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謠 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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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就在楚明姣將人徹底拖出來的那一刻, 火炎暴漲,熱浪剎那間將她整個人包裹進去,像一個擴張到要炸開的球。這一出來得猝不及防, 她本人卻沒怎么在意, 眉心正中的圣蝶印記一閃而過, 綿綿不絕的神力成為覆蓋在她身體上的一件輕紗, 將她保護得滴水不漏。 宛若沾到了致命毒液,氣勢洶洶的焰火陡然退卻,有生命力一樣退后三四步。 好像知道焚毀眼前這兩個人的打算落了空,那叢火也不執(zhí)著于此, 它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小山丘上的這群人,火苗曳動時, 像譏嘲的笑。 楚明姣離它最近,感受也最為直觀。那種高傲的邪惡只是個脆脆的表殼,它對圣蝶的恐懼才是真的, 好像在這份神力上吃過無數(shù)年的苦頭,于是滔天的戾氣想過來將她撕碎, 又驚懼于這種力量而遲遲不敢動作。 這種東西,居然已經(jīng)誕生出神智了嗎? 她靜靜站在夜風(fēng)中,眼瞳很黑,里頭跳動著火炎的虛影,臉龐被火照得嫣紅,有種悍然對峙,渾然無懼的氣質(zhì)。 火焰冷靜地審視她,在另外一批人循著蹤跡找過來的時候, 終于偃旗息鼓,散去身形。 找過來的是絕情劍宗和天極門的隊伍, 這兩家不知道怎么走到了一起,但隊伍內(nèi)的氛圍不大好,好幾個人看著灰頭土臉,還有個臉色格外蒼白,臉頰上掛著一層虛汗,只剩半條胳膊。 楚明姣趁火炎消散的一剎那,突然驟然發(fā)力,掂著腳尖飛身而上,手指虛握,往火炎中心橫推。那支隊伍中一個女孩子見狀,急忙驚聲提醒:“別靠近它,這火會攻擊人!” 話音落下,卻見那只纖細手腕往中間一勾,勾出了條吊墜樣式的東西。 往那難纏的火炎中來回蹚一次,居然完好無損。 出聲提醒的女子訝然張了張嘴,見楚明姣身邊站著的隊友都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當(dāng)即知道自己這是大驚小怪了,有些尷尬地抿緊了唇。 楚明姣將勾出來的吊墜往掌心中一捏,確認沒什么問題后丟進了自己的靈戒中,回頭看向那支幾乎是整片祖脈中最強的隊伍,問:“你們是從東南邊起山火的地方趕來的?” 人總是折服于親眼所見的實力,天極門為首的那位男子眼神驚異地在楚明姣身上轉(zhuǎn)了幾圈后,點頭:“是。這火也不是什么山火,就是殺人的火,應(yīng)該是地煞搞的鬼,我們趕去后用了不少辦法想救出火里的人,但沒來得及,自己人還因此受了點小傷?!?/br> 說完,他笑了下,彬彬有禮作揖:“沒想到又見到姑娘了,姑娘好身手。” 楚明姣腳步頓了下,在腦子里搜尋半晌,終于在回憶中找出了有關(guān)這人的資料。 天極門孟長宇,那日遠上京都的船舫上,他曾站出來與她搭過話,介紹過自己的姓名,邀請她一路同行。 原來是天極門領(lǐng)頭的那個。 