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謠 第50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惑心/風流俏寡婦:仙君別太愛!、替身仙君又被騙心了、七零嬌嬌女吃瓜看病日常、上司總想以上犯下、錯上嬌氣病秧子大佬車后、霧失玫瑰、我為溫柔男二cao碎了心、落網(wǎng)水星、兵荒馬亂、引我深陷
“誰知道呢,后面謝逢生晚節(jié)不保,竟與樂伶春風一度,被迷得那叫一個神魂顛倒,什么話都聽不進去,一心要與原配解契,要給新歡一個名分?!?/br> “還有朝堂上那位驃騎將軍……” 看得出來,周沅沒少了解這類風流韻事,末了,搖搖頭,嘖的一聲,總結(jié):“說這么多,其實只有一個意思,成婚久了,相處久了,人就膩了。有情之人亦多情,新歡舊愛,移情別戀,不都是用來形容這些事的嘛?!?/br> 她話音落下時,柏舟才將棉條用細線綁緊,再將楚明姣卷起的袖子慢慢放下,荷葉邊的袖擺從他指縫間飄過去,像是被某個字眼尖尖地挑破了隱晦的情緒。 他的手掌攏了攏,在半空中停滯了一瞬。 楚明姣朝他看過去。 神主江承函其實并不了解人,不了解他們的本性,不了解他們諸多矛盾的想法和堅持,更不了解他們朝三暮四的背叛與多情。 他儼然是一張純白的紙。 當年他初識情愛,也曾斷然壓下這點念想,但他在這方面實在是笨拙,像個生活在雪山之巔,不諳世事的純白雪人,楚明姣又是個撒慣了嬌,惹得關(guān)心她的人又氣又好笑,繼而更為稀罕她的機靈鬼。 他一面告訴自己應(yīng)當兩袖清風,斷絕七情六欲,一面連躲避都不夠堅定,婉拒的話說得和風細雨,半個字的重音都找不出來。 心動成這樣。 他能是楚明姣的對手嘛。 當初大祭司與二祭司得知此事,痛心疾首,難以接受,曾經(jīng)掰開了揉碎了,跪在地上直言,人與神不同,人有七情六欲,一顆心柔軟時軟得像云,像棉花,像白雪,可硬起來時,便能成為這世上最絕情傷人的刃。 他越沉淪,就會被這刃傷得越深。 周沅的話,落在耳里,其實與兩位祭司是同一個意思。人的愛太不長久了,上天賦予他們愛的能力,似乎就已經(jīng)默許他們可以用這種能力一次次循環(huán),直到找到與自己最契合的靈魂。 柏舟眼瞼輕抬,他的睫毛呈現(xiàn)一種深凝的黑,比瞳仁顏色更深,膚色透著冷白色澤,落在旁人眼中,當真有種君子如蘭,不可攀折的氣質(zhì)。 他與楚明姣對視,聽不出很明顯的情緒:“時間長了,楚姑娘也覺得膩嗎?” 楚明姣很喜歡看柏舟的眼睛。 這會讓她有種恍惚回到多年以前,才與江承函在一起時的錯覺。 她喜歡的少年長了雙極其漂亮的眼睛,她能從里面窺伺到諸多美好,高興時,里面藏著才冒頭的嫩筍,變幻的云彩,還有蝴蝶的翅膀。 不高興了。 就是彌天的大雪,驟起的霜霧,以及被雨打得七零八落的花草。 就像現(xiàn)在這樣。 “也……不是我覺得膩?!背麈枪蓧膭胚€是沒能維持到底,她囫圇丟下句語焉不詳?shù)脑?,又頗像那么回事地嘆息了聲:“帝師,我與他意見不合,很多事,他根本不會和我說?!?/br> “你說,到了話都沒得說的地步,感情又能好到哪里去?!?/br> 說完,她擺擺手,朝周沅笑了下:“我們別刺激他了,帝師一脈好不容易鐵樹開花,有了喜歡的姑娘,這么一說,將他嚇走了,怎么辦?” 