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這才領著兩個小孩推門進去。進門的時候源輝月正在扭頭往窗外看，也不知道在找什么，見他進來才莫名其妙問了一句，“這么冷的天，鴿子不會凍病吧？”

    “誒？輝月?？吹进澴恿耍俊?/br>
    金發(fā)青年意外，隨即順手把打包盒放到一張桌子上，邊拆邊給她科普，“不會哦，鴿子的羽毛非常旺盛，御寒能力很強，可以耐零下十八度的低溫，所以冬天就算在外面到處飛也不會凍病的，而且如果溫度過低它們會自己找地方躲起來?！?/br>
    “這樣啊?！?/br>
    他將包裝盒一一打開，又繼續(xù)拆隨著打包盒附帶的一次性木筷。今天一天過得兵荒馬亂，灰原小meimei大概也沒心思做飯，湯和飯菜都是從餐廳買來的。他拆完筷子回頭，就見到源輝月已經(jīng)把兩個小孩子招到面前，應該是見他們剛從外頭回來，挨個摸了摸額頭試探溫度。

    “我剛剛在外頭聽到早瀨浦教授是在問白駒桑的事嗎？”

    “是啊，白駒的遺體不是還躺在警視廳嗎？他問能不能讓他帶回去收殮安葬，我讓他去找吉永了?！?/br>
    要認領尸體當然只能以親屬的名義，案件中的死者遺體如果一直沒人去領，就只能由警視廳統(tǒng)一安葬在公共墓地里。在死亡三個多月后，白駒二四男終于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親生父親的承認，也不知道該算是欣慰還是諷刺。不過鑒于他本人是個惡貫滿盈的罪犯，旁人大概也沒辦法對他施舍以多余的同情。

    安室透只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說起來，我剛剛是跟早瀨浦教授同一趟電梯上來的。電梯里還有一對老夫妻，妻子陪丈夫來看病，總感覺早瀨浦教授當時好像有些羨慕?！?/br>
    “羨慕那對老夫妻嗎？”柯南回頭插了句嘴，“我記得早瀨浦教授一直沒有結婚吧？”

    “在福利院長大的人從小沒有體會過家庭的溫暖，大部分在成年后都會向往正常的家庭生活?！?/br>
    “所以為什么早瀨浦教授沒有組建家庭……”

    一句話還沒問完，名偵探就自己想到了答案，“……因為不想把自己身上的犯罪基因延續(xù)下去嗎？”

    “他自己就是研究犯罪心理學的，肯定有所察覺吧，對于自己的異常。”

    源輝月冷靜地說，“擁有犯罪基因卻一生沒有參與犯罪的的確是極少數(shù)，他自己大體上是個正常人，卻沒有信心保證繼承了自己潛質的后代也同樣正常，甚至他對于自己能否一直正常下去也沒有辦法絕對的信任，所以干脆就不要孩子了?！?/br>
    “……”柯南低聲喃喃，“應該也有白駒桑的事情的影響吧?！?/br>
    和自己同母異父的meimei生下了孩子，對早瀨浦來說大概是一件絕對無法接受的事情。特別是他在發(fā)現(xiàn)自己的異常情況后，對自身道德方面的要求反而會越發(fā)嚴格，所以他一直無法面對這個luanlun生下的孩子，直到白駒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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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預告一下，在這個篇章結束之后，后面可能還有一個輝月穿到原著線《圣誕節(jié)的新娘》的長篇番外，然后這篇文就要暫時完結了。會有第二部，畢竟這文實在太長了，我開的時候都沒想到會有這么長，連著連載兩年多，到后面明顯開始心力不足，大綱列好了不會坑，但是我需要休息一段時間再繼續(xù)。

    第668章 殘響（三）

    這些思緒只在表層思考中微微一轉，就被源輝月漫不經(jīng)心地撣去了。病房空氣中頑固的消毒水味終于被彌漫開的食物香氣蓋了過去，她接過安室透遞來的筷子嘗了一塊搭配的小菜，正準備去夾第二筷子的時候，終于反應過來，下意識回頭。