楚明姣不想和凡界之人打太深的交道,對她而言,眼前這些朝氣勃勃的少年人,從年齡上來講,都是弟弟meimei般的存在,她對自己的親弟弟meimei都沒什么耐心呢,更遑論他們。 她眼都沒抬,很低地嗯了一聲表示基本禮貌之后,就朝一邊臉色看上去不大好,不復(fù)往日光風(fēng)霽月,謫仙姿態(tài)的帝師招招手,示意他過來看,而后才自顧自彎腰,撿了根樹枝戳弄被她從火圈中救出來的人身上的那層白霧光圈。 這人還在昏死中,臉朝著地面,身上衣服被煙和土蹭臟了,黑得辨認不出樣式,頭發(fā)原本被綢帶綁著,一通爭斗下來,現(xiàn)在綢帶散了,發(fā)絲亂七八糟地糾結(jié)在一起,麻團一樣。 透過衣裳那一層薄薄的布料,能看到這具身軀上根根突起的脊骨。 是個骨架小,年齡看上去不大的男孩。 至于保護他的那層光圈,是從他手腕上掛著的玉鐲中散發(fā)出來的,楚明姣在上面嗅到了很濃烈的鮮血味道,這讓她下意識不喜地皺眉。 “祖脈里哪里來的小孩?”蘇韞玉過來看了一眼,問。 帝師半蹲下身,手指勾了勾小孩腰上別著的玉佩,說:“是咒符,是上任帝師的手筆,這小孩應(yīng)當(dāng)是姜家家主meimei的孩子?!?/br> “姜似?”凌蘇納悶起來:“不是說為保護這小孩,姜家那些老一輩日夜不眠守護嗎?不也是為了他,他們才最終自揭家底丑事,還忍痛將兩件頂級靈器推出來讓我們解決地煞的事?” “號稱姜家最后的遺珠,怎么在這?” 而且實在不像是有被好好對待的樣子。 瘦骨嶙峋,氣息奄奄的。 柏舟將人翻過來,他任何時候都顯得溫柔,動作輕而小心,小孩半倚在他腿上,衣角霎時黑了一片,像落入泥濘的雪。清風(fēng)這時候自覺走上前,將手里的藥瓶子遞上去,道:“是補充靈力,柔和經(jīng)絡(luò)的藥,很溫和,沒什么副作用,就是見效需要點時間?!?/br> 柏舟頷首,捏著小孩的下頜,用巧勁將兩顆藥丸塞了進去。 在他們做這些事時,絕情劍宗和天極門也在整點隊伍,就在隔壁扎了營,看樣子,是有和他們合作的意思,當(dāng)然,主要是想等小孩醒來,了解一下具體情況。 這是當(dāng)下唯一的線索。 “你們覺得要合作嗎?”凌蘇腳抵著地面上一個樹樁子,瞥了瞥不遠處的隊伍,聳了聳肩:“絕情劍宗戰(zhàn)斗力不錯,挨個拎出來都能獨當(dāng)一面,天極門嘛,探勘地脈很有一套,祖脈不都是山林嘛?!?/br> 他是覺得和絕情宗沒什么必要接觸,在能打這方面,祖脈里這么多少年加起來,都比不過楚明姣一個,倒是天極門有可取之處。 “合作干什么?!背麈溃骸岸嘁粋€人,到時候就要多分一杯羹出去。人是我們救的,他們要想來套話,就拿別的消息來換?!?/br> 這邏輯縝密,算得清清楚楚,生怕吃半點虧的小樣子。 蘇韞玉不禁搖頭低笑兩聲:“天極門那個領(lǐng)頭人,叫孟長宇的,我看他對你,這叫念念不忘吧?” “這樣都能遇上,你們還挺有緣。” 柏舟將小孩平放在巨石之上的動作隨之滯了滯。 凌蘇在心里捂臉,想,如果不是確信他不知道自己和柏舟的身份,他此時一定會懷疑,蘇韞玉就是故意拱火,自己好在一邊看戲。 他湊到柏舟身邊,低聲開解:“男人喜歡楚二,很正常。你別忘了,你自己也有數(shù)不清的姑娘愛慕著?!?/br> “吃蘇韞玉的醋也就算了,這個什么孟長宇,明顯就是一不起眼的角色,楚明姣眼光高到天上去,看不上別人的,你放寬心,行不行?”