周沅頓時被勾起好奇心,詫異的眼神掃過來:“帝師居然也會喜歡人?帝師平時不是都足不出戶嗎?哪家的女子啊?我竟然都沒聽說過?!?/br> 很是不可置信的口吻。 柏舟沒接話,他后知后覺的從楚明姣否定的話語中汲取到一點心安,即便她說得含糊,但總算勉強遏制住了一些越來越難以壓抑的想法。 神誕月會在三個月后到來,那些她嘴里“很多不會說的事”,也會隨著這個時限的推進而得到解決。 他沒打算瞞楚明姣很久。 他再如何冷若冰霜,泯滅掐斷那一部分滋長出來的,屬于人的情緒,也仍舊捱不住她那樣的冷淡,疏遠,和陌生人一樣事不關(guān)己的眼神。 等楚明姣飄散的袖片遮住覆蓋著棉條的傷口,柏舟慢慢松手,起身,在楚明姣身側(cè)不遠的地方坐回去,背脊拉出修長筆直的線條,隔了一會,他不放心地叮囑:“如果想在下次動手前養(yǎng)好傷口,這兩天姑娘還是老實一點,傷口每三個時辰需要換一次藥,恢復(fù)傷勢的丹藥也不能停?!?/br> 楚明姣努努嘴:“知道了?!?/br> === 白凜和孟長宇在第二,三座石堆里停留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三日清晨,才拖著傷一前一后回來,回來后話都沒說上一兩句,就兀自攤成了泥,周沅爬起來,在這兩位身上撒了把靈液,又踢了踢白凜,問:“怎么樣了?過關(guān)了就點個頭。” 孟長宇連點頭的力氣都沒了,只是很小幅度地抽了抽手指,又痛苦地呻吟一聲,勉強吐出一句話:“給我掐個訣,洗一洗?!?/br> 一身不忍直視的粘液。 還有熏天的臭味。 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去炸了糞坑。 周沅知道那種滋味,頗為憐憫地給他們兩施了一場雨,一遍還清不掉那些東西,她連著掐了三四遍訣,那股窒息的氣味才稍稍好一點。 楚明姣忍受不了這樣的畫面,她退到柏舟身后,拿他當屏障一樣,將自己荷葉邊的袖子完全展開遮住皺成苦瓜的臉。 她的手是劍修的手,按理說怎么都會起些繭子,顯得僵硬,但架不住她舍得下各種天材地寶養(yǎng)護,十指根根瀅白細嫩,筆直勻稱,而且和它主人本身似的,有兩副面孔。 持劍時能撐起凜冽劍意,平時又和沒骨頭一樣,軟嗒嗒的,擁有不可思議的柔韌度。 柏舟的脊背在察覺到有指節(jié)不太注意地貼上來時,就自發(fā)的僵直住,貼上來的兩三根手指隔著衣物貼住他脊柱,力道不重,一觸即收,像是要摔倒了臨時借力一樣。 風從身后吹來,帶著楚明姣身上那種獨有的白芍藥香。 她好像真是一不小心貼上來的。 下一刻,她就棉絮一樣飄了出去,拿著從靈戒里翻出來的東西,掐著訣,往地上癱著的兩人身上灑。那不是靈液,而是一種如綿綿細雨的霧,那霧沁潤無聲地貼上他們身軀,像是在滋養(yǎng)什么土壤里的種子。 白凜睜開眼,感受疼到痙攣的身軀開始舒展,像冬日瀕死的人突然曬到了金燦燦的暖陽,那種暖流經(jīng)過四肢百骸,酸楚到要炸裂的肌rou隨即放松下來。 孟長宇也“咦”的一聲,重新活了過來,大著舌頭道:“這是什么?好舒服。” “最適合才經(jīng)歷過超強戰(zhàn)斗的人,就當那盞含花釀的回禮了。”楚明姣笑了下,臉頰生暈:“那酒不是凡品,白公子大方,但我們不好白占人便宜?!?/br> 山海界里,有的是上趕著給楚明姣送東西的人,但她最不缺的就是這些東西,花錢太狠了就自己去賺。