    安室透正在將另一雙竹筷遞給柯南，察覺到她的視線，征詢地望過來，“輝月桑，怎么了？”

    金發(fā)青年的神情是一種純然的疑惑，不見任何異常

    源輝月：“……沒什么?！?/br>
    她目光飄了飄，下意識錯開了跟他的視線。她方才思緒回轉，終于想起來自己在暈倒之前干了啥。大小姐樂于搞事，但對自己搞的事情具有一定危險性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按理來說她和邊上這人就是合作關系，她危險她自己的，也礙不著他什么。但也不知道為什么，她行動的時候毫不猶豫雷厲風行，把john walker帶警視廳全安排得明明白白，儼然一個成功的幕后黑手，但事情結束了再面對這個人的時候，她終于感覺到了遲來的心虛。

    她也不知道在心虛什么，幾個小時前蔑視john walker是個平庸的蠢貨真·犯罪導師氣場也被手里那碗熱乎乎的湯燙軟了。

    她乖巧地抱著湯繼續(xù)喝，決定只要沒有人提就假裝沒有這回事。

    源大小姐百年難得一見地當了鴕鳥，來探病的偽小孩們也十分懂事乖巧，于是病房中的氣氛一時間安靜而和諧。

    忍足侑士找過來的時候看就到大大小小一行人圍在源輝月身邊，各自捧著一只碗安安分分一起吃晚飯，畫面異常美好，儼然一副電視劇中溫馨大結局必備場景。他恍惚了兩三秒差點把他們幻視成了一家四口，無言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這才在門板上敲了幾下吸引他們的注意。

    他是來抓柯南的，柯南小弟弟中午和基德唱完二人轉，終于肯老老實實繼續(xù)輸完上午那瓶被打斷的藥液。然后就在藥物副作用影響下睡了一下午，跟他姐幾乎是前后腳睡醒。

    johnwalker的事已經(jīng)結束，名偵探不用再遠程忙著遠超他小小身軀的cao心，這場覺睡眠質量格外好，醒來后感覺身體都輕松了不少。然后他大概就覺得自己又行了，不但跑出了病房來找他姐，中途還下了一趟樓去接灰原，完全沒把醫(yī)生“不要吹風小心著涼”的醫(yī)囑放在眼里。

    在忍足醫(yī)生的死亡凝視下，小偵探干笑著放下筷子，若無其事地跟他打招呼，“忍足哥哥，下午好。”

    好什么好，他一點都不好！

    忍足侑士一手扶額長長吐出口氣，又撇了一眼坐在病床上的二號病號。大小姐沖他無辜眨了眨眼睛，那雙湛藍色的眼瞳中連裝乖的氣息都跟她弟如出一轍。

    “……總而言之，你剛醒的時候護士就給你檢測過，已經(jīng)差不多退燒了，現(xiàn)在輝月也回來了你要回家去住也行?！?/br>
    在彌漫著的雞湯香氣的空氣中，年紀輕輕卻快要活成老媽子的忍足侑士木然背臺詞，“輸液就不用了，我再給你開點藥，在家也要多加注意，安室君——”

    他正要拜托金發(fā)青年好好盯著他們，忽然想起安室透不太可能時時刻刻都待在他們家。他視線一轉，忽然注意到安靜坐在床邊上喝湯的茶發(fā)小女孩。

    “灰原桑?！?/br>
    意外被點名的灰原哀詫異抬頭，就見到忍足一副委以重任的神情，鄭重看向她，“交給你了，好好看著他們！”

    她一怔，遲疑地點了點頭，“好?！?/br>
    “喂……”名偵探默默抗議，“沒這么嚴重吧？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br>
    忍足侑士心平氣和，“柯南君，你在這方面已經(jīng)沒有信譽了?！?/br>
    另一個更加沒有信譽的人乖乖喝湯，安靜如雞。

    于是某對姐弟的監(jiān)管權就這樣被定下了，忍足侑士來了一趟，又給某個到處跑的病號測了一遍體溫，確定他已經(jīng)退燒情況也穩(wěn)定下來，也沒有強制要求他回自己的病房。留下兩個小朋友和源輝月繼續(xù)吃晚飯，他順手帶走了唯一靠譜的大人安室透去給柯南辦出院手續(xù)兼開藥。