說著說著,他又道:“要么就算了,別堅守這里那里的規(guī)矩了,我們現(xiàn)在表明身份,該說的事情都說個清楚?!?/br> 這話才說出來,凌蘇就知道自己在異想天開,如果說之前只是猜測,這么一段時間朝夕相處看下來,他幾乎可以肯定——江承函被什么東西絆住了手腳。 不然沒道理不和他們說清楚其中的情由,就算他和蘇韞玉在他心里沒什么分量,那楚明姣呢?情緒能被牽動到這種程度,他對楚明姣,和這世間任何一個深愛妻子的男人有什么分別? 果不其然,聽了這話,柏舟只是曲起手指,在小孩的手腕上探了探,泠聲道:“他快醒了?!?/br> 楚明姣湊過來看,發(fā)絲垂落,挨他特別近,給人種沒法防備的溫暖之意:“帝師還會給人診脈?” “會一些。”他道:“這是每任帝師都必須學(xué)的。” 她歪了下頭:“辨百草,勘萬物,還會診脈,卜卦,除了修煉,有什么是帝師不會的?” 話音才落,察覺到自己說了什么,她臉上笑意僵了僵。 曾經(jīng)的江承函就是這樣,他什么都會,什么都懂,明明高高在上,什么都不需要親自插手,可很多時候,他會徹夜不眠地伏在案前修改典律,應(yīng)對世家的反抗不滿,用溫和而不容置喙的手段為平民創(chuàng)造更好的生活環(huán)境,也會到最貧困艱苦的地方探看,散下許多錢財。 他沒有七情六欲,給人的感覺,卻分明在平等地愛著這世間每一個生靈。 這一切,都讓少女時的她怦然心動。 她會在跟隨他走過山海界諸多郡縣時,泄力地靠著他脊背,想了想,又亮著眼睛,帶著小女孩般崇拜地問上一句:“還有什么是你不會的?” 但那也是從前了。 現(xiàn)在的神主殿下,出行時必定伴隨著浩蕩連綿的儀仗,他整日待在潮瀾河深處的神靈禁區(qū),穿著繁復(fù)肅正的朝服,坐在九十九層階梯之上,享受眾人俯首唱喏的臣服,鞏固他居高至上的地位。 柏舟回頭,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兩人四目相對,誰也不曾躲閃,他將她眼中的情緒看得一清二楚。 作為這世間最冷情遲鈍的存在,他居然在一瞬間看懂了這個眼神。 那樣深重的惋惜,失望。 柏舟一顆心直直往下沉,沉到最后,自己都無法形容那種升騰上來的鈍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剝魂抽骨,寸寸斷裂的天地審判之力落在他身上,也沒有如此讓人難以承受過。 她那么容易就能哄好他,也那么輕易,能傷害到他。 明煦如清風(fēng)的瞳仁中,逐層翻涌起波濤,這波濤越聚聲勢越浩大,最后平鋪成一片深邃寂滅的海,海面平靜,驚濤駭浪全都內(nèi)斂地藏進表層更深處。 “他醒了?!?/br> 這時候,那個僥幸被楚明姣生拖硬拽出來的男孩痛苦地“嗚”了聲,像陡然從痛苦可怕的夢境中醒來,猛的睜開眼睛,渾身的警惕如潮水般回到身上。 他分不清現(xiàn)在的情況,選擇立馬遁走,踉蹌幾步后,被蘇韞玉拎著后頸拽了回來。 “跑什么,救命之恩,連聲謝謝都不說?”他彎著腰,惡趣味地開始逗弄小孩:“家里長輩怎么教你的?” 那小孩翻身坐起來,刺猬一樣防備著周圍的人。他其實長了張清秀白嫩的小臉,眼睛大,唇總是嚴肅地抿著,左邊耳朵不知道被什么尖銳的東西削去了一塊,鮮血結(jié)成痂,被自己草草包扎過,但還是顯得凄慘。 “你好好說話,別嚇著小孩,他這才多大年齡啊?!