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謠 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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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他們才在一起時,楚明姣的本命劍還未完全修成。她手癢癢,身邊朋友許多,什么圈子的都有,誠然,都是些意氣風(fēng)發(fā),想將天下盡攬懷中的少年少女,說起比試,誰都不服誰能壓自己一頭。 楚明姣很珍惜這樣的機(jī)會,將他們挨個拎著比試了一遍。 說比試是含蓄的,那簡直是單方面的“虐殺”。 特別是那個時候,楚明姣經(jīng)常收不住手,掌握不了力道,本命劍又是主極致殺伐的兇器,幾重意外疊加下來,和她比試的人無一例外,都嘗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有實(shí)在被揍得慘的,捂著青紅的鼻頭和嘴角跳起來半真半假地要和楚明姣拼命。 每當(dāng)這個關(guān)頭,楚南潯與神主宮的禮物便會一前一后地送到挨打少年的家中,禮物挺貴重,傷藥也很實(shí)在,楚南潯在圈子里的口碑和名聲實(shí)在是好,后者身份又太過貴重,讓人無從拒絕。 于是很能熄火。 楚明姣拿眼瞅他,頗有種他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字音咬得略重:“我前腳教訓(xùn)人,你后腳給人送藥是什么意思?” 十三年過去,他們之間應(yīng)該生疏至極,可有些習(xí)慣依舊銘刻進(jìn)骨子里。 江承函琢磨了下這話的意思,失笑地止住話音。 這個時候,他們已經(jīng)走進(jìn)了神主殿的地域,數(shù)百盞燈在樓頂,檐角間照過來,幾位守夜巡視的神使見到兩人相攜而行的一幕,俱都瞪大了眼睛。 他們中有些是沒見過神主的,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后面察覺到動靜的長老把頭摁了下去,算是遙遙行的一道禮。 神主殿這方面的儀制重得令人難以想象。 一行人如雪中孤影般從這座巨大的宮殿前掠過,步履不停地從踏進(jìn)更深處的禁地中。 幾名長老的身后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兩道人影,為首那個佝僂著背,頭發(fā)與胡須皆白,精神矍鑠,頗有種歸隱老人閑云野鶴的灑脫姿態(tài),后面一個長得古板,相貌平平,下巴拉得很長,不茍言笑。 “大祭司。”長老們紛紛反應(yīng)過來,正色頷首稱呼:“二祭司?!?/br> 神主宮兩位最具話語權(quán)的祭司在此時齊齊現(xiàn)身。 “今夜沒你們的事了?!贝蠹浪拘α讼?,隨著這笑,一張臉上的褶皺堆疊起來,透著種滑稽的和藹感,聲音平和有力:“都退下吧?!?/br> 長老們顯然對神主殿的規(guī)矩了然于心,當(dāng)即垂首告退,從燈影闌珊的閣樓中憑空消失。 “居然又回來了?!倍浪久碱^緊皺,在額心呈現(xiàn)出兩道極深的溝壑,他遠(yuǎn)遠(yuǎn)看著數(shù)百米外那兩道縹緲身影,眼中溢滿無法理解,又無可奈何的神色,話音在隔音結(jié)界中拉出回音,cao心得不行:“看到楚明姣,我就開始擔(dān)心神主?!?/br> “年輕人的事,我們也管不了。” 大祭司倒是看得開,他擺了擺手,也盯著那一幕看,衣袖下露出干枯如老樹枝的肌膚:“娶楚明姣是神主自己的心意,論我們當(dāng)年如何竭力反對,不也無濟(jì)于事?” “可你我心知肚明,神主與這世間其他男子不同?!倍浪矩?fù)手而立,耷拉著眼皮,憂心忡忡地反駁:“他是冰雪之軀,神靈之體,根本不該有男、女情愫。一旦動情,于他而言,便如一場豪賭?!?/br> 輸了唯有萬劫不復(fù)。 兩位祭司在這位神嗣身上傾注了畢生心血與能力,如何為君,如何為神,如何制衡世家,鉗制三界,完美地為這世間生靈阻擋與解決問題。