    “話說回來，我看你剛才沒動筷子，你吃晚飯了嗎？”

    兩人一進辦公室，忍足侑士態(tài)度就隨意了不少。他跟降谷零認識的時間真不短了，還是他真正身份的知情者之一，依照某位公安警察身份的重要程度，都可以稱得上是能夠托付性命的交情。

    金發(fā)青年拉開他辦公桌前的椅子，“在你們醫(yī)院吃過了?！?/br>
    忍足侑士抬頭看向他，神情忽然多了一絲復雜，“在這個方面我是真的很佩服你。”

    “嗯？”

    “不，沒什么，突如其來的感慨，不用放在心上?！?/br>
    人是一種情緒生物，很多身體機能都會受到情緒影響。心里裝著事的時候吃不下飯，情緒過于激動的時候睡不著覺，這都是正常人會有的毛病。但降谷零不同，他沒有這些正常人的毛病，忍足侑士認識他這么久以來，從來沒見他失控過。

    不僅僅是情緒和精神上的失控，包括對自己的控制。他幾乎是維持著第三視角的態(tài)度冷靜地將自己的身體當成程序精密的機械，吃飯和睡眠對他來說不是生活，而是維持機械運轉的必要程序，他必須時刻保持著充足的精力來應對隨時可能發(fā)生的意外，他沒有僅僅因為心理上或者其他什么問題而任性中斷這些程序的權力。

    有時候忍足侑士都懷疑他是不是已經(jīng)在自己的大腦里刪除了情緒這種功能，連源大小姐都承認當臥底的人心理出問題是遲早的事，但他面前的降谷零維持著三重身份，游走在不同的人群中間，心理狀態(tài)卻出奇的穩(wěn)定，他穩(wěn)定得都不像個活人。

    忍足侑士揉了揉眉心，自知這些神仙的精神狀態(tài)他這個凡人cao心不了，換了個話題。

    “話說回來，我還以為你會生氣?！?/br>
    “嗯？”

    安室透正在看他遞過去的藥單，聞言抬頭。

    “這一次的事，那家伙剛剛那么乖巧，也是同樣的原因吧?！比套阗可舷麓蛄恐?。

    安室透思考兩秒，若有所思地說，“嗯……按照輝月搞事情的頻率，如果我每次都生氣的話，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氣死了吧？”

    忍足侑士：“……”

    “開玩笑的?！苯鸢l(fā)青年輕笑著搖了搖頭，隨即他微微頓了頓，“剛才在病房外的時候，我聽到了她和早瀨浦教授的聊天。有關犯罪基因之類的問題，聽起來她好像很早就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方面的特殊了，你知道是什么時候——”

    忍足侑士一默，“……初三的時候?！?/br>
    安室透微怔。

    “就在詹姆斯博士發(fā)現(xiàn)那個大腦邊緣皮質與心理變態(tài)的研究不久，當時他還沒有在ted公開自己同樣具有和變態(tài)殺手相同的情況，輝月有個國外的筆友那時候在美國加州理工學院念心理學研究生，跟她通信的時候提到了這個發(fā)現(xiàn)。她覺得有意思，而且我家里正好開了醫(yī)院，就拉著我去做了個腦部掃描檢測，然后得到的結果跟詹姆斯博士的論文里擁有犯罪者潛質的大腦圖像一模一樣?！?/br>
    忍足侑士低低吐出口氣，一手扶住額頭，“我知道結果后其實一度很擔心，十三四歲的青春期正好是需要群體認同感的年紀，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跟別人不一樣，我擔心她會瞎想。而且在那之后，她的確有了一些異常的表現(xiàn)，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會莫名其妙開始發(fā)呆，我認真煩惱了很久，甚至考慮過要不要帶她重新檢測一遍，讓認識的醫(yī)生幫忙作假，就說上次儀器壞了之類的……”