背麈昧肆枚叺念^發(fā),徑直走過去,不太熟練地整了下他被蘇韞玉揪得歪七扭八的后衣領(lǐng),認真幫他回憶情形:“你差點被火吞了,剛才,是我救了你?!?/br> 小孩不說話,眼神沒有絲毫軟化,甚至帶著自暴自棄的厭惡。 “我不要你和我說謝謝,你回答我?guī)讉€問題就可以,我們之間就算扯平了。”楚明姣循循善誘:“你叫什么名字?怎么進祖脈的?還有,方才那團火出現(xiàn)之前,你和哪些人在一起,發(fā)生了什么?” 她說話的時候,柏舟起身,站在她身側(cè)稍后一點的地方。 她腰身很細,穿裙子時顯得纖細,不堪一握,穿勁裝時卻顯得瘦削利落,有種拉長弧度力感。兩人這樣站著,只是一低頭,一伸手,他就能像從前無數(shù)次一樣,將她擁到懷中。 那小孩眼神如刀,如果此時還有力氣,恨不得跳起來往他們身上割rou,他眼神飛快變幻,良久,在自發(fā)自動圍成一個圈將他圍起來的眾人身上掃著,啞著聲音,用一種沙啞稚嫩的冰冷腔調(diào)開口。 帶著不服輸?shù)臍⒁狻?/br> “你們——來這里也是為了神誕月之前的祭祀?” 蘇韞玉的目光不由落到楚明姣身上,不論何時何地,鬧到什么程度,聽到“神”這個字眼,她立刻就會抓住重點。 果然。 “神誕月?”楚明姣哄小孩的笑容消失,問:“什么神?” “還有哪個?”小孩惡劣又輕蔑地扯出個嘴角弧度,直沖沖道:“山海界那個神啊?!?/br> 楚明姣一下站直了身體,她一言不發(fā)從靈戒里抽出繩索,看著那硬骨頭難搞的小孩,道:“我現(xiàn)在改變主意了,光是回答問題還不行,把你知道的所有事告訴我?!?/br> “不然你就別走了?!?/br> 看出小孩在拖延時間,等手腕上的手環(huán)恢復(fù)力量,她催動圣蝶的力量,將那個手環(huán)裹住。 手環(huán)里上的靈光只勉強抗衡了一息不到,立馬熄滅。 迄今為止,還沒有任何一種不帶主觀攻擊力的力量,能抗衡圣蝶。 凌蘇看得眼饞,在柏舟耳邊嘀咕:“這是你給楚明姣的?什么東西這么厲害,上面流轉(zhuǎn)的還不是靈力,是和你同源的神力,這種好東西還有嗎?看在我給為你鞍前馬后做事的份上,給我留一個?” 當(dāng)事人拒絕得干脆:“沒有。” “就知道這種好事輪不到我。”凌蘇接著絮絮叨叨:“神誕月又是什么?” 第36章 憋出這么一句話后, 那男孩就緊抿著唇齒,任憑楚明姣怎么威逼利誘,甚至真拿繩子捆住他雙手雙腳, 也硬氣地維持著一聲不吭的姿態(tài), 大有一種“你們有本事就弄死我, 反正你們想知道的, 我一個字都不會吐露”的挑釁模樣。 根本不像個才撿回半條命的階下囚。 將手套啪的揭下,甩在一邊的石頭上,楚明姣吐出一口氣,用力摁了下眉心, 對其他幾人搖頭,言簡意賅道:“我剛才試過了, 這小孩神魂被鎖了,如果強行破開禁制探取記憶,記憶會瞬間粉碎, 施法人也會受到反噬?!?/br> “怪不得有恃無恐?!碧K韞玉看了眼四周,隨著山火的熄滅, 他們所在的小山丘重新陷入墨一樣濃稠的無邊夜色里,他不由皺眉,瞥向小男孩的方向:“軟的不行,硬的也不行,那這怎么辦?” 楚明姣也不知道。 她瞅著機會,把蘇韞玉拽到一邊,揮手丟出一個隔音結(jié)界,問:“這件事從頭到尾, 你有什么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