這是他天生的使命,也是他們的職責(zé)。 可以說,江承函是最驚才絕艷的學(xué)生。 他將一切掌控得很好,處理任何事都游刃有余,有霜雪的風(fēng)度,為君者的果決。因?yàn)樘焐耢`之體,他對任何人都很淡漠,有著神與人,君與臣這道無法跨越的天塹,注定不會為私情所困。 對兩位祭司而言,一切都美好得令人目眩神暈。 唯獨(dú),唯獨(dú)出了楚明姣這個意外。 說是意外,其實(shí)更像一場始料未及的飛來橫禍。 怎么會呢。 神怎么會愛上人呢。 哪怕放到今時今日來講,依舊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二祭司尤記得自己剛得到這個消息時,眼前陣陣發(fā)黑,他與大祭司什么都顧不上,兩人連夜趕回神主殿,求見當(dāng)時還未上任神主的少神嗣。 小屋外,楓林連成火紅絢爛一片,目下無塵的神嗣站在石桌邊自斟自飲,見他們來,并未露出詫異神色,只是徐徐伸手指著對面的位置,道:“坐?!?/br> 一個字音,冒著謫仙般的霜?dú)?,滋的一聲,能將所有躁動不堪通通壓下?/br> 二祭司定了定神,問安的話過后,他旁敲側(cè)擊,引經(jīng)據(jù)典,那個時候,他甚至無比期待對面不容褻瀆的神嗣能皺著眉,冷聲說一句”放肆”。 可并沒有。 話說得越多,沒有遭到反駁,他愈加心慌。 “外界傳言并非空xue來風(fēng)。”江承函終于開口:“我對明姣,確實(shí)不比常人?!?/br> 二祭司如遭雷擊,一時間嘴巴張張合合,居然吐不出半個字來。 他就沒聽過江承函去姓留名,如此親昵地稱呼一個人。 最后和大祭司悶頭頹喪幾天,逼著自己接受了這件事情,不接受也沒辦法,他們只對神嗣有教導(dǎo)之責(zé),卻不能管束,要求他分毫。但人總是善于與自己較勁,二祭司又開始沉浸在另一種痛苦中。 為什么是楚明姣呢。 說起來,楚明姣也是山海界年輕一輩中鼎鼎有名的人物,出生楚家,容顏絕艷,眾星捧月的“山海界第一美人”,本命劍也在她手中。 這樣的姑娘,有獨(dú)屬于自己的生活,蜜罐子里長大,吹毛求疵,嬌貴難伺候。在少年少女一路長歌,最具風(fēng)姿的年齡,她絕對不甘居于人后,輔佐道侶,日日待在潮瀾河中為天下做個神后的表率。 總而言之,她并不是兩位祭司心中符合神后身份的人選。 而最主要的原因,是大祭司閉關(guān)三日,面容憔悴,眼里掛滿血絲地捧著占卜結(jié)果出來,呈到江承函面前。 大祭司早些年,是山海界出了名的“姻緣”使,找他算過的姻緣,沒一個是不準(zhǔn)的。他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動手給人算過卦,這次破例,完全是因?yàn)榻泻?/br> 卦象上明明白白,江承函與楚明姣并沒有姻緣之兆。為了使人信服,他熬了幾宿,將楚明姣真正的緣分也算出來了。 是和蘇家的二公子,蘇韞玉。 這兩人知根知底,自幼相識,真正的門當(dāng)戶對。 或許,江承函根本不明白喜歡與愛到底是什么滋味,遇到楚明姣這種不太按常理出牌的女郎,覺得新奇,于是將那份別樣的情愫誤解為曖昧,心動,另眼相待。 但看到這卦象,他該明白了。 畢竟,他也懂占卜之術(shù)。 時隔許久,二祭司仍記得江承函那時的神情。他捏著那幾道簽文,觀摩了半晌,最后輕輕丟在石桌上,啪的一聲,一言未發(fā),似乎永遠(yuǎn)籠著層空濛輕紗的眉眼凝起來。 說不出什么心情,但當(dāng)時是長出了一口氣。 幾天后,他發(fā)現(xiàn)這口氣出得太早了。 人煙寒橘柚,秋色老梧桐。 山海界秋色蒼茫,潮瀾河的氣溫已經(jīng)進(jìn)入冬季,二祭司與大祭司一同去見神主,問他關(guān)于神主殿各神使職位安排。離開時,見到慣來無人能進(jìn)的禁區(qū)中,那棵不知道長了多少年,幾乎已經(jīng)成精的榆樹樹梢上,坐著個抱劍的少女。 少女穿著身黑衣黑褲,頭發(fā)高高扎起來,但并不顯得冷酷,因?yàn)樗枇撕芫碌幕ㄢ殻畚策€勾著長長一根線,難以言喻的風(fēng)情由此迸發(fā)而出。樹影搖曳簌動間,似乎能嗅到她身上留存的月光與露水的味道。 她從樹上跳下來,俏生生地站在兩人面前,斟酌了下話語,怕這兩位對自己沒印象,自報家門道:“問兩位祭司安,我是楚明姣?!?