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飛升成仙之后 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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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搖光君雖早料到自己會在即墨海見到天樞道君,卻沒想到,再見他會是這副模樣。 “你——” 他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人。 法衣全是破洞,臟得看不出原本顏色。 永遠泛著如月華般光澤的銀發(fā),亂得像干枯的稻草。 更別提他身上那些傷,根本就沒有好好醫(yī)治,這一路上不知劍意又暴走了幾次,渾身新傷疊舊傷,怎一個狼狽了得。 “無妨?!?/br> 和搖光君又是震撼又欲言又止的復雜模樣不同,天樞道君自己神色平靜。 他如今精力有限,無暇分出注意力來收拾自己的皮囊。 “先說鐘離氏的事。” 沒有多寒暄什么,他的視線掃過案上那堆文書,緩聲道: “這一次,鐘離氏是從里面開始腐朽的,我身為族長,監(jiān)管不利,當從我開始革職,至于下面,誰中飽私囊,誰陽奉陰違,你應(yīng)該查出些眉目了,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 搖光君嘆息一聲,愁得用折扇敲了敲腦袋: “談何容易,當初鐘離氏是如何重建起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幼時受了不知多少苦的可憐人,你我應(yīng)該最能理解,就是因為幼時受苦太多,未曾受過什么正經(jīng)教養(yǎng),又想彌補自己受過的苦,這才做出這些蠢事……” 搖光君沒有明說的是,這其中還有不少天樞道君直系親眷,包括他母親那一脈。 真按族規(guī),那些死的、流放的,都是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 “法令如山。” 他面上沒有絲毫動容之色,垂眸道: “我未能明察秋毫,按族規(guī),也要受鞭刑,擇日可一同處置?!?/br> 搖光君一向知道他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今日對他的狠又有了新的認識。 他無奈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試圖最后掙扎: “那新任族長呢?誰來補那些缺?涂山氏虎視眈眈,處置了鐘離氏上面那些人,整個鐘離氏的運作就停下了,這么大的一個家族,你要誰來維持?” 天樞道君抬眸瞧他。 搖光君立刻拒絕:“我可干不了!再說了,這些人抬舉我?guī)追?,不過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把我丟在這里,沒幾個人真心實意服我,局面肯定更亂?!?/br> 說完這番話,搖光君覺得自己從那雙琉璃般的眼眸里,看到了明晃晃的“廢物”兩個字。 “我會留在這里,直至挑選出能執(zhí)掌鐘離氏的人?!?/br> 總算是說到正題,搖光君撿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你為何突然從瑯?gòu)指5叵В窟@一個月你都跑哪兒去了?” “昆吾那邊不敢聲張,暗地里找你都找瘋了,倒是神農(nóng)宗那邊有風聲說你去過,可你要是去了神農(nóng)宗,這一身傷怎么半點沒好?” “還有——” 搖光君凝眸注視著他的胸口,像是穿過血rou,注視著他那顆金丹。 “你這一身修為,是怎么回事?” 搖光君早就猜到,他這次閉關(guān)修煉很可能毫無進益。 卻怎么也沒料到這不僅沒有進益,甚至還倒退了整整一個大境界! 這一個大境界,他當年花了七百年的時間才跨越,七百年光陰!何其寶貴! 搖光君還想再說什么,卻見對面的人忽而起身,走向了二樓窗邊。 這是鐘離氏的家宅。 永遠寂靜、肅穆、只有劍嘯聲回蕩的古宅。 然而,當他輕輕推開窗,一陣陣孩童的笑聲便涌入他耳中,他的視線越過霜華浸染的楓林,幾乎一眼就尋到了那個被一群小孩子所包圍的身影。 “——謝檀昭我再最后警告你一次!妖可殺不可辱!你再告訴這些死孩子能騎在我背上玩,我就趁你不注意把這些死孩子全吃了!” 鐘離氏的孩子實在太多,只要認識一個,那么剩下的孩子就會像挖土豆似的,一串串地冒出來。 昭昭只不過是在宅子里撞見了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在哭,想讓離風變成原型哄一哄她。 