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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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泊寒不想折騰,他現(xiàn)在僅有的想法就是快點把習根生送進去。他說:“等弄完了再去打,沒事?!?/br> 周澤楠也不想邊泊寒跑,他問張醫(yī)生:“有沒有其它辦法可以把針水帶下來?” 今天這事,雖說不是張醫(yī)生鬧出來的,可他總覺得和自己脫不了干系,要不是他讓周澤楠幫忙,也不至于。張醫(yī)生連忙說:“我電話聯(lián)系一下我的同學,你們?nèi)ッ?,到時候用車帶下來。” 派出所里,善富麗問什么都不答,固執(zhí)地說一句:“把我孫子還給我?!?/br> 警察把手里的筆放下,語重心長地說:“剛剛我已經(jīng)告訴過你,我們用尿檢板做了測試,你孫子吸毒?!?/br> 善富麗才不管警察說什么,一個勁地重復著:“我不管,反正我今天見不到人,我不會走的?!?/br> 警察身子往椅子上一靠,雙手抱起來,派出所牛鬼蛇神見多了,有的是辦法。他掏出手機打電話:“你讓食堂多準備一個饅頭,對,晚上?!?/br> 打完了,抬起水杯抿一口:“行,老太太,你坐著吧?!?/br> 警察站起身出去了,片刻后,進來個小伙子看著人。 邊泊寒坐在另一件詢問室里,把今天發(fā)生的事重新闡述了一遍,關(guān)于事情的起因他卻一句沒提。 警察也只是以為習根生吸毒吸高了,產(chǎn)生幻覺。 周澤楠做完筆錄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邊泊寒,他已經(jīng)記不起當年報警的派出所是哪一個了。 醫(yī)鬧的人也沒想到今天這一出,他們做完筆錄,灰溜溜地走了。 臨走前,黃春竹朝著周澤楠鞠了個躬,弱小的身體宛如浮萍。 邊泊寒出來,看見周澤楠對著院子在發(fā)呆,他走過去坐到他旁邊。 派出所里進進出出的人,剛才警察問邊泊寒的第一個問題充滿了哲學性:說說你是誰? 姓名、戶籍、地址、工作、電話……現(xiàn)實世界里能證明你是誰的東西,都被一一列舉,可邊泊寒還是覺得不夠充分和客觀。 他跑神地想,要是周澤楠會怎么說? 他想象中周澤楠會平淡地抬起眼,思考片刻,像報號碼一樣板正地給出答案。 邊泊寒輕輕地笑了笑,不,周澤楠描述地不準確。換做是他,他一定會用很多很多個形容詞來描繪周澤楠是誰,是個怎樣的人。 邊泊寒看向周澤楠的側(cè)臉,心想,形容詞是世上最可愛的詞,謙卑、勇敢、百折不撓……許多許多,全部組成的美好,就是周澤楠。 周澤楠沒偏頭,他看著院子里的那顆大樹,想起河堤。 周澤楠以為這些事,他再也不會說出口??蓵r隔多年坐在派出所陰涼的屋檐下,他覺得恍若隔世,想把故事沒補完的部分補齊。 周澤楠說話的語氣淡淡的,和平常沒有區(qū)別。他仿佛只是在簡單地描述一個與他無關(guān)的事實。 他說,那個人是我。 邊泊寒一直不用力去想象那些只言片語背后,他人被改寫的一生。 而現(xiàn)在,與之相關(guān)的人,就在他面前,坦誠告訴他,他是故事的一環(huán),是主人公寫下的一撇。 邊泊寒“嗯”一聲,學著剛才警察的樣子,問了一個很哲學的問題:“那你是誰?” 第十九章 末路出逃 周澤楠思索著,給出全面回答:“五歲之前,我是黎介元。五歲之后,我是周澤楠?!?/br> 五歲之前,周澤楠還不是周澤楠,他是偏僻山村里的小小子。 和周圍的小孩一樣,春天折花,夏天去河里摸魚,秋天去抓螞蚱,冬天在院子里堆個齊人高的雪人。 但有一樣不同,周語鶴從來沒帶他去過遠一點的地方,因為不被允許。 每次他耍賴要周語鶴陪,爺爺奶奶就會過來哄,mama要在家做事,我陪你去。 周語鶴不是本地人,她固執(zhí)地要教周澤楠說她的家鄉(xiāng)話。 因此村子里稍微大一點的孩子總會用潮濕的泥巴丟他,大聲嘲笑地說,你就是個小雜種,不要在我們這,滾回你家去。 年幼的黎介元根本不懂他們說的話,他只是覺得委屈。 他就是這里的孩子呀,他的爸爸mama,爺爺奶奶都在這里。 泥巴落在身上黏乎乎的,像有很多小螞蟻在蠕動,可他不敢用手撓,怕砸過來的泥巴更多。 扔過來的泥巴不會全部附著在衣服上,總會滑拉出一截,然后掉落。 他盯著自己白色衣服的臟污印記,土黃色的圓點拖拽著個尾巴,像昆蟲留下的排泄物。 他小心地動了動掉落在他小腳丫上的泥巴,黏濕的土壤順著腳縫滑下去。 大孩子們圍成一圈,站在外面。 他們大聲笑罵的聲音里帶著孩童還沒長大特有的氣息,天真、喧囂。 他們一遍遍地蹲下、抬起手,一遍遍地用無邪的面孔說著骯臟的話,雜種、野孩子…… 有人模仿他父親走路,拖著條腿,發(fā)出哎呦的聲,旁邊的人哄堂大笑。 他們的聲音那么吵鬧,他們?yōu)榇藰反瞬黄!?/br> 黎介元死命咬著嘴唇,他的小手握成拳頭,努力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等了太久,大孩子們看不到他哭,覺得無趣,鬧哄哄地走了。 等他們走遠,黎介元縮起來的小小肩膀才敢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