/br> “大祭司?!彼曇羟宕啵瑤еσ魰r有種令人拒絕不了的甜意,“我和蘇韞玉真有姻緣之說嗎?這可不帶瞎講的,若是真的,我就避一避,若是假的,我還得找他陪我練劍呢,蘇家的盾山甲那樣厲害?!?/br> 只差后面接一句“是天生的人形rou盾,絕佳的練劍人選?!?/br> “他現(xiàn)在都不理我了?!?/br> 大祭司瞇著眼,溝壑叢生的眉間動了動,不知道該怎么回。 除了江承函,已經(jīng)許多年沒人這么和他說過話了。 正在這時,江承函推門而出,他看向楚明姣,溫聲問:“怎么這時候來了?” “來找大祭司算姻緣?!背麈Φ脧澚藦澭劬Γ瘍晌患浪绢h首:“叨擾了,兩位祭司,我改日讓哥哥送些禮再來拜訪?!?/br> 二祭司面色復(fù)雜地看向這個渾身充盈著靈動活力,嫩得像早春泱泱嫩芽的姑娘,眼神極偶爾一梭,見到了她脖頸一側(cè)淡淡的曖昧痕跡。 看得出來,她為了遮掩這印跡頗為苦惱,厚厚地?fù)淞藥讓又?,只是一身玉骨冰肌,稍有一點(diǎn)顏色便格外難以遮蓋。近距離細(xì)看下,仍能窺見端倪。 二祭司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刻沖上大腦。 不論他在腦子里怎么演示,都沒有辦法想象一位神靈,也會有這樣的時候。 是情難自抑,也是對占卜結(jié)果十分生硬的“不滿”。 更是一種難以開口的占有欲作祟。 難怪蘇韞玉得跑,這樣明昭昭的宣誓,誰不跑。 這些年輕人都很慫江承函。 從那個時候起,二祭司腦子里所有覺得神主只是一時分不清情感的僥幸全都不翼而飛,他捏著鼻子認(rèn)命。只是私心作祟,不論從什么角度上,他都更擔(dān)心江承函。 人的一生太泛情,誰也不能保證一生只鐘情一人,楚明姣有太多選擇的機(jī)會,她有一圈又一圈的好友,彼此欣賞,有共同的話題和理想。她是一團(tuán)熱烈的顏色,修煉之余,充斥在生活中的是斑斕的長裙,精致的釵環(huán),妙趣橫生的畫本。 開心了笑,傷心了哭,覺得不甘就闖,覺得為難便罷。 江承函什么都沒有。 他只有一片誰也不能隨意闖入的禁區(qū),無論如何也推卸不了的責(zé)任。 他作為人的情緒全部來自于楚明姣。 神靈根本無法再愛上第二個人。 “深潭最近不大對,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問題,頻頻異動,明明選中的人都下去了。”大祭司將二祭司從回憶中拉出來:“此外,界壁盡數(shù)集中在潮瀾河中,需要格外留心?!?/br> 他在原地停了停,又想起什么,蒼老手掌撫了撫二祭司的肩頭,道:“楚明姣那邊,你也注意點(diǎn)。活了這么久的人了,別總被一半大孩子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她突然回來,只怕和楚南潯有關(guān)。” 二祭司長長嘆了口氣:“我知道了?!?/br> 第12章 山海謠12 時隔十三年,楚明姣又一次踏足神靈禁區(qū)。 禁區(qū)隔段時間便被精心養(yǎng)護(hù),叢山峻嶺依次盤旋,草木葳蕤,溪流澗澗,放眼望去,不遠(yuǎn)處的山丘間隔出的方形地里,甚至種了些稻谷秧苗,燈影籠罩過去,秧上已經(jīng)掛上了沉甸甸的麥穗,泛著青黃,將熟不熟。 能在這一場接一場的風(fēng)雪中存活下來,這秧苗應(yīng)當(dāng)是經(jīng)過靈農(nóng)們研究著改良出來的,生命力極其頑強(qiáng)。 和記憶中的樣子沒有很大分別。 路過一棵青杏樹,楚明姣停了停,問身側(cè)的人:“潮瀾湖心的萬劍陣還能用嗎?” 兩人成婚后,有很長一段時間,這片禁區(qū)完全被楚明姣隨心所欲改造。 陡峭絕壁沒了,三步一座的涼亭沒了,就連窗欞下那叢寫意風(fēng)流的芭蕉樹也不曾幸免于難。別具一格的長廊別院拔地而起,無人無津的雪山巔高樓矗立,樓里掛滿各式各樣的花燈,不論春夏秋冬,有風(fēng)吹過,那必定是一片螢螢火海。 這些布置還說是無傷大雅,可劍修對劍,總有常人不能理解的狂熱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