她賺錢也快,去鎮(zhèn)礦山,也走鏢,隱姓埋名捏造各種身份去給世家門閥押解貴重物資。 也就身邊這幾個的東西,她樂意收,收不了的,還想著搶,別人的,就連她父親給的東西,她都愛要不要的,就算接了,也是隔幾天就成倍成倍地還回去了。 自己人和別人,在她這里,那叫一個明明白白,涇渭分明。 片刻后,白凜和孟長宇終于緩過勁來了,他們換了身衣裳,搖身一變,又成了風度翩翩,氣質(zhì)容貌俱佳的修士翹楚,孟長宇開口介紹里面的情況:“第二座和第三座關(guān)卡都破了,現(xiàn)在就剩第四座石堆了。” 說罷,他忍不住搓了搓臂膀:“我怎么覺得,這白天越來越熱,晚上越來越冷了。帝師還撐得住吧?” 柏舟頷首:“無礙,我身上還有符篆?!?/br> “地煞在催促我們?!敝茔涞贸隽伺c楚明姣同樣的結(jié)論,她隨手撈了把地上的碎沙土,用指尖碾了碾,又放在鼻子底下聞:“確實是這股味道,這片空間的主人內(nèi)心頗為急切?!?/br> 其他幾個彼此對視,各做各的表情,都沒說話。 這若是放在平時,坐在這里的,哪個是任人宰割,聽人差遣的主?在進來之前,不提楚明姣這一行外來之客,只說白凜,孟長宇和周沅,這三個哪里真把地煞擺在一個很高的位置上了。 地煞算什么東西? 但現(xiàn)在,經(jīng)歷這么一系列的事情,地煞的真面目揭露,他們再心高氣傲,也知道事情的嚴重,那么多長老布下天羅地網(wǎng)狙擊地煞,但不還是到現(xiàn)在都沒現(xiàn)身么,引出地煞的任務(wù)只能交給他們。 他們這五個倒霉鬼,外加姜似一個小倒霉鬼。 “第四座石堆應(yīng)該沒有七道關(guān)卡了。”楚明姣遙遙望向第四座石堆的方向,那石堆屹立著,簡直就是座黑色的鋼鐵山,看起來不高,但占地極大,比前面三座還大,是完全可以布置下七道關(guān)卡,甚至還綽綽有余的:“它對我們了若指掌,設(shè)置四座石堆,是因為知道姜似和帝師沒法出力,我們?nèi)蝗艘蛔?。?/br> “也確實是這樣,我們在破除關(guān)卡時都動用了真本事,它知道我們的爆發(fā)極限水平大概在哪,既然已經(jīng)摸清了底細,又急切地催促我們,那這第四道石堆,它應(yīng)當不會再設(shè)置那么多道關(guān)卡,這既浪費時間,又分散它能集中的力量?!?/br> “或許,第四道石堆只有三關(guān),這三關(guān)難度極大,它要確保我們每一個人都被耗空,后續(xù)面對它的攻擊,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這就是一場雙向賭博。 為了各自想要得到的東西,他們在賭,地煞也在賭,但是誰都沒法退后半步。 他們被困在這,無法臨陣脫逃,只能硬著頭皮上,地煞為了第一時間奪取圣蝶和姜似的一身血脈,也無法潛伏在別的地方,真到了最后那一刻,即便明知道外面諸多長老都在埋伏,它的真身也只能藏在第四座石堆的關(guān)卡后。 輸?shù)囊环奖囟〞冻鰬K痛的代價。 “現(xiàn)在退出還來得及嗎?”周沅張望四周,不滿地皺眉:“流光箭矢好歸好,但我畢竟不學箭,也沒打算為了這個付出性命?!?/br> 她頭一扭,問楚明姣:“帝師是為了平姜家之禍,那明姣姑娘呢?也是為了流光箭矢來的?” 