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正想著,眼看他掙脫了抓住他的兩名護工,似乎只認凌游這一個對手,又一次朝他沖過來。 凌游來不及起身,對著他的膝蓋踢了一腳,那人吃痛,卻僅僅是喊叫一聲,連腰都沒彎一下,砰的一聲,凌游的左半邊臉頓時沒了知覺。 聽不到聲音,但卻能嘗出嘴里的腥咸。凌游在下一拳襲來之前一個側(cè)身,重新站了起來,他瞪著眼,一記重拳擊中那人的肋骨,趁他身體搖晃的片刻,抓住一只手臂,用力一擰,他體會到肱骨頭從關(guān)節(jié)盂里滑脫的感覺。 此時,凌游似乎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繼續(xù)揮拳打過去,他聽不見病人的慘叫,聽不見旁人勸架,聽不見一切聲音,他對力量和時間失去了感知。 腦科醫(yī)院精神科的醫(yī)生毆打病人這條新聞迅速傳開,消息靈通的實習生群立刻就鎖定了當事人,又是李靖打電話通知楊亞桐。 聯(lián)系不到凌游,他只慌了一瞬,翻著手機找到孫奚的電話。 “孫老師,我是楊亞桐——” 還沒等他說下半句話,孫奚便壓低聲音說:“在濱湖派出所,他現(xiàn)在不能接電話,你直接過來?!?/br> 楊亞桐在派出所的走廊上看見了那張曾經(jīng)讓他著迷不已的臉,此時狼狽不堪:淤血的青紫、傷口的暗紅和碘伏涂上去的黃,湊成了一抹色彩斑斕。 凌游側(cè)著腦袋抬頭看他,楊亞桐在這個眼神里看見了一個陌生人:乖戾、兇狠、憤怒、頹唐,所有他熟悉的、他迷戀的美好品質(zhì)通通蕩然無存。 見他看上去并不嚴重,只受了些皮外傷,楊亞桐脫口而出:“凌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是個醫(yī)生,能跟病人打起來?為什么不能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呢?” 凌游張嘴想說話,扯到了傷口,皺了皺眉:“如果大老遠趕來就是為了教訓我,那你可以不用浪費這個時間,回去看書吧,別因為我耽誤了學習?!?/br> 眼看著再說下去不免又要大吵一架,楊亞桐深吸一口氣,沉默地在他身邊坐下。 調(diào)解完畢,一行人在派出所門口道別,剛轉(zhuǎn)個彎走到樓的側(cè)面,凌游便被一雙手臂緊緊抱住,他怔了怔,沒說話,撫上楊亞桐的背,輕輕拍了兩下。 有個聲音在自己懷里響起,有點悶,也有些顫抖: “師兄我嚇死了,我來的路上,一直都在想你受傷了沒,傷成什么樣子了,要不要緊。又想著,你跟病人打起來,會不會被家屬告,要不要承擔法律責任,如果需要律師的話,我可以給我媽打電話,公司法務應該可以幫忙,但不對,法務擅長的不是刑事辯護,那要怎么辦,再去請別的律師么?我……我控制不住地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腦子里從來沒有這么亂過,真的急死了……”這個聲音有一種零落的幽怨,撕扯著凌游的心。楊亞桐從他懷里抬起頭,張了張嘴,似乎又放棄了要說的話,轉(zhuǎn)而問了句: “師兄,你疼不疼?” 沒見面的這些天,凌游感覺自己如一片羽毛,無根無萍地在風中浮沉,最終還是落在了他手里。 “桐桐,今晚上跟我回家,陪我一下好么?” 第二十九章 周圍的人都死了1 “我有時候在想,精神病人第一次確診之前,他們的內(nèi)心經(jīng)歷了怎樣的過程?!?/br> 從派出所回到家,凌游擁抱著他,對著楊亞桐背面的空氣說。 楊亞桐不知道他為什么無緣無故冒出這么一句。 “師兄,我還是覺得,咱們應該心平氣和地談談?!?/br> “嗯?!?/br> 凌游答應著,卻習慣性地把他的腰壓在自己身上,這動作太有誘導性了,楊亞桐輕輕推開:“師兄我們不做,我們談談好么?” “好。”即使被推開,凌游的手依舊搭在他的側(cè)腰,內(nèi)彎的弧度很像個把手,不偏不倚的,承擔他的手。 “我有時候在想,和心理醫(yī)生談戀愛,簡直一點勝算都沒有?!?/br> “勝算?戀愛不是跑馬拉松,沒有獎章獎品和獎金,你要贏來什么?”握著他的腰,凌游的拇指輕輕上下摩挲,撓得他身心都癢癢的。 “不是要贏,就感覺自己處在一個劣勢,你掌握著我的情緒,想讓我開心我就高興得發(fā)瘋,想讓我難過我就傷心得要死。這種一下子沖上云霄又摔在地上的感覺,特別累,你說對不對?” 凌游說“對”,卻顯然沒有經(jīng)過認真思考,他輕輕把楊亞桐摟過來,虛虛地環(huán)抱著,一下一下?lián)崦谋?,像是在幫前些天的自己鄭重道歉似的?/br> “我們兩個從一開始,就好像除了上床沒別的事可以做了,牽手散步要找個角落親一會兒,對視超過兩秒鐘就要抱住摸一摸,然后就像兩個發(fā)情的動物一樣……” 他沒說下去,手撐在凌游胸前,似乎隨時準備推開這個人。凌游抓著他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脖子后面,和曾經(jīng)的無數(shù)次一樣,捏了捏他的耳垂:“好像……是這樣的,但你不想么?” 楊亞桐身體一僵,脖頸上游移的溫暖,柔軟卻堅定,像是一顆跳動著的心臟。 “我——嗯~我也想,但這樣,有矛盾就吵一架,吵完也不解決,做一次就當問題不存在,這不是個健康的關(guān)系。” “你說得對。” 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斷定凌游根本無心聽他說話,偶爾應聲也是徹底的敷衍,一雙唇自顧自地忙碌著,從喉結(jié)吮到鎖骨窩,他極力克制自己越來越沉迷的心智:“師兄……你別,師兄你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