/br> 燭光下他神情堅定,分明不是外頭所傳揚的那位只會承君恩的侯爺,韓桃不給他們猶豫的機會,再次披上披風,拿起長劍與輿圖,衣袂揚起間轉身大步往屋外走去。 眾人皆都怔愣看著,夜色下馬聲嘶鳴,空青急急跑去為韓桃準備干糧與盔甲。 “他好像真的不怕死。”有人喃喃道。 “那我們走這趟嗎?” “走!”一個將領下了狠心,“侯爺都要走,難道我們還留在城中嗎?今日我們留下來,他日若是陛下逢兇化吉,侯爺再在跟前說上幾句,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那我也走?!?/br> “走!備干糧去!” · 直到天尚未亮的時候,幾十道身影策馬出了城,馬蹄達達揚起煙塵,直奔不同方向而去。而馬鞍上,韓桃身背弓箭,黑布蒙住面頰,眼神堅定萬分。 他身后跟著十四名繡使,是趙琨留給他最后的精銳。 山高水長,有飛鳥翱翔于天,棧道上的十五匹駿馬一路狂奔,從天亮到天黑,直到他們穿過瘴林,到淮城驛站換馬。 換馬之后,韓桃一刻不停,繼續(xù)趕路。 他的馬鞍磨破了大腿內側的皮,裳褲的布料與磨破了的血rou粘在一起,難以扯下,但他倒像疼麻木了,只記得當年在南燕的時候趙琨教他騎馬的光景,趙琨告訴他自己幼時學騎術,是為了有一日在危難之時能守住江山社稷。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若他此行再也見不著趙琨,那他就與趙琨同死。 · 日頭漸漸又要落下,狹長山道上,忽然拉開了一條絆馬索,韓桃瞳孔一縮來不及反應,從馬背上摔滾了下去。 第81章 風雪相救君王 “公子!” 幾個繡使一把攥住韁繩,從馬上飛身而下。 “咻”一聲冷箭襲來,韓桃來不及起身,危急之時被空青一推,翻滾間避開射來冷箭,他悶哼一聲,膝蓋和腰處疼得厲害,看著兩個繡使抽劍擋在他前面。 “公子,您沒事吧?!?/br> “請公子退到我等身后,這群亂臣賊子交給我等處理便是?!?/br> 眾繡使將他圍作一個圈,韓桃撐著手站起身來,霧氣彌漫的山林間接連涌出幾十人,手持軍中刀,作南燕人打扮,他先前從馬上摔下,連著裳褲都磨破了幾處,這群人顯然是早有準備,要在此地截殺于他。 “驛站。”韓桃垂下眼,攥緊拳頭,“驛站有他們的人,泄露了行蹤。” 他們在驛站換馬之前,一路都沒有異樣。 但凡是送信之人,無論走哪條路都會經過沿路驛站,山高水長,他們若不換馬整修就到不了都城,杜蘭令在驛站安排細作,就能掌握他們的行蹤,這大概也是之前派出送信的九支隊伍都徒勞無功的原因。 果然不止區(qū)區(qū)蠱毒。 韓桃站穩(wěn)了身子,沉下眼來。阻斷通信,勾結魏國,只需做到這兩樣就能將趙琨困死在這南郡之中。趙琨臨行前多有擔憂,原來這就是杜蘭令的后手。 “都散開,”韓桃看向圍著他的繡使,沙啞道,“還記得本侯來時囑咐你們的話嗎,絕不能叫陛下性命為他們所左右?!?/br> “公子——” “我乃承恩侯,不必護本侯,沖出去!” 剎那,繡使中有七人皆都沖上去廝殺,其余七人對視一眼,重新飛身上馬,扯住韁繩。馬鞭一揚扯向韓桃,韓桃借力重新上了一匹馬,“駕”一聲,馬蹄高高抬起。 那沖上去廝殺的七人見狀高喊:“為弟兄們沖出一條路!” 劍光閃過,金戈驚鳴,繡使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轉劍間近乎不顧性命地與南燕人搏殺,前赴后繼沖出一條血路來。 馬鞭狠狠抽在馬屁股上,砍斷絆馬索,越過包圍線,韓桃壓低身子駕馬而過,在那一瞬間伸手向前邊廝殺的空青。 雙手交握間,空青飛身上馬,與他一起沖出包圍圈。包圍圈中余下六人仍在廝殺,替他們擋住追趕步伐。 韓桃回頭看了一眼,山道上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馬蹄達達,繡使們皆往不同方向奔去。 · 臨行前一晚,空青為韓桃挑選出這十三名好手,并要求自己也跟隨韓桃走這一路,空青與這十三人抓鬮,七長七短,若遇險境,抓到短桿的人要以命替其余人擋死。 此行唯一要務就是有人活著送信到都城,哪怕剩下的人都回不來,也是值得的。 只是韓桃分明看見,空青自己抓的也是短桿。 冷箭襲來,韓桃看空青腿上都是血,護著她低下頭去,現(xiàn)如今八個人,七個方向,他自稱是侯爺又帶了傷員,杜蘭令的人若要追趕,勢必以他為主。只要他能夠吸引絕大部分追趕的人,就能為另外七位繡使減輕壓力。 “殿下……”空青察覺到他的意圖,嘶啞出聲,“您實在不必如此?!?/br> “是我拖你下水了?!?/br> “為陛下萬死不足惜,殿下說得哪里話。若非您想激那幫將領送信至都城,您也不必冒這一番生死。” 果然那十幾人騎上馬沖他們而來,韓桃夾緊馬肚,從背上取下弓箭來,回過頭拉弓挽箭,對準追擊之人。 “咻”一聲,箭頭破空而去,被追擊之人輕松避開,韓桃咬牙又射了幾箭,射向馬身。 這一次馬避不開,嘶鳴著揚起馬蹄,在哀鳴間沖撞了后頭人,陣型隨即一亂,連著追擊速度都慢下來。 空青接過他弓箭,替他射箭,韓桃見狀接著打馬鞭,直奔山林而去,他能感覺到自己已經有所乏力。 他不是繡使,沒有那樣的好體力和俊功夫,除了拖住敵軍也干不了太多事。又是日夜兼程,又是一番苦斗,如今手腳都在發(fā)酸,使不上力氣。但他既選了這一條路,就絕不回頭。 “駕!”韓桃咬牙策馬,至少他也要帶空青活著躲進山林間,太陽落山后林中漆黑,那群人就難找他們蹤跡了。 · 直至箭筒都空了,駿馬沖進山林??涨嗳恿斯窊羧艘姞钭飞蟻硭α艘挥涳w刀,一刀砍在馬腿上。 馬血飛濺而出,駿馬嘶鳴著倒了下去,韓桃又一次滾落在地上,狼狽地翻滾了好幾圈,他喘著粗氣撐住身,從腰間摸出彈藥扔了過去。 “殿下!” 煙霧彌散,韓桃艱難背起空青,鉆入山林中去。 日頭落山了,昏暗中彌散著煙霧,什么也看不清晰。韓桃只憑身子撐著力,背著空青快走,灌木叢悉悉索索亂動著,韓桃先前就在山林中逃過一命,他有經驗。 “殿下,您放我下來……” “你腿上的傷,很嚴重吧,”韓桃扭頭看了空青一眼,看見她唇色都白了,“別說話,我?guī)悴仄饋??!?/br> “您將我藏起來,然后就去都城報信?!笨涨嗟偷偷?,“帶著我,您去不了都城的?!?/br> 如今到都城,快馬還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他們不知道其余兩路人馬與繡使們是怎樣的情形,不能在山林中停留太久。韓桃要想避開追趕的人,就只能改換身份,走最近的路進城中,在馬行買馬繼續(xù)趕路。 若他帶著空青,則寸步難行。 “殿下心善,”空青嗓音很輕很虛弱,“但是殿下不能護住每一個人,陛下還在白水城等著殿下呢。” 韓桃停住腳步?!拔覔哪恪!?/br> “從這去都城,來回不過兩日時間,到時候殿下再來接奴婢就好了,”空青歪頭笑道,“奴婢一定藏得好好的,不讓他們發(fā)現(xiàn)?!?/br> 山洞前,空青從韓桃背上跳下,腿上已經鮮血淋漓,血染了整條裳褲,都看不出是哪受了傷。但她只是靠在樹邊,很平靜地看著韓桃。當初偏殿中初見這位南燕七皇子,一眨眼,竟然一年都快過去了。 她以奴婢之名伺候照顧了韓桃近一年,見過這位殿下纏綿病榻咳血的樣子,也見過他為心愛之人拿起長劍的模樣。 與宮中之人都不一樣,她的這位殿下很鮮活,很良善。 · 很久后韓桃采了很多很多止血的草藥回來,留下了所有干糧,交給她。 “殿下,快去吧?!笨涨噍p輕道。 “空青,”韓桃看向她,夜色太濃重,看不清晰。“你能等我回來嗎?” “能?!笨涨嗷卮鹆寺暎翱隙??!?/br> “兩日的時間,你等我回來?!?/br> 空青深深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好?!?/br> 韓桃把唯一的長劍留下,看了眼黑暗中的空青,最終匆匆隱沒于林中。他把他們進林中后的痕跡都抹除了,還在相反的方向故意留下血漬,迷惑追趕之人。 他又撕裂自己的衣服,在泥潭中滾了一圈掩蓋血腥味,抬頭看星空辨方向,連夜徒步往最近的城鎮(zhèn)趕去。這是趙琨被困的第四日,韓桃也已經不眠不休三日了。 直到天亮的時候,一個形似落魄俠客的人手持竹竿進了城門,他拿著兜里的幾貫錢,和路過的商人換了馬匹。 “快了,就快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