話說到這里,大家都是明白人,楚明姣坐直了身體,看向?qū)γ孀娜齻€,沉吟片刻后搖頭,坦誠道:“我要鎖魂翎羽?!?/br> 一行六人,楚明姣這邊的只有兩個,江承函主身再厲害,現(xiàn)在坐在這里的,也是個沒有靈力的次身,自保尚且需要靠丹藥與符篆,戰(zhàn)斗方面的忙他幫不上。 怎么看,白凜那邊的三個都占盡了優(yōu)勢。 他們要真是那種心懷歹心的,也不會和楚明姣與柏舟相處得如此和平,相反,話里話外的,這幾個沒輕視與嘲諷過他們,也沒二話不說,直接將這次應(yīng)付地煞成功后會得到的報酬歸為己有。 看得出來,被四十八仙門培養(yǎng)得還挺正直。 思忖了會,楚明姣理了理袖邊,脆聲道:“說實話,我很需要鎖魂翎羽,它對我而言,是可以付出性命的重要。當然,我們也可以遵循秘境規(guī)則,最后一關(guān),誰出的力最大,最關(guān)鍵,這獲得頂級靈器的機會就歸誰,拿到靈器的人根據(jù)各人所出力的不同,分相應(yīng)的東西出去。” 女子屈膝坐著,顏丹鬢綠,夭桃秾李,聲音慢下來時暈開一種全神貫注的鄭重,如林簌泉韻,叫聽著她講話的人也覺得自己是被珍重的那個。 這種吸引力,是叫人難以拒絕的。 孟長宇扶額,感覺自己又開始頂不住那張臉的魅力,但早從周沅那得知她有了道侶,現(xiàn)在微微紅著臉掐自己的大腿,不太自然地別開視線。 “但我還是想說,如果流光箭矢對你們而言不是必需品的話,可以將這個機會讓給我。你們需要什么東西,可以和我說,我不會叫你們吃虧。” 這話若是叫別人來說,必然會被認為是大放厥詞,可放在楚明姣身上,怎么說呢,就是無比自然。 她就是有那樣的底氣。 白凜瞇著眼,轉(zhuǎn)著手上的靈戒,一時半會也沒出聲,像是在認真思考她這話的真實性,須臾,他饒有興致一樣拎著劍坐直身體,說:“楚姑娘,我這人說話比較直,不會拐彎抹角。如果有冒犯得罪的地方,我這里先和你說聲抱歉。” “你我都知道流光箭矢是什么級別的寶貝,進這片祖脈的每個人都有家底,明知危險,還要以身犯險,足見流光箭矢的吸引力。你我相識不過十幾日,縱然我認可你的實力,但你在四十八仙門中毫無聲名,查無此人,就像憑空出現(xiàn)一樣,我們憑什么相信你?” 這已經(jīng)是十分客氣的話語了。 也在楚明姣的預(yù)料之中。 換做是她自己,也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 苦是大家一起抗的,石堆是大家一起推的,作為絕情劍宗的劍修,從目前的來看,出力最多的也是他,臨到頭,蹦出個人說自己很需要某樣?xùn)|西,希望大家考慮下把名額讓給她。 憑什么。 有多遠走多遠去。 即便她基本可以確定,第四座石堆的最后一個關(guān)卡,需要她出本命劍才能成功,但話不能說得太滿,而且其中的內(nèi)情,他們也都不知道。 白凜手指在劍身上點了幾下,皺眉:“這樣吧,楚姑娘,你說出幾樣你身上有的,我也感興趣的東西來,我或可考慮你方才提出的建議?!?/br> 楚明姣低下頭,認真思忖。 半晌。 她轉(zhuǎn)動靈戒,在里面挑挑揀揀半晌,最后抱出把半人長的劍來。那劍長得奇怪,呈現(xiàn)蛇一樣扭曲的弧度,劍鞘完全貼合劍身,上面刻滿了金色的紋路,像纂刻的銘文,又像用熔漿壓出來的字畫。 總之,劍不太像劍。 白凜的神色卻一下凝重起來。