沒想到剛剛哄好,這孩子就跑回去領(lǐng)來了一大幫孩子,都說想摸大狗狗。 昭昭本來也想拒絕,但還沒開口,就聽旁邊的鐘離舜幽幽開口: “沒關(guān)系師尊,要是為難就算了,這些弟弟meimei只是因為從小被關(guān)在宅子里,沒有去過外面,沒有見過小狗,反正我們都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不能有喜歡的東西的日子……” 昭昭哪里聽得了這種話,立馬道: “摸!都可以摸!每天把那么貴的靈果當水果吃,養(yǎng)得油光水果的犬妖,就是用來給人摸的!” 離風呲著大牙被昭昭打回原形,只能無能狂怒。 一旁的白狐掩唇輕笑: “主人的名諱也敢直呼,這樣一身反骨的犬妖,真是沒有一點妖德——主人,下次你們?nèi)羰窃儆型獬?,就別帶他了,就算奴睡著了,主人也可以叫醒奴呀?!?/br> 昭昭已經(jīng)做好了收留鐘離舜的準備,涂山氏遲早會知道,也就沒有再避諱帶著白狐。 離風聽不得這白狐又開始捏著嗓子做作撒嬌,磨著后槽牙道: “是,我們?nèi)?,哪有你們狐族有妖德??/br> “狐狐!” 聽到關(guān)鍵詞的小朋友突然雙眼放光,轉(zhuǎn)身便沖向白狐。 “你是狐狐?可以摸摸你的大尾巴嗎?” 白狐滿臉驚恐,連忙沖向在樹下蕩秋千的昭昭。 “奴的尾巴只給主人摸!” 坐在秋千上的昭昭懷里還抱著一個小女孩,她笑盈盈地摸了摸白狐的頭,又轉(zhuǎn)而露出幾分戚戚然的神情: “小白,你知道的,他們從小就沒有了爹爹娘親,連門都出不去……” “又不是我把他們關(guān)起來的!” 被昭昭叫做小白的白狐氣得炸毛。 他的毛皮日日都要保養(yǎng),被這些小孩子摸壞了摸臟了可怎么辦! 懷中的小女孩抬起頭,欣喜地問: “狐狐也有名字嗎?他的名字叫小白?” 昭昭握著小女孩的手,摸了摸白狐被氣出來的狐貍耳朵。 秋日溫柔的日光下,少女琥珀色的瞳孔倒映著暖陽,發(fā)絲隨著輕輕搖晃的秋千在風中微微飄散,似蛛絲般一層層地纏繞住了什么。 站在小樓上的天樞道君聽見她說—— “狐狐沒有名字,只是我給他起了名字?!?/br> “以后,你叫他小白就好啦。” 楓葉簌簌而落,微涼的秋風里,有什么記憶被翻動。 那是他在謝家傷勢痊愈的第一日。 少女小心翼翼地替他拆下紗布,明明那些可怖的傷痕已經(jīng)愈合,但她不知為何,手指拂過他的肌膚,仍謹慎得有些微微發(fā)顫。 她將替他新做好的衣服放在屏風后,安安靜靜地等著他換好衣服。 從屏風后走出時,他在她眼中看到了驚艷神色。 少女慌亂地錯開視線。 跨過自家門檻時,明明是走熟了的路,她卻差點被絆得一頭栽倒在地。 他幾乎是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臂,扶她站穩(wěn)后才松開。 屋內(nèi)的謝家人,好奇地打量著他們兩人。 少女不動聲色地擋在他身前,微微笑著,又帶著幾分鄭重地向家里人介紹: ——他就是我撿回來的那個人。 ——他失去記憶,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但是我給他起了名字。 ——從此以后,他就叫謝蘭殊。 原本以為早已被千年歲月沖散的記憶,不知為何,回憶起來竟清晰得分毫畢現(xiàn)。 他記得握住她手臂的溫度,她緋紅如霞的臉頰。 記得個子只到他胸膛,卻仍擋在他身前,想讓他心安的背影。 人間有傳說,據(jù)說人的姓名里藏著人的魂魄,若是輕易將姓名透露給游魂野鬼,便會被俘獲吞噬,從此消失在人間。 可卻沒有人知道,被賜予名字的人,也會從此成為對方的傀儡。 永生永世,被禁錮在這個名字之下,不得解脫。 “……你來這里,不是為了處理鐘離氏的事情,是為了她吧。” 搖光君走到窗邊,與他一道望向窗外的景象。 “她似乎因為一些因緣巧合,認識了鐘離氏的一個孩子,那孩子有些天賦,但在族內(nèi)無父無母,時常受人欺凌,謝姑娘心腸軟,就想要將他從鐘離氏帶出去?!?/br> “不過,鐘離氏想跟她走的孩子似乎不止一個,全都眼巴巴瞧著,我暫時也沒想好該如何處置,便賣了些舊情,讓她先在宅子里住幾天,替我安撫一下他們?!?/br> 天樞道君偏過頭,視線落在他臉上,冷若琉璃的眼眸似凝著霜雪。 搖光君見他這副模樣,生出幾分逗弄之心,故意意味深長道: “沒錯,確實是有幾分舊情……” 桌上茶盞毫無征兆的炸開,搖光君嚇了一跳。 “好好好,我說的舊情是她當初來昆吾的時候,天璇那幾個老頭攔著她不讓她見你,她就氣得揍了天權(quán)一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