    他聲音一頓，語氣忽然傳陰，“結果我擔心了一個學期之后才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都是、裝、的！”

    降谷零：“……誒？”

    “還是她后來自己良心發(fā)現(xiàn)——話說她真的有這玩意兒嗎——覺得我再擔心下去要神經(jīng)衰弱了才告訴我真相，她就壓根沒把那個腦掃描圖像當回事！就為了騙我給她寫作業(yè)，寫了整整大半年??！”

    “……”

    忍足侑士沉默地抬頭，“為什么你一副還覺得挺可愛的表情？”

    降谷零：“……咳，抱歉？”

    深吸一口氣，忍足侑士慘不忍睹地撇過了頭，“總而言之，不用擔心這個了，她就從來沒有把別人的話放心里過，只有這個時候才讓人感覺她這個總是以自我為中心的破性格還是有優(yōu)點的?！?/br>
    降谷零失笑，“其實我覺得……”

    “停，你不要覺得了，你已經(jīng)被蒙蔽雙眼了。降谷君，在你的戀愛腦治好之前我拒絕跟你討論這個問題！”

    “也沒有這么夸張吧？”降谷零無奈。

    然而忍足侑士覺得相當有。他和降谷零認識這么久，這位帥哥十項全能，天才又自律，可以說是個人素質優(yōu)秀到處于金字塔尖的那一小撮人，他個人對此十分佩服，覺得此人距離完美只差一項缺點了，那就是眼神不好。

    他也不知道這個人哪兒來的八百倍濾鏡，而且還只對源輝月一個人，就大小姐那個每天都需要人原諒她千把次的破性格，他居然還能感覺出可愛來。

    請告訴他哪兒可愛了，哪兒？是因為幫她寫作業(yè)的不是你嗎？

    忍足侑士木著臉低頭開藥，只感覺愛情真是一種針對腦神經(jīng)的烈性毒藥。

    就在這時，房間里另一個人安靜了幾秒，忽然再次開了口。

    “詹姆斯法隆博士的那本書我也看過。其中他剖析自己心理的那一段，有關他們這樣的人怎么看待愛情、友情還有身邊的其他人?！?/br>
    忍足手一頓，下意識抬頭。

    “他說，對他們這樣的人而言，和身邊人的感情都是單向鏈接。其實我并不認為輝月和他像，但他們可能的確存在一些共同點。大多數(shù)被其他人稱為危險的行為，于他們而言只是一種‘玩?！?。他會邀請人參與進這種‘玩?！鶗o意識將他們帶到生命危險中，自己還沒有察覺?！?/br>
    金發(fā)青年微微垂下眸，“我不知道輝月是不是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所以在遇到事情的時候才習慣性將其他人排除在外。我其實是相信她自己有分寸的，但還是會忍不住擔心。但這種擔心是我自己的問題，沒必要蔓延她身上。”

    “……”

    辦公室里終于陷入安靜，忍足侑士沉默了數(shù)秒，好一會兒才復雜地開口，“降谷君，你們學霸……談戀愛都還要先研究心理方面的專業(yè)書嗎？”

    “誒？”

    “無論如何你這個遇事從自己身上找問題的習慣和八百米的濾鏡——請務必保持下去?！?/br>
    “額……好？”

    第669章 殘響（四）

    辦完出院手續(xù)，忍足侑士終于眼不見心不煩地送走了他倒霉催的青梅和青梅她弟弟。某位大小姐不知道她家男朋友并沒有生她氣，還在繼續(xù)裝乖，忍足剛被喚醒了少年時期的恩怨，也沒提醒她，冷眼旁觀想看她能裝到幾時。只不過臨走之前，他到底沒忍住把柯南拉到一邊。

    “你的情況你自己清楚，我就不多啰嗦了。別老把自己當超人，警視廳還沒倒呢?！?/br>
    這位帥哥說著不啰嗦，終究又強調了一句，“這樣的事情再有下一次，我就拜托柳生去警視廳科普青少年保護法了。”

    名偵探只好干笑，“我知道了。話說回來我剛才就想問了，上午的時候